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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妾為後[清穿] 韓金書 4287 字 2個月前

心確實想要做察哈爾部的女首領,可是事實上,這是很難的,不是她想象的那麽簡單。

也是這一兩年她才想明白的,她的親哥哥不是廢物,而是沒有辦法力挽狂瀾,就跟關內如今的境況是一樣的。

沒有人能在大廈將傾的時候守著一片廢墟做成一番事業。而他們都不是破局的人,所以無法破而後立。

“我心中沒有恨。”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輕聲道,“我隻是不甘心。但是現在,好像連不甘心都沒有了。”

“你不能接受察哈爾部變成現在這樣,我可以。而且現在這樣,也未嘗不好。”

“叛徒!”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大聲咒罵,“你這個叛徒!孛兒隻斤怎會有你這樣的子孫!”

寧翹聽到這話,看見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這樣激烈的反應,心裡忽然明白了。

“你說她的野心大,我看你比她的野心還要大。”

寧翹道,“這都多少年了,沒想到還會有人把孛兒隻斤的子孫掛在嘴上。你額娘隻怕都忘了,她曾也是孛兒隻斤直係子孫的女人了吧?沒想到你倒是把這個記得很清楚。”

“你說白音想做察哈爾部的女首領。那麽你呢?你是想恢覆孛兒隻斤的地位,想恢覆孛兒隻斤的江山吧?你想要的,是你們一族往日的榮光。”

那是比女真要更早的,屬於蒙古的時代。

難怪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不肯接受皇太極的恩封,也始終不肯聽淑妃的回歸察哈爾部,不是她不願意回去,是她已經回不去了。

她本就是察哈爾部的公主,是孛兒隻斤的子孫,卻要仇敵來恩封,這是莫大的恥辱。

她的心裡秉持的原則與信念,是現今的額哲與白音都不曾有的。林丹汗還在的兒孫裡頭,怕就是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最是個硬骨頭了吧。

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道:“額娘最終還是沒有忘記她的來處的。”

寧翹想,是啊,要不然這裡頭怎麽處處都是淑妃參與的影子呢。

寧翹道:“我本來以為,是福晉讓你這麽幹的。先前那許多事,都是福晉叫你幹的吧?你也是硬氣,倒是一力都承擔下來了。”

“事情敗露,你在這裡受苦幾年,她倒是在府中高枕無憂,如今還盤算著將新人送到王爺身邊,怕是早就把你這個人給忘記了。”

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忽而安靜下來,不再試圖掙紮逃脫鎖鏈的控製,而隨著她的安靜,屋中那種鎖鏈牽扯的響動聲音也在慢慢的變小。

她似乎感覺到了身上的疼痛,但是她一點都不在乎。

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盯著寧翹:“福晉從始至終都生不出孩子,她自己知道的,她從來就生不出多爾袞的孩子。你知道嗎?她生不出的。隻有她自己還抱有幻想,以為她能有個孩子。結果呢?還不是要抱養別人的?”

“這件事她一直瞞著多爾袞。但是現在,瞞不住了吧?滿園子的蒙古庶福晉,有多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你知道嗎?”

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忽然看向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她們和你一樣,都是叛徒。是蒙古最早的叛徒。她們早就歸順後金歸順大清了。可又能怎麽樣呢?皇後不是也沒能有兒子嗎?”

“蒙古女人要搶女真舊部福晉夫人們的東西,豈是那麽容易的?”

寧翹道:“你也沒有孩子。”

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忽然笑了:“是啊,我也沒有孩子。”

她神神秘秘地道,“但是你知道嗎?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的。那孩子不到兩個月就被我發現了。我怎麽能有多爾袞的孩子呢?”

“我的命運不能由我自己做主,難道生不生孩子,我也不能自己做主嗎?所以,我殺死了那個孩子,誰也不知道,我曾經有過身孕。我本來也不得寵愛,所以從來沒有人知道,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的。”

“福晉也不知道。”

“在你看來,或許覺得是福晉利用指使了我,但是你又焉知不曾是我利用了她呢?”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小聲道:“你真是個瘋子。”

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聽見了,卻隻是笑。

她主動問寧翹:“你今天來,就是想聽這些的,是不是?”

“想知道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與這些事情有沒有關聯,是不是?”

“想知道漠南蒙古是不是真的如表麵上和大清盟好,是不是?”

寧翹道:“人心素來叵測。問你,恐怕也是問不出來的。”

“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究竟是揣著怎樣的一顆心。能狠心將額娘也推入深淵,現在我看到了,你的心確實狠。你也如願以償了。你的性命留不住,但是你額娘的命,卻還能留著。她不會死。你放心吧。王爺留著她還是有用的。”

本來沒有什麽激烈反應的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忽然反應激烈,可那鎖鏈卻限製了她的行動,她目眥欲裂,卻沒有一點辦法。

“寧翹。”

“你以為這就是結束嗎?這僅僅隻是個開始!”

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道,“孛兒隻斤忠實的子孫不止有我一個的。蒙古部族效忠的皇太極,也是不會放過任何要搶奪他權力的兄弟子侄。”

“那個被多爾袞延遲了幾日交上去的傳國玉璽,難道皇太極就真的不在意嗎?為帝之心,稱帝之心,沒有人比多爾袞更名正言順!”

