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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中長夜燈明,禦醫如流水般進出。皇後洛女跪在宮殿外,每有一人經過,就會看她一眼。她所受到的屈辱,變本加厲,時時刻刻地折磨著她。

李皎心中恨惱洛女之蠢,她看一眼旁邊的鬱明。女郎心中稍慰:幸好鬱明跟著一起來了。不然若祖母真誤會李玉兄妹二人**,沒有鬱明在,李皎連解釋都解釋不清楚。

李皎溫柔地看向夫君。

鬱明警惕:“你又想罵我什麼?我告訴你李皎,夫妻房中一切事都是情趣,你要敢宣揚於眾,我就、就……”他唯恐李皎會把他不舉的事大肆在外宣傳,當即出口警告,卻說一半,想不到自己要如何威脅她,便色厲內荏道,“我就不理你了!”

李皎秀致麵容瞬露懊惱後悔之色,她在宮女僵硬的目光中,主動%e4%ba%b2切地挽住鬱明的手臂,惶恐道:“夫君彆啊。你不理我的話,我生不如死呀。夫君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小女子計較。”

鬱明揚眉。

他雖然不懂李皎的彎彎腸子,但是李皎對他的恭順即便不正常,也讓他心中暢快。他老婆太高貴,太瞧不起他,從來都是把他壓著。鬱明難得反壓她一次,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眾女看向他的敬佩目光,讓青年心中自得。李皎挽他手臂,他也不甩,%e5%94%87角噙了笑,頗為受用地問:“這還差不多……行吧,你有什麼事求我?”

“也說不上求啊。你我之情,本就是真,”李皎強調,“就是我祖母不知道。剛才洛女的所為你也聽到了……待會兒到祖母麵前,你好好表現。”

李皎給他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鬱明道:“那你給我什麼好處?”

李皎心想你臉皮厚啊,這不是你應該做的麼?你居然還要好處?

但是這麼多的人看著,李皎怕鬱明脾氣上來掉頭就走,把她一個人丟這裡。她忍氣吞聲問:“你要什麼好處?”

鬱明眸子動一下,垂眼望著他的美麗妻子。他妻子這般貌美,如仙子般高不可攀。他看她眉目清麗,脖頸修長,看她削肩窄腰,看她%e8%83%b8.脯微聳……他手指頭動了動,晚上未曾完全退去的欲.念騰地在腦中燒起來。鬱明慌亂斂住心神,不敢在這時候露出狼狽之態。

他將李皎勾到懷裡,避開宮女們,與她咬耳朵:“回去後,讓我揉一下你的%e8%83%b8……”

李皎:“……!”

她瞬間大怒,伸手要撥開青年勾著她肩膀的手,抬頭怒瞪他。他倒是反應快,李皎肩膀一顫,他就知道老婆要怒。鬱明大笑著往後退開,率先離她一丈遠。他掠到了簾帳前,在眾女驚詫的目光中掀開了簾子,大搖大擺地進去,還不忘回頭噓他老婆一聲:“你好好表現!我要進去看你祖母了!你不要給我扯後%e8%85%bf!”

李皎氣得不行:“混蛋!”

她素白的麵孔驟然間被她丈夫撩得紅透,總是冰雪般不動聲色的眸子,此時躥起了幾多小火焰。長樂宮中她不好放肆,她忍著自己恨不得踹死鬱明的心,儘量保持端莊儀容進去。宮女們忙跟上長公主的步伐,在行走間,忍不住彼此用眼神交流了下感情:

——想不到駙馬居然是這樣的脾氣,居然敢逗長公主。長公主跟冰人似的,都快活成神仙了,剛才居然被駙馬氣得臉紅了!太可怕了!

