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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什麼!我已經以最快速度寫了。你沒見我寫到現在,連口水也沒喝!”

子駿在旁邊淡淡斜他們一眼。他抄《論語》基本不用看原文,已經一騎絕塵地抄到了第九遍,馬上就要抄完了。

王燮氣急敗壞地把筆扔到一邊,又走過去摟著左廷哄道:“子期,好哥哥,一會你抄完了也替我抄抄,我下次買果子給你吃。”

左廷苦笑道:“象生剛才也來找我,我已經答應他了。”

王燮跳腳道:“這個偎慵墮懶的狗才,自己長著手不抄,反倒賴上你!”

韓玉在旁笑道:“你是罵他還是罵你自己?”

王燮一看左廷沒戲,又猴到韓玉身上求道:“少昆,好哥哥...”

韓玉沒好氣地啐一口:“有事便叫我哥哥,沒事理都不理我,我才不稀罕。走開,自己抄去!”

王燮不肯走,死急白咧地拉著韓玉求。子駿被他兩煩得不行,抬起頭對王燮說:“你彆吵了,一會我的寫完了我替你抄。”

王燮一聽激動得快要哭出來,一把抱住子駿道:“子駿,我就知道還是你最好,哪個都比不上你。你放心,以後兄弟一定為你赴湯蹈火。你要是考上了狀元,我就給你牽馬,看大門...”

子駿實在受不了他,推開他道:“你小聲點,小心孔寅過來查房。”

王夑笑著坐回自己位子,韓玉在對麵冷笑一聲。

幾個人繼續埋頭抄書。抄到一半,忽然聽見有人敲門。常安跑過去開門。

進來的是韓夕。韓玉一看見他就兩眼一瞪,斥道:“你進來做什麼!”

韓夕跑到韓玉身邊,遞給他幾張紙,小心翼翼道:“我幫你抄了兩遍,是模仿你的筆跡抄的。你看要不要。”

韓玉不耐煩道:“我又沒叫你幫我抄,你自己拿著,我不要。”

韓夕一臉尷尬地站在一邊。王夑一看,趕緊跑過去搶下那幾張紙,嬉皮笑臉道:“他不要我要。伯先,多謝你了。”

韓夕隻能歎息一聲,垂頭喪氣地走出去了。

等韓夕出去,朱勉對韓玉道:“你大哥對你這麼好,你怎的如此不領情。要是我有個哥哥待我這樣,我做夢也要笑死了。”

韓玉不耐煩道:“誰要他對我好!一天到晚圍在身邊煩也煩死了。再說他哪裡待我好了?不過是拿一些%e9%b8%a1毛蒜皮的事來纏著我,博個好名聲,我倒寧願他離我遠些。”

朱勉歎口氣不說話了。幾個人又互相幫襯著抄了幾個時辰,終於把十遍《論語》抄完了。韓玉把筆一丟,倒在床上叫道:“累死我了。孔先生怎麼這麼狠,下次再也不去招惹他了。”

王夑他們幾個也紛紛%e8%84%b1鞋襪上床。朱勉躺在床板上,幽幽說道:“我們這點罰都不算什麼。我聽德鄰齋的人說,他們若是犯了錯誤,每個人都得跪著挨板子,還要抄二十遍《論語》。”

“二十遍?”王夑驚呼:“那可不把人都抄傻了?”

韓玉道:“我看他們齋裡的人是傻傻的。上次我走路不小心碰了一個德鄰齋的人,他還給我彎腰賠禮道歉,怕是被孔寅罰壞了腦子。”

朱勉嘻嘻哈哈道:“許是知道你得理不饒人,不敢衝撞你呢。”

韓玉罵道:“我何時得理不饒人了?我又不是子駿。”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常安跳出來駁斥:“我們怎麼得理不饒人了?”

