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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間。

皇帝與太後將雲鏑雲灩送到城外,殷殷道彆。直到長長的隊伍看不見了,才擺駕回宮。

第二日,雲府的紅燈籠,紅綢皆撤下,換上一片素白,引得民眾再次議論紛紛。消息靈通的人那麼一打聽,才知道雲府大姑娘昨日心疾發作,猝然離世,連隻言片語都未來得及留下。因緊著二姑娘的%e4%ba%b2事,草草收斂了,停放在陋巷無人居的院子裡,今日才挪回來。

大姑娘的喪事,辦得沉靜且簡單,如同她生前的為人。陸陸續續有相識的%e4%ba%b2朋友好前來吊唁,其中包括蘭家。而前段時日頗為殷勤的康王殿下,從始至終都未曾出現過。

短短幾日,雲府隻剩下雲夫人一個女眷,整日閉門不出。眾人茶前飯後,唏噓不已。

第6章 第六章 可憐可笑

在雲灩出嫁後的第七日,雲意的喪事辦完,順利下葬。雲夫人整個人鬆懈下來,躺在床上,睡了這幾日來的第一個安穩覺。

夢裡雲夫人變成了一隻大雁,追著雲灩成%e4%ba%b2的隊伍,雲灩從馬車裡探出來,向她招手,雲夫人趁機捉住雲灩的肩膀,把雲灩救出來。雲灩高興極了,在天空中落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她的女兒,自由了。

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下來,雲夫人坐起來,喚道:“來人,來人!”

丫頭應聲而入,雲夫人問:“現在是什麼時辰?”

丫頭回答:“夫人,已經亥時過了,您足足睡了三個多時辰,奴婢們見您睡得沉,就沒打擾。”

雲夫人點點頭,站起來,出神地看著窗外高掛的一輪明月。娢兒的假死藥能維持七天,如今該醒了。這時候,與哥兒應該把棺材撬開,帶著娢兒走了罷。

“夫人,叢霜在外求見。”

“叫她進來。”

叢霜捧著一封信,恭恭敬敬奉給雲夫人:“夫人,我們姑娘吩咐過,在今日將這封信交給您。”

雲夫人心頭一動,這丫頭,必是舍不得她,寫一些臨彆之語:“拿過來罷。”

南都郊外。

黑漆漆的夜裡,忽從遠處飄來一星光亮,瞧著有些瘮人。待離得近了,才看清是一位俊秀的公子手持燈籠匆匆而來。

他的腳步很急,麵上帶著迫切的期盼。行至雲意墳前,他迫不及待開始往下挖:“娢兒,我來了,你等一等,我這就挖你出來。”

鋤頭一下深似一下,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終於將棺材整個露出來,他拋下鋤頭,換起子來撬。棺材上留著氣孔,棺材釘也不甚嚴實,蘭容與很快將棺材板挪開,抱出心心念念的人兒。

“娢兒醒醒,娢兒醒醒,我是與哥哥。”

懷中的人兒體態並不似雲意一般弱質纖纖,蘭容與心中孤疑,扭身拿過放在一旁的燈籠,往下一照。

光亮將懷中的人兒映照得清清楚楚,長眉大眼,兩頰豐盈,不是他今後想要共度餘生的人兒,而是小妹妹雲灩!

蘭容與如遭雷擊,直挺挺地坐著,手上的燈籠掉在雲灩身上,隨即滾去一邊,原本弱小的火苗沾上壁紙,緩緩燒將起來。

雲灩本就將醒未醒,被燈籠這麼一砸,瞬時睜開眼:“叢綠,叢綠,什麼時辰了?”

叢綠沒有回答,火燈籠燒到最盛,將周圍一圈照得纖毫畢見。雲灩往旁邊一看,差點嚇得叫起來。她並不在閨閣的床榻之上,而在蘭容與的懷中!

而蘭容與中邪似的,直直看著前方,不言不語,不聲不響。

雲灩起身,發現身上的喜服也沒了,她穿著家常的鵝黃色繡白雀襦裙,頭發整整齊齊地梳著她喜歡的垂雲髻,腰間墜下半塊蓮花玉佩。她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三兩下解開,走到蘭容與身前蹲下:“與哥哥,這到底怎麼回事,娢姐姐的半塊蓮花玉佩在我這裡!”

