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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淡綠 勖力 4403 字 2個月前

煩心事講給汪聽。即便汪並不能替他出一些建設性的意見,他也感懷這樣一個類似忘年交的朋友。

即便他嘴上不承認,但心裡明鏡,他對這類讀書尚高的文人,發自肺腑地崇敬乃至孺慕之情。

這也是時隔多年,他在栗清圓這裡吃了憋,但是他看到她在柏榕酒店的頂樓包廂裡有認真端詳汪春申的畫。他才想著上島去找汪聊一聊,聊一聊邂逅一個女人給他的苦悶。

事實證明,他汪某人確實是他們馮家的福將。他那天登島,隨即便看到了不談朝思暮想,但起碼沒放下的女人。

之後的事情,栗清圓全明朗的。

馮鏡衡唯一對她保留的就是汪春申。他並沒有完全替她去交涉,實情也是,即便栗清圓要見汪,他也不允許汪首肯的。

因為他們在裡仁路書房裡第一次談心的時候,馮鏡衡就篤定些什麼。這是他這些年浸%e6%b7%ab生意場早就看明白的不新鮮的人性。

他拖著栗清圓,與她來往。按兵不動的同時,差遣助手去兩頭背調汪春申與向宗。

消息回頭的那晚,也是栗清圓第一次領馮鏡衡進栗家的那晚。他們將將關係近了一步。

他安置她睡下,誆她,還有應酬。實則,他連夜登了重熙島。

餘下的,馮鏡衡道:“等到家。我給你拿那晚的錄像視頻,你看了便什麼都清楚了。”

副駕上的栗清圓懵然許久,即便這樣,她也沒有發作什麼,隻鎮靜徐徐道:“我要你%e4%ba%b2口告訴我。”

馮鏡衡良久的沉默。一是開車的分神,二是敏銳地感受到她情緒的收縮。

他顧忌著她在車上的安全,執意,“到家再說。”

然而,車子抵達裡仁路。馮鏡衡摘了安全帶,從駕駛座上下來,繞過車頭,來牽開副駕的門,座上的人無動於衷得很。她從來不是淺薄的,許多事情她不是不會想,而是把人性想得太美好了。不願意去縝密、深究,這是她安生富足的家庭供養出來的邊界甚至理想。

栗清圓的理想向來麵麵俱到。即便相處多年的前男友變了質,她還想著留一線,留戀一些她覺得即便物是人非,也不影響她擱在心底裡的存念。

可是,現實總是重擊乃至重創的。一些人,總要麵目全非,到腐爛,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馮鏡衡俯身來牽車裡的人下來,栗清圓耿耿於懷一句,“你告訴我,你背調了舅舅什麼?”

馮鏡衡寬慰她,“放心。舅舅什麼瑕疵都沒有。”

栗清圓有幾息的顫栗,因為馮鏡衡猜中了她,這一路回來,她思緒紊亂著,有什麼理由,他連夜登島,回來甚至病了場,卻始終不肯告訴她經過、緣由。

她怕從他口中聽到些齷齪的,關於小舅的。那樣,她會恨透自己,也恨透馮鏡衡。

%e4%ba%b2密無間的相處,她已經了解馮鏡衡的個性與話術。他這樣說,那便是有人是瑕疵的,小舅的對立麵,隻有汪春申。

她再想到剛才在酒廊,馮鏡衡的那番話。速記能力的人,最好的便是空間記憶。栗清圓甚至能完整地複述出馮鏡衡彼時的語氣與情緒停頓。

她再與他四目相對。車外的人感受到了她的謹慎、退縮,即刻彎腰來,將她連人帶物地抱了出來。

進了門,栗清圓的包與一個裝著什麼的袋子一徑掉在地上去。

馮鏡衡並沒有閒心顧這些,他不管懷裡的人掙%e8%84%b1,一口氣把她抱到了二樓,開了書房門,他始終一隻手箍著她手腕,一隻手很熟絡地去開保險箱。

更是無畏口%e5%90%bb地告訴她,“老頭那晚連夜收到風聲,便來堵我。他要我手裡的證據,更要我堅決以馮家人的利益為第一。當然,我怎麼能不以家族利益為重呢,不然我這風光的三十年那才是真正的數典忘祖。”

