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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薄情手則 柯小聶 4512 字 2個月前

後就是一連串的悶聲咳嗽。

那咳嗽聲停止時,內裡也就靜悄悄,連那重?濁的呼吸聲也是沒有了。

謝冰柔便知曉陳芳人已經沒了,她?聽著馬車裡有些動靜,卻不好?去看。

也不多時,衛玄從?馬車之中出來,臉上卻添了一張青銅麵具。

據聞陳芳從?前容貌俊美,雖武技出色,卻易被人看輕。後來陳芳來到青州做了這個校尉,便做了一個猙獰些的麵具,總是戴在臉上。

如此剿匪平亂時,旁人也不敢輕瞧了去。

謝冰柔忽而微微有些難過。

她?和陳芳不算相熟,不過為了對付祁寧,也打聽了一些淄川之事。過世?的老武王也不是什麼好?人,不但對治下百姓盤剝厲害,橫征暴斂,還酷愛修建陵墓。每年?老武王都征召民夫,為自己大肆修墓,百姓除了各項苛捐雜稅,還要?服役修墓,日子也是苦不堪言。

直到陳芳身為青州郡尉,常來巡視,老武王方才收斂一二。

據說當初以陳芳的出身和名聲,也會又更好?的去處,可他偏偏卻來了淄川之地。想來也是年?輕氣盛,自有一番抱負。

未曾想不但客死異鄉,死前還遭受了一番折辱。

如今這張麵具卻戴在了衛玄臉上,入了淄川王城,大約武王這一脈也會覺得這場噩夢經久不散。

殺人誅心,大約就是如此。

謝冰柔心裡猜估著衛玄的用?意,人又向馬車裡看了一眼。

陳芳已經死了,眼眶處卻是兩個血窟窿,觀之觸目驚心,一雙眼睛竟當真讓衛玄這樣挖了出來。

謝冰柔不知怎的,並不覺得害怕,反而隱隱察覺到了衛玄的決心。

無論整個淄川之地有怎麼樣的血色迷霧,遇到衛玄這樣鋒銳之人,大約必定是會被清掃乾淨。

謝冰柔想起那個糾纏自己的噩夢,隱隱也猜出幾分端倪。衛玄是有意削藩固皇權的,隻看他如此布局,步步為營,就能看出衛玄的打算。

南氏是吳王的心腹,就如眼前的淄川一樣,也屬依附於一個藩王。

難道衛玄後來是殺紅了眼,行事越來越極端?

謝冰柔心裡沉甸甸,這倒並不是謝冰柔所樂見的了。

第100章 100

這時侍衛長亦小心翼翼試探:“王爺可要將小衛侯拒之城外?”

衛玄兩千精銳入城, 祁寧處境便顯十分被動。

祁寧麵色卻是變了變!

若按朝廷之製,青州郡守、郡尉是有權巡視監督藩王屬地的,亦是中央對地方藩王一番掣肘。

若非如此,父王也不至於受製於陳芳, 乃至於束手束腳。

如今拒之, 旁人瞧來, 便是已生出忤逆之心。

加之如今朝廷本就?有心挑剔,說不準還會趁勢發落。祁寧雖萬般不願, 可終究也說不出拒之。

天?空殘陽似血,衛玄戴著這片猙獰麵具, 宛如一尊凶神, 如此緩緩入城。

謝冰柔忽而升起一個?奇異的念頭?, 她覺得淄川王這一脈,許是會沒?了。

如若祁寧不管不顧,今日非要將衛玄拒之城外, 說不準還能?苟一苟。如今衛玄卻仿佛一尊凶神,這般踏入了淄川心腹之地。

旁人隻覺衛玄強勢,可謝冰柔卻隱隱覺得衛玄雷厲風行?,說不準是處心積慮,早有成算。

衛玄卻驀然側過頭?, 望向謝冰柔:“謝娘子?, 你隨我一道,我與你有些話說。”