殘燈燒儘了,最後一絲光亮湮滅,黑暗將兩人籠罩。此時蘭容與卻動了,準確地抓住半塊蓮花玉佩:“為何玉佩會在你這裡?”

“我也不知道呀。”雲灩急急地回答:“梳妝完畢之後我覺得很困,叢綠讓我睡一會兒,然後我睡著了,再次醒來,就是這裡了。我——”

話語忽然頓住,她平日裡大大咧咧的,卻並不蠢笨。話語之間,這段時日不被注意的細節忽地在她麵前放大,平白生出許多疑惑來。

姐姐似乎比她還要關注這門%e4%ba%b2事,澹台楨的為人,溫國的皇族,是姐姐找大哥了解的;她陪嫁的各色物件,是姐姐陪母%e4%ba%b2清點的;她的嫁衣,姐姐%e4%ba%b2自上手丈量尺寸,執意要收緊一些,好突出腰身;姐姐的丫頭叢綠,自己求到母%e4%ba%b2跟前來,說要陪她和%e4%ba%b2。

還有,一次她來找姐姐玩耍,發現姐姐在極為認真地看一本溫國風俗劄記,她走近了也不曉得。

雲灩越想越心驚,緊緊地攥住了拳頭。

“姮妹妹,我們都被娢兒騙了。”黑暗中傳來蘭容與縹緲的聲音,虛弱得仿佛大病一場:“她替你,去溫國和%e4%ba%b2了!”

夜中有風的嗚咽,雜草瑟瑟而動。雲灩腦中一片眩暈,手腳冰涼。她抹一把臉上的淚珠,咬牙站起來:“走,與哥哥,我們去把姐姐追回來,她要替我嫁,問過我了麼!問過你了麼!問過父母兄長了麼!”

“來不及了——”蘭容與苦笑:“一、和%e4%ba%b2儀仗再慢,七日過去,路程已走過半。就算我們現在快馬加鞭去追,她也會順利進入明州,在明州見過溫國禮官,驗明正身,到時候雲將軍發現她不是你,也不能當麵拆穿,否則禍及國體。二,溫虞兩國和%e4%ba%b2詔書上寫的是雲闊之女雲氏,並未寫名,雲意雖是侄女兒,但自小養在雲將軍膝下,與%e4%ba%b2女無異,她嫁過去,就算以後被澹台楨發現身份,也能自圓其說。三、她苦心孤詣,為你鋪自由之路,你忍心讓她一番經營皆為泡影?如果我沒猜錯,她會在適當的時候把替嫁的事遞到雲夫人麵前,作為你的生母,你猜雲夫人會怎麼做?”

雲灩跌坐下來,天氣乾爽得很,明明沒有下雨,她卻覺得周身潮濕。

“你的娢姐姐,我的娢妹妹,把一切都算好了。”

仿佛印證了蘭容與的話,寂靜的夜裡,忽地響起雲灩極為熟悉的馬蹄聲,她愣愣地轉向聲音來處,隻見雲夫人騎馬趕來,火把在她手中燃燒著,零零火星掉下來,燙傷了雲夫人的手,雲夫人渾然不覺。

有多久沒見到母%e4%ba%b2騎馬了?五年?還是十年?雲灩記不清了。

雲夫人翻身下馬,幾步上前,單手將雲灩抱在懷中:“姮兒,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雲灩緊緊地懷抱母%e4%ba%b2:“娘,姐姐走了,她替我去和%e4%ba%b2了!”

雲夫人心中驚喜交錯,當機立斷:“姮兒,事到如今,你快走罷,走得越遠越好!”

果然如此,雲灩心中沉沉下墜。雲夫人放開雲灩,對蘭容與道:“與哥兒,我知道此時你心中難過,但娢兒安排好了一切,你能不能,幫助娢兒完成心願。”

蘭容與俊秀的臉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伯母恕罪,我不能與姮妹妹同行,那是我為娢兒與我安排的住所。但是我會請求好友文令秋代為照顧姮兒。令秋武功高強,姮兒想去哪裡,他就護送姮兒去哪裡。”

再說下去就是強人所難了,蘭容與心中的痛楚,隻怕比她們母女隻多不少。雲夫人歎口氣,緊緊抓住雲灩的手。

雲灩呆呆地看著蘭容與,聲音輕若鴻毛:“與哥哥,你要去哪裡?”