保險箱啟開,馮鏡衡從裡頭拿出了他原先那隻黑色的手機。扔在無線充上續了會兒電,他解鎖開,翻到那條視頻記錄來。

隻手遞給眼前人,目光瞬也不瞬,“看看,聽聽他說什麼,你就明白了。”

不到十分鐘的視頻錄像,栗清圓儼然觸目驚心般地聽完的。因為鏡頭全程堪堪對準著汪春申,她並不想看那麵枯槁以及得知真相該是徹頭徹尾虛偽的臉。

直到那視頻播放完,手機端持在手裡也徹底熄屏掉了。良久,栗清圓都沒有出聲。

馮鏡衡伸手來抱她時,栗清圓很清楚地避讓了下。

往後退得一步,明顯且堅決。

兩個人麵麵相覷。馮鏡衡喊了她一聲,像似喊回她遊走的魂靈,“圓圓。”

“我寧願你不知道。”

“……”

“我寧願你不去所謂的徹查。”

“……”

“你說小舅什麼瑕疵都沒有。”栗清圓忽地痛心疾首,慍著淚,“那幅畫是他%e4%ba%b2自寄給汪春申的對不對?他後來是%e4%ba%b2眼看著汪發跡、成名的,對不對?甚至捐贈給母校的那筆錢,也是以汪春申的名義,與他無關的。”

“圓圓……”

“他這叫沒有瑕疵嗎?他這叫冥頑不靈!”栗清圓一氣之下,把手裡的手機擲到了地上去。

悶聲地響。像極了誰摔得一抔爛的心。

馮鏡衡還是少算了她的心氣。他怎麼也沒想到,她頭一個發難的是自己的至%e4%ba%b2。

栗清圓喃喃再道:“就這樣,他還看不透汪這個人的涼薄、虛偽,是嗎?後麵還在執迷不悟地給他寫什麼信!”

“我那天還那麼自我建設地替小舅遮捂什麼!這一切都是他自願的,甚至心甘情願,他心甘情願給那個人錢,心,還不夠,甚至才華都要嘔給他,是不是!”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為什麼要任由我像個傻子一樣去和那姓汪的說半句話!”

“圓圓。”馮鏡衡聽著,每一個字都狠狠踩踏著他軀體每一寸。

失望至極的人,頃刻潸然淚下。“媽媽知道小舅這樣,該多傷心,多失望。”

這完全與馮鏡衡的設想偏離了,甚至南轅北轍。

他寧願她來打他、罵他,怎麼歇斯底裡都不要緊。無論如何,他不要她陷入道德的自證乃至歉仄裡。

馮鏡衡再一次試著靠近她。

栗清圓依舊堅定地後退腳步,這一回,她是來麵對他的,清醒地厘清了小舅與汪春申的前因後果,包括馮鏡衡剛才說的,他不會不以家族利益為重。

“所以,這個視頻成了你和你父%e4%ba%b2要挾汪春申的把柄。而汪春申是搭建你和唐先生聯絡的橋梁。”栗清圓再邏輯清晰地給他例證,“這也是上周你在郊區花園失神失落的真正原因。對不對?”

他沒法不管他的家族,更沒法不與他父%e4%ba%b2的利益同陣同營。

栗清圓這一刻徹底明白了,他口裡與他父%e4%ba%b2這些日子的矛盾乃至齟齬了。

也徹底明白他出差前,表示這一仗他不得不打,然而又什麼心氣都沒有的緣故。

清醒麵貌的人,早過了愛我就得為我去死再活的縹緲虛妄階段了。

相反,她覺得馮鏡衡沒有錯。

她反而覺得這樣的生意人家二代目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

卻也是與她無關的。

栗清圓唯一要申訴的就是,“你早該告訴我的。不是隻有你才有選擇乃至博弈的權利。”

馮鏡衡聽她這句,即刻來問:“嗯,出島那晚或者我高燒那晚告訴你,圓圓,你要怎麼做?”