他本戴著麵具, 這麼向謝冰柔一望, 謝冰柔竟好似喘不過氣來。

馬車車輪滾滾, 謝冰柔不是第一次跟衛玄同處一車了,卻還有些緊張。

衛玄察言觀色, 自是看?得到,心裡卻想你我情分原和旁人不同,謝冰柔也不必如此。

他帶了麵具,露出真容,馬車裡似蓬蓽生輝,謝冰柔倒好似能?喘過氣來來了。

無論如何,衛玄%e8%a3%b8著臉蛋,也多了幾分人味兒。

他望向了謝冰柔:“謝娘子?,你可知?曉老武王祁胡是怎麼樣的人?”

謝冰柔還真不怎樣清楚,她關注祁寧是因?為川中案子?,隻知?曉老武王絕不似京城傳聞那?般軟弱膽小。

有祁寧這樣兒子?,祁胡這個?老子?也好不到哪裡去。祁胡人在封地,亦是橫征暴斂,地皮都要刮上三尺。

但謝冰柔了解也不深。

她隻說道:“也算不得十分了然。”

不過衛玄言語裡必有深意,謝冰柔也禁不住絞儘腦汁,琢磨小衛侯這些言語有何暗示。

衛玄緩緩說道:“當年老武王祁胡也去過京城,在胤都流連了快三年。這期間他出手大方,為人豪爽,倒有幾分當年吳王世子?的品格。”

謝冰柔聽到此處,也忍不住抖抖。坊間傳聞,吳王世子?是死在衛玄手裡的。如今衛玄卻拿老武王跟那?位被太子?砸死的吳王世子?做比較,那?就?很有點兒意思了。

衛玄這是在暗示什麼?

謝冰柔不得不想多些。

“可後來,隨老武王過來的二公?子?祁恩卻犯了事,惹來官非。那?時他在京城,因?與人生出爭執,竟生生將人給打死。被打死的人,卻是一位太學學子?。”

“這學子?雖有些家底,家族卻萬萬不敢得罪一位宗%e4%ba%b2。可他卻有一個?同窗,四處奔走,召喚太學學子?齊齊上書,鬨出很大的陣仗,京城上下也議論紛紛。”

“於是乎朝廷也不得不在乎一下這些事。祁恩份屬八議,罪減一等,本不必死。可祁恩好顏麵,居然是自儘身?亡。”

“當時老武王痛失愛弟,十分悲傷,懇請離開京城這個?傷心之地。”

“這個?逼得老武王十分狼狽的太學學子?就?是你的父%e4%ba%b2謝雲昭。”

謝冰柔驀然一怔。

她未曾想到還有這樣的公?案,居然還有這樣故事。難怪大夫人神色十分奇異,聽說自己要去淄川之地,便透出那?麼些欲言又?止。

衛玄緩緩說道:“如今你也因?川中之事對上祁寧,針鋒相對,好似你們父女都克他們一脈。”

謝冰柔驀然冷汗津津,連這衛玄也知?曉?

她隻覺自己一舉一動皆在衛玄觀察之下,也不免很不自在。

“想來你也聽說過,景嬌祖父景重當年嫉你父%e4%ba%b2得勢,故而刻意緩些救援,令你父%e4%ba%b2戰死。可若景重早些到來,你父%e4%ba%b2原本也不必死的。”

謝冰柔當然也是聽說過這件事,韓芸心是惡的,但也許這件事是真的。

隻不過後來景重也死了,那?麼這些陳年往事也就?揭了過去。如今景家又?失勢,也沒?辦法再跟謝冰柔如何的為難。

“但景重之所?以生出了這樣心思,可沒?那?麼簡單。當年川中之亂,有一人擅離封地,居然趕至川中。他與景重交談一番後,景重就?按兵不動。你猜這個?人是誰?”

這個?答案也並不難猜:“自然是老武王?”

衛玄眼?中透出了一縷異芒,平素淡漠眼?裡透出熱意,點頭?:“正是如此。”

謝冰柔驀然攥緊了手掌,隻覺得自己一顆心亂跳,亂糟糟想衛玄這些話究竟是何用意?