蘭容與的眼神落在虛空之中,仿佛在與自己對話:“去哪裡?當然是回府啊,做一個真真正正的蘭府嫡子,走他們讓我走的路。”

他骨子裡對於虞國官場的不屑不滿,似乎一夜之間被錘子擊碎了。縱使他才貌雙全,滿腹經綸又如何?手中無權,連心愛之人都護不住,他是多麼地可憐、可笑。

蘭容與慘笑幾聲,接過雲灩手中的半塊蓮花玉佩,放入貼身的小衣內,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雲灩攥住蘭夫人的手:“母%e4%ba%b2,與哥哥不會出事罷。”ω思ω兔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線ω上ω閱ω讀ω

“不會的。”雲夫人看著蘭容與的身影極快地消失在黑暗中:“他隻是選了一條,和從前完全不同的路。”

無論黑夜發生何事,日頭依舊照常升起。當蘭容與出現在蘭府門口,焦急了一夜的蘭府眾人都神魂歸位。蘭夫人腫著一雙眼,又是笑又是罵:“你這個死孩子,到底去哪兒了,闔府找了你整整一夜,都快報官了。”

蘭容與無神的眼睛虛虛放在蘭夫人身上:“我睡不著,所以出去散心,讓母%e4%ba%b2傷心了,孩兒不孝。”

工部侍郎蘭岩沉著臉色,大步而來,兒子失蹤,他在書房坐了一夜,驚怒交加,唯恐兒子已經棄府離去。如今失而複得,他%e8%83%b8中的怒火發不出,口中的重話講不出,隻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令他換身衣服,下去休息。

蘭夫人亦步亦趨地跟著蘭容與回到寢居,語重心長地拉著兒子的手,複又垂淚:“與哥兒,母%e4%ba%b2知道,娢姐兒去了你心裡難過,畢竟是從小到大的情誼,又差點議%e4%ba%b2。可是娢姐兒此生命薄,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與哥兒,聽母%e4%ba%b2的話,難受個幾日,就向前看罷。母%e4%ba%b2已經去大佛寺為娢姐兒點一盞長明燈,以後年年為她添香油,保佑她來生,安康無憂。”

蘭容與並不答話,由小廝伺候著換過衣裳之後,%e8%84%b1力一般地躺在床上,閉上雙目。蘭夫人隻當他實在累得慌,止住話頭,為兒子蓋上細滑的錦被,合上寢居的門。

床上躺著的蘭容與仿佛無知無覺,然而枕畔,卻漸漸暈開一個極重的水圈,仿佛所有濃烈的情緒,都被這個小小的圈承受了。錦被之下微微起伏,是他的手捏著小衣裡的半塊蓮花玉佩,細細摩挲。

第7章 第七章 驛站波瀾

入夜,雲鏑一行人照例住進了驛站。用過晚膳之後,雲鏑招來叢綠詢問:“姮兒今日胃口如何?”

叢綠回答:“姑娘吃了一盅%e9%b8%a1湯,半碗飯,各色菜肴都用了一些。”

雲鏑笑了笑:“姮兒氣消了罷,今日可願意見人?我要同她說一說明日入明州的事宜。”

“姑娘正是要我請大公子過去。”

“好,這便走罷。”雲鏑長%e8%85%bf一邁,很快走出房間。叢綠頓了頓,跟上去。

上路第一夜,宮中的一位嬤嬤和宮女私下議論雲家,被雲灩知曉,生了很大的氣,砰砰摔了一屋子的東西。當夜開始便不見任何外人,隻肯讓叢綠伺候,一應要求也通過叢綠傳達。

雲鏑隻當她心裡不爽快,每晚隔著窗戶勸慰她幾句就罷了。其他的宮女嬤嬤生怕雲灩使小性兒,鬨出什麼事情來,也識相地不過來打擾。

雲灩白日蒙著蓋頭行路,夜晚早早入睡。說來好笑,這十多天以來,雲鏑從未見過妹妹一麵。

“姮兒,大哥進來了。”

叢綠跟在雲鏑身後,關好門,隨後站在空空的庭院之中,警惕地環顧四周。

屋內,雲鏑看向背身站著的姑娘:“你好大的氣性,以後你生氣,大哥都要退避三舍。”

姑娘緩緩轉過身來,淡淡遠山眉,瑩瑩杏花眸,淺淡的%e5%94%87微微一抿:“大哥,多日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