“隻要他們兄弟活著,逼死額娘之仇,永無可避免。此結永不可解。”

寧翹起身,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也跟著起身。

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說的這些話,聽在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耳中,不啻於驚雷霹靂,驚的她臉都白了。

這人死到臨頭了,是真敢說啊。

這些話說出來要是傳出去了,隻怕她們都得死。

寧翹卻是麵色平靜,連眉峰都不曾動一下。

她靜靜的望著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大清如今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銳意進取前途一片光明。日薄西山的地方,永遠都隻會沈入黃昏與黑夜。沈下去的島嶼,永不會再有自己上升的一日。蒙古不會消亡,但四散分裂,也許永遠再沒有獨立成王的一日了。你心裡很清楚這一點,不然何以這樣憤怒?”

“又何以要以一己之身去做這樣的事情?”

寧翹這些話似乎戳到了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的痛處,她似乎是黔驢技窮,沒有什麽再能傷害到寧翹的了。

在看見寧翹好端端的出現在這裡時,她就知道她的謀劃失敗了。不管旁人在她的計劃中摻雜了些什麽,至少她所謀劃的全部都失敗了。

而寧翹好好的在這裡,證明多爾袞也已經回京了。睿王府無事。

那她還剩下些什麽呢?她死了,再不能做些什麽。這都無謂,可獨獨留下來的額娘,將來她無法再守護額娘,那些人又會對額娘做些什麽呢?

這一切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都無法再知道了。

她此時此刻才是心中充滿了恨意,將平日裡這些年所積攢下來的恨意一股腦的發泄了出來。

辱罵的話語極其的難聽。

寧翹從屋中走出來,都還能聽到裡頭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歇斯底裡的咒罵。

周得勝趕忙讓人進去堵住了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的嘴。

出來後,寧翹望了望周得勝:“主子爺吩咐你了結她?”

周得勝道:“回寧側福晉,是叫奴才了結她。”

“好。”寧翹問道,“那你預備如何了結呢?”

周得勝倒是有些踟躕了,主要主子爺也吩咐過,不叫寧側福晉沾手的,不是說防著寧側福晉,而是怕嚇著寧側福晉。這些事兒,總是不好的,該是他們這些見慣了生死的人來做的。

他跟著主子爺上了戰場,殺過的人見過的血腥不計其數了。⊕思⊕兔⊕在⊕線⊕閱⊕讀⊕

知道這樣的情形底下該如何處置。

隻是他這裡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寧側福晉道:“用弓弦吧。”

“她這樣狠心的人,哪怕擁有自己的立場,也是在肆意的傷害別人,用別人的傷痛做陷害別人的陷阱,絲毫沒有底線。既然是手下敗將,既然老天還沒有懲罰她,那就讓咱們來把這個報應給她。”

“大福晉從來不能安息,冤屈沒有洗刷,容不得她這樣的人來玷汙。大福晉當初所受到的屈辱,就讓她來嘗一嘗好了。”

寧翹淡聲道,“紮魯特庶福晉還是睿王府庶福晉,隻是因為在王莊急病身亡。實在是令人唏噓。”

“我的意思,周公公能明白麽?”

周得勝望著寧翹恭敬道:“奴才明白。就按照側福晉說的辦。”

其實主子爺來時,對周得勝是有吩咐的。但最後主子爺還說了一句,若是寧側福晉有吩咐,就聽寧側福晉的。

周得勝這會兒自然就是聽寧翹的了。

寧翹望著周得勝的背影,跟著補了一句:“若回去時主子爺問起你,你隻管照實說是我的主意便是了。”

周得勝停下來,小心望了望寧翹,才笑道:“側福晉不必擔心。來時主子爺便說了,要奴才過來後,一切聽側福晉的吩咐。”

寧翹道:“哦?是麽?”

“你去吧。”寧翹沒有多說什麽,叫周得勝去了。

周得勝對多爾袞萬分忠心,這當然是好事。若要如實將這裡的情形與多爾袞明說,寧翹也能理解。

若多爾袞果然怪她,寧翹也是能夠接受的。她既然這樣說了,她就不後悔。

再一回身,卻瞧見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望著她,見她看過來,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也不曾收回目光。

那目光倒是十分的平和安靜,寧翹與她對視半晌,寧翹才輕輕笑道:“是不是覺得我太過狠心了?”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搖了搖頭,道:“這樣的死法,也太過便宜她了。若果真事成,那麽姐姐你,還有王府裡,不知要遭受怎樣大的損害,隻這樣叫她死了,是她的造化。”

“其實,我不是想說這個。”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道,“我是想問問姐姐。姐姐對大清似是信心十足,姐姐覺得,將來咱們真的能入關嗎?”

寧翹深深看了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一眼,才輕輕笑道:“白音,你心裡是有答案的,不是嗎?”

“你是在懷疑什麽呢?還是有什麽地方,讓你的心不堅定了?”

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道:“我隻是覺得,蒙古人太瘋狂了。”

寧翹輕聲道:“八旗的人,也未必都是理智的。”

她這回的聲音有點小,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沒有聽見,就問了一聲,寧翹笑道:“沒聽見便罷了。我隻說這麽一回。”

她側耳聽了聽那邊的動靜,擡步當先離開此處:“走吧,應當已經結束了。後麵的事自有他們處置,也不需要咱們說什麽了。”

寧翹最後凝望這裡,倒是不曾回望那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