栗清圓當機立斷,“與你和平分手。”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對麵人一時間,如霧如霜。“栗清圓,你是真心說這話的?”

矮他一頭的人,全無保留的樣子,“我尊重你們生意人家千絲萬縷的人脈交際,得之不易。我也知道,你們還報回頭,更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我不去置喙你父%e4%ba%b2的用人。但是請你也明白,我們這個行業,一字一句,所謂剽竊是多麼恥辱的行徑。我小舅他隻會比我更明白,他如果有半個字不是來自他躬身的耕耘,那麼,絕不會在業內留半點的名。”

“而他,卻%e4%ba%b2手包庇了一個連平等相愛都做不到的人。”

栗清圓說:“這明明比他愛不到一個人更可恥。”

這樣平靜發作的她,宛如一把能破風的刀劍。

而麵對著她的馮鏡衡,全然不比幾日前在島上的季成蹊好過多少。那天姓季的不過是挨了一個口子,此時的馮鏡衡,近乎被她淩遲。

他踱步到她眼前,並沒有碰她,免得她再急急往後退。再三問她,“嗯,所以,我當時的坦白隻會換來你的兩不相欠,是這個意思嗎?”

栗清圓聽後,不無輕蔑地笑了笑,她來把質問的權利還回去,“那我問你,馮鏡衡,我與你背後的家族利益,哪個更重一點?”

“我不想騙你。我做不到說什麼你更重要的話。我隻能承認是個兩難題,圓圓,我在試著修正這個兩難。”

“那你為什麼不第一時間來承認?”

馮鏡衡有一瞬地怔在那裡,無他,因為她說中了他的心事。栗清圓也倨傲地笑了笑,甚至安慰當事人,“沒什麼要緊。你即便承認家族利益重於我,我依舊是心服口服的。因為我壓根不屑鼓吹愛情至上的人。因為我也說過類似的話,我說過的,如果你勢必和我父母矛盾、排斥起來,我不可能選擇愛情的。”

馮鏡衡深歎一口氣,頻頻點頭,隨即轉身而去,去到案前找火機與煙。

他不無氣餒地還回去,“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孝順,清醒。你不必一直提醒我,栗清圓。”

煙摸到了,火機沒找著。

叼煙在%e5%94%87上的人,哪哪都撲了空。於是,他再騰地起身來,就這麼叼煙在%e5%94%87上,要說什麼,才摘開了,夾在指間。馮鏡衡重新踱步回頭,在栗清圓眼前發問:“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那麼,這段時間,你和我算什麼?就像你%e4%ba%b2口承認的那樣,僅僅是我給你買東西眼睛都不眨的感覺,是不是?”

栗清圓不置可否。更多的像是沉默,默認。

得到她默認的態度,馮鏡衡把手裡的煙揉成煙絲,丟棄在腳邊,口作抱歉,“實情我對你該是最歉疚的。畢竟,你是那麼清高,我並沒有給你買多少東西。真正眼睛都不眨的感覺,也許你還沒有體會到。”

栗清圓聽清這一句,即刻挖苦回頭,“嗯。那是我的遺憾了。”

馮鏡衡盛怒之下,一隻手來抬她的下巴,他逼著她看著他,終究,他敗陣下來,“圓圓,你要我怎麼說,你才能明白?”

“我想我們說得已經夠清楚明白的了。”

“明白什麼了?”

“明白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我不明白!”馮鏡衡忽地高了聲。

他氣急敗壞地在她麵前,折返了好幾次,自己都糊塗了,他來問她,“所以,我今□□你坦白,得到了你什麼態度,分道揚鑣的意思,是麼?”

栗清圓始終沒有破陣出來,她言明,“你也許不是坦白,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