——是呀是呀。我自小在宮中長大,見長公主從小孩兒長到現在這麼大。我就沒見過她這般“活潑”的樣子。

——那太皇太後便可放心。長公主夫妻的感情甚好呀。

李皎再三収整心情,進入了太皇太後的寢宮。她進到此處,聞到室中的藥香,頓時頭皮發麻,心中忍不住浮起緊張之情。因她父%e4%ba%b2的緣故,她很怕見到她祖母。李皎需要心理建設,但她還沒建設完,便先看到了她兄長。

李玉無甚表情地站在床榻邊,瞥了她一眼,給她一個一言難儘的眼神。

李皎悚然。

她越往前走,聽到的床榻邊的說話聲便愈清晰。室中圍滿了禦醫,長時間的診治讓人疲憊,眾人都坐在蒲團上休息,見到長公主也隻是略點了點頭。李皎看他們在休息,再聽那說話聲,便知祖母已經醒來。她頭皮發麻地去跟祖母請安,萬萬沒想到她的新婚夫君坐在床下,正與她祖母相談甚歡。

太皇太後一頭銀發散落,麵上滿滿皺紋,皮膚老態,卻隱約可見昔年風采。她多年養生拜佛,飲食清淡,又不問世事,氣質比起早年的尖銳犀利,多了很多慈和感。至少她低頭看著鬱明的慈祥眼神,是李皎兄妹二人從未得到過的。

太皇太後大病初醒,精神不振,卻拉著鬱明不肯放手。她一邊觀察著這位郎君,一邊在心中琢磨洛女所說的話,有幾分真假。太皇太後對李皎的婚事,確實抱了幾分不喜。她不知道李玉在想什麼,怎麼把他妹妹嫁給了一個江湖人。江湖人怎麼配得上公主之尊?太皇太後就是平時表現的不怎麼待見這個孫女,卻覺得皇帝似比她還不待見他%e4%ba%b2妹妹。但是太皇太後和李玉兄妹感情不好,太皇太後就是心裡不滿,也不會去說。

洛女所言,給她的懷疑,增加了一分可能性。

太皇太後隻覺晴天霹靂:她素來不怎麼過問李玉兄妹的事,她心裡仍惱著這兩個孩子!但若他們做錯事,九泉之下,她如何跟先祖交代?!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她還要連這兩個孩子也失去麼?

這是太皇太後第一次見到鬱明。

看到這位郎君,眉目朗朗,清雋無比。鬱明相貌不光是生得好,還十分的正派,十分的光明磊落。他如冬日暖陽,如冰下青鋒,他身上有凜冽之氣,那氣息卻不傷人。他跪坐於床下,認真又緊張地向太皇太後問好,太皇太後便知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屈居人下,被人利用的。

李皎兄妹向來狡詐,但就算他二人要利用,鬱明這般人物,也不可能為虎作倀。

太皇太後%e5%94%87角含了笑,與鬱明說話——

“好孩子,你今年多大?陛下說你是江湖人,我聽不太懂江湖的事,不知道你是做什麼的?你什麼時候遇到的我們家皎皎?怎麼之前我從未聽說過你呢?你不在長安吧?”

鬱明一一答了,說起兩人的感情,他停頓了一下。鬱明與李皎的目光在空中對了一眼,李皎冷冷看著他,她的眼神在說:好好回答!

鬱明笑道:“我對皎皎自然一片真心啦——”

太皇太後%e5%94%87角笑意更放鬆了。

誰知鬱明話頭一轉:“無奈明月照渠溝。皎皎待我好不好,我可說不清楚。祖母你看,她尚且用眼神罵我,威脅我!”

眾人齊驚,齊齊扭頭,看向李玉身後的信陽長公主。

李皎的冷冽眼神被太皇太後看到,其中之脅迫味道,太皇太後不可能看不出來。李皎被鬱明坑得一口血堵在喉嚨間,她硬著頭皮上前,與祖母見禮。鬱明望李皎一眼,李皎走來床邊時,當做沒看見他,從他身邊走過,但她又在他腳上踩了一腳。鬱明吃痛,臉僵了僵。

小兒女的互動,難以逃過太皇太後的眼睛。她在宮中待這麼多年,從皇後到太皇太後,位高權重,李皎夫妻之間冰火交融的情形,讓她心中徹底放鬆。她沒怎麼理會李皎的請安,卻仍溫柔看著鬱明,與他說道:“皎皎脾氣不好,但是她怕我。她若對你不好,你進宮與我告狀,我替你說她。”