朱勉一看氣氛不對,立刻轉移話題道:“這樣說來,還是我們齋裡的岑先生好些。”

韓玉立刻回道:“他好什麼!一天天的隻知道叫我們跟著書念,也不見他說出什麼真知灼見出來。而且鏗吝的要命,一天到晚的不換衣服,我坐在前排,隔三差五聞到他身上的酸臭味,彆說背書,飯都要吃不下去了。”

幾個人被韓玉說得哈哈大笑。王夑一邊笑一邊道:“說到鏗吝,我還知道他一件事。有一次我做了一首七言詩去找他,他說:‘以後要是沒規定,你還是做五言的。’我問他:‘為什麼?’他說:‘五言的每句還能節省兩個字咧。’”

幾個人哄堂大笑起來,朱勉笑得在床上打滾,韓玉邊笑邊罵,連子駿都忍不住躺在床上笑起來。

韓玉笑罵道:“王夑,好你個油碟猢猻,岑先生知道你背後這麼編排他,明日要罰你抄一百遍《論語》。”

王夑嗤笑一聲道:“他每年收我老爹這麼多孝敬,不看金麵看佛麵,怎麼會罰我。”

子駿冷不丁說道:“那明日我去告訴他,看他會不會手軟。”

王夑立刻求饒:“好子駿,我錯了,我不知道你和岑觀這麼%e4%ba%b2厚,下次我再也不敢說他了。”

子駿冷笑一聲:“誰和他%e4%ba%b2厚了?”

韓玉在旁笑道:“我們子駿是天不怕,地不怕,除了一個人,就是他。”

大家都心知肚明韓玉說的是誰,都不敢言語。子駿也不說話,號舍裡一下子安靜得有點不正常。

過了一會,朱勉忽然說道:“子駿,你彆怪我多嘴,我感覺李先生待你挺好的。今日你那樣氣他,他想了半天還是舍不得打你。要是換了孔寅,早就打下來了。”

子駿輕哼一聲不說話。

朱勉又問韓玉:“少昆,你覺得李先生人如何?”

韓玉想了想道:“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但不知怎的,我總覺得他怪怪的。”

朱勉應道:“我也覺得!他說的好多話我都聽不懂。上回他罵簡唐,說什麼考拉都比他勤奮。你們知道考拉是什麼?”

眾人都沉%e5%90%9f不語。韓玉想了半天說:“大概是個人名吧,隻是不知道是什麼典故。子駿,你知道麼?”

子駿冷冷道:“我怎麼知道。”

韓玉笑道:“連你都不知道,可見李先生確實比你博學。”

子駿沒吭聲。他眼睛一直盯著頭頂的紗帳,腦子裡不斷出現剛才在聞鵲齋裡李先生要打自己的那一幕。

那一刻對方看起來真的生氣到極致,連身子都在發抖。可最終卻為什麼沒有對自己動手呢?

他腦子裡轉著這些天來發生的事,連號舍裡漸漸安靜下來都沒有發現。

等他回過神來,另外五人都已經睡著了。號舍裡回蕩著幾人或輕或重的呼吸聲,還有常安疲憊的夢囈。

子駿翻個身,看著窗外透進來的潔白月光。看著看著,他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子駿披上件衣服,輕手輕腳地走到桌邊點起一盞油燈,然後從墨蕩子裡倒些墨水到硯台上,一隻手開始輕輕地磨墨。

等磨得差不多了,他用毛筆在硯台上%e8%88%94幾下墨,抽出一張鬆花紙,然後凝神吸氣,在上麵寫下一列小字:

“四年六月丙午,讀太白詩十九首,%e8%83%b8中如有江河奔流,激浪凶猛,神思千裡。讀子美詩六首,%e8%83%b8懷鬱鬱,心有不忍。讀摩詰詩二十首,字字清新,悠然寡淡,恰似碧螺山山景,恍然如身置摩詰詩中。於是知詩有千色千味,非以某類筆法為至高唯一標準。大凡情真則詩意跳%e8%84%b1字句之外,情虛則字句浮於詩魂之上,即先人所謂泄氣者也。此氣即可理解為詩人之情,情深,重,真,則字字如千鈞之石,力透紙背,撲麵而來。情淺,虛,空,則辭藻眼花繚亂,然不知其所謂,如嚼茅草,索然無味———馬遜記。”