鬱明忍俊不禁地道謝。他笑起來那般乾淨明朗,太皇太後更是喜他。太皇太後讓貼身宮女過來,取來一玉佩。她看著玉佩,露出懷念怔忡神色:“此玉佩名為玉司南佩,是我李氏祖傳之物。玉司南佩早年為我公婆二人定情信物,他二人去後,玉佩便由我與我夫君保管。我夫君再去後,我便讓人收好了這玉佩。”

“我原想將玉佩傳給陛下和皇後二人。但他兩人……說來你莫怪,他兩人實在不像話,我不願先祖定情之物,被他二人毀了,就一直沒提此事。”

“好孩子,你收好了這玉佩。玉司南佩,指向司南,辟邪壓勝,為君引路。望你莫辜負了它。”

一塊碧綠的工型玉佩,最終交給了鬱明。

李皎看祖母這般鄭重,便也跟夫君一同跪下,去看那玉佩。

之後老人家疲憊,揮了揮手,已無意再與鬱明多說。太皇太後要休憩時,倒是隱晦地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李玉。她分明有話要跟李玉說,她看李玉的眼神格外嚴厲。但是她張了張口,到底沒說什麼。也許她醒來後會問起洛女的事,也許她永不會問。

這些都無可知。~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隻求了李玉一件事:“我近來總覺得累,膝下孩子都不在了,常覺得寂寞。你看你能不能讓晉王回長安,承我膝下?他年紀也大了,這些年都老實得很。你就是把他放回長安,他也斷不敢胡來,壞你大事。”

李玉垂目:“祖母折煞我。祖母既想他回來,我讓他回長安便是。”

李玉走出了宮殿,留祖母休息。

鐘聲落耳,到了上朝時辰。他熬了一宿,卻是個勤勉無比的皇帝。明明已經頭痛欲裂,臉色微白,李玉仍沒有罷朝之意。他走過妹妹與妹夫,他與他們擦肩。他忍著頭痛之劇烈,僵著肩轉個彎,在宮人的引路下回去宣室殿。

他眼角餘光,看到鬱明拿給李皎看的工型司南佩——

贈君司南。

為卿司南。

李氏王朝的舊時代過去,新時代開啟。那站在殿前石階上的青年男女,那專注望著司南玉佩的青年夫妻,清輝落在他二人身上,也許新時代開啟於他們手中,也未可知。

舊人垂垂老矣,新人撥浪而出。

東方日明,荒%e9%b8%a1長啼。

李玉坐於高殿,看到群臣進殿。其中有他眼熟的英秀女郎,她走進正殿,神采之颯然,與皇後洛女之嬌弱,格外不同。朝會尚未真正開始,群臣入座,私下交流。雁蒔圍在一眾老臣間,聽他們說話聽得打瞌睡,卻強撐自己拄著下巴,避免自己打盹。

她昏昏欲睡,又瞬間清醒坐直。

李玉無情緒地用目光掃過她。今日朝臣會討論李皎遇刺一事,幾家名門的排查從今日開始。其中有楊家,也有雁家。雁蒔落座,雁家命運如何,李玉卻也不是很關心。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夜晚燈暗,洛女跪在佛堂中對他的哭訴,訴他之無情心狠,說他報複她,問他這麼多年的報複,什麼時候才夠,什麼時候才到頭。

李玉心想——

“不會到頭的。”

“我知道我為人無趣,沒有愛好,不愛出門,不好說話。雁兒那樣能笑能鬨的人不會喜歡我,所以我有想過去改。在平陽時,為少年時,我每晚偷偷玩,跟女人練習說話,學著笑,學著鬨。我算計她來找我,想她對我生情……我做足了充分準備,卻被你們毀於一旦。我到底什麼也得不到,什麼都沒有了。”

“我得不到的,洛女你也休想得到!”

☆、第5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