寫完了他把紙筆放到一邊,重新躺回床上。

這回他閉上眼睛,隻覺得身子輕飄飄的,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沒過幾分鐘就睡著了。

第19章 四十六條校規°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霖鈴的大姨媽過去後,肚子終於不痛了,心情也稍微轉好了一些。而且這幾天馬子駿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突然開始交日記了,霖鈴也隻能順坡下驢,讓馬遜回齋舍恢複上課。

不過她看得出子駿對她還是不服氣的,她也不想理他,兩個人互相把對方當空氣。

有一天她和岑觀兩人在膳堂吃飯。岑觀說柳慈也想組織個雅集,問霖鈴有沒有興趣。

霖鈴想起自己上次在雅集上的尷尬遭遇,立刻擺手道:“我近日身子不舒服,還是不去了。”

岑觀笑道:“柳老的雅集沒有作詩作畫那些,隻是吃吃酒聊聊天。端叔沒事便去湊個熱鬨。”

霖鈴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還是問道:“岑先生,有一事我一直想請教你。那次我們對的飛花令,我念的詩裡明明都有帶三點水偏旁的字詞,為何總說我對得不對呢?”

岑觀笑著說:“飛花令的規則,每人說的詩眼必須要和座位次序對上。比如那次端叔你坐第五位,那對的詩中第五個字必須帶三點水的偏旁。端叔你對的‘滾滾長江東逝水’,第一第二第四個字都帶三點水,偏偏第五個字沒有,所以說你對錯了。”

“原來如此!”霖鈴恍然大悟。

岑觀疑惑道:“端叔,難道濱州的士人不時興此令嗎?”

“呃這個,”霖鈴一臉尷尬:“我們那裡也...也玩這個令,但是沒有這麼多規矩。”

岑觀點點頭:“不同地方酒令玩法不同,也是有的。”

霖鈴正要說話,忽然看見天井裡江陵吃完飯走出去,卻迎麵遇上子駿,常安,韓玉,王燮,張德龍幾個人。

子駿一看見江陵,眼神立刻就冷了下來。江陵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低下頭想從旁邊繞出去。

張德龍卻搶先一步擋在江陵麵前,大聲說道:“狀元,你急著到哪裡去?是不是緊著趕回家享受你娘的溫存去,哈哈。”

江陵的臉色變得煞白,但頭還是沒抬起來。張德龍看他那副恭順的樣子氣焰就更囂張了,叉著手說道:“明遠,說起來你太不夠意思了。為何不請兄弟們到你家的瓦子裡去快活快活,我們也不是不給錢,還是你看不起我們,覺得我們幾個配不上你家的瓦子,啊?”

這番話說完,江陵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平時的表情都是謙遜有禮的,但這一刻他眼睛裡卻露出了一種冰冷的神情。

張德龍嚇了一跳,驚道:“你乾什麼瞪我!”

王燮在旁邊看得不耐煩了,走過來拉住張德龍道:“你飯還吃不吃,隻顧在這裡和彆人廢話。”

張德龍忙說:“吃,吃。”他稍一分神,江陵已經從他身邊走出去了。

張德龍坐到韓玉旁邊,恨恨地盯著江陵的背影,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看他那副急煎煎的樣子,像是要去哪裡投死胎一樣。就憑他那股喪家之犬的樣子,就是投個十輩子也是個媽兒生的,上不了台麵!”

王燮皺皺眉頭,罵張德龍道:“你快吃吧,廢話恁的多。”張德龍縮縮脖子,終於不吱聲了。

霖鈴在裡麵看到這一幕的全過程。說實話她心裡是憤怒的,對馬子駿這夥人她現在已經有了清醒的認識。他們就是一夥以馬遜為首的校霸,專以欺負根基弱的學生和老師為樂。

但是她氣歸氣,卻也想不出什麼辦法製止他們。畢竟她是新來的,自身也難保,而且過幾個月等李之儀身體一好,她就會立刻跑路,所以也沒必要搞出這麼多事情出來。

她正在胡思亂想,呂清風忽然走進來,說祝山長正在洗心齋等她和岑觀,讓他兩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