韓芸當初用意惡毒,看?自己日子?過得順,所?以將過去的舊事給翻出來。那?衛玄呢?衛侯肯定不是想要自己死,可是卻需要自己依順於他。當初他給自己看?川中卷宗,其中多有提示。

一個?女人若怎麼樣都很難完成目標,那?是不是依附於一個?強者,事情就?變得十分順利?

謝冰柔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她知?曉衛玄善於籠絡人心,手下對他死心塌地的也是不少。大約就?是這樣的明謀與陽謀,他發掘一個?人的欲望,讓一個?人先有了需求,然後才加以滿足。韓芸跟過衛侯,可韓娘子?也不過學了個?中皮毛。→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還有些悲傷,是為了死去的謝昀昭和何穗君。

這個?身?軀的父母是光風霽月之人,謝冰柔聽了那?些故事,也有敬佩之心。而且這個?謝家女的身?份也使得自己衣食無憂,還有一個?安身?之處,以及一個?貴女身?份。

無論是感?情還是因?果,她終究不能?對那?些陰謀算計無動於衷。

謝昀昭夫婦本不必死的。

然後她冷靜下來,忍不住心想,衛侯說這些又?是什麼意思?

畢竟祁胡已經死了。

謝冰柔忽而想到了什麼,心裡卻禁不住咯噔一聲。

她隱隱有一些含混的猜測,流淌於心尖,卻到底不好道出來。

衛玄嗓音卻在謝冰柔耳邊響起:“而且你以為老武王對其弟當真有什麼感?情?當年祁胡在京中與之兄弟情深,可一旦回到封地,便匆匆將其弟薄葬,並無如何上心。”

“若多打聽幾句,便知?當初與死去學子?發生爭執者乃是老武王。不過那?時祁胡正在京城之中養名聲,縱與人爭執,自己也絕不會動手。於是他吩咐,令祁恩教訓,不可停手。”

等到出了人命,鬨出事情,獲罪的卻是老武王的胞弟。

有些事情彆人替自己動了手,便能?全自己賢名。

謝冰柔聽出了端倪,她忽而也想到了祁寧與祁襄,也是兩兄弟,也是一個?名聲極好,一個?名聲極不好。

旁人都說祁寧能?乾,當世子?時就?能?擔事,反觀祁襄卻無學無術,甚至拐走了兄長的未婚妻子?。

可說到底,祁寧骨子?裡殘忍自私,反倒祁襄有幾分柔軟心腸,多少有些人性。

祁襄都被祁寧殺人分屍了,卻還被祁寧用來掩飾紀嫵之死,背上一個?逆倫不堪的名聲。

這父子?二人許都一樣,都是連至%e4%ba%b2兄弟血肉都要利用殆儘。

夜色漸深,祁寧也並無睡意。

他知?曉那?位謝娘子?出城迎接,如今正和小衛侯一道。祁寧也算是衛玄同輩,可名聲和本事皆大大不如,除了有個?宗%e4%ba%b2身?份,彆的什麼都比不上。他是個?心%e8%83%b8狹隘之人,也不免隱隱嫉恨。

除了嫉恨,更多的還是懼怕。

祁寧忍不住想,謝冰柔那?個?女娘如今又?在和衛玄說些什麼?

他已猜到謝冰柔是為了川中之事而來,薑家也在替她打配合。說不得會說起那?樁分屍案,會說他殺死了自己的弟弟。

那?些念頭?湧起,他便平白生出了懼意。

不是為殺了%e4%ba%b2弟弟後悔,而是怕這件事情被扯出來,也不知?如何收拾,自己名聲也是儘毀。

他%e4%ba%b2手弑弟,是與時下倫理道德相違的,聖人也說要兄友弟恭。

可一個?窩裡生出來的崽,本也隻有一個?能?獲得最多,其他人不過是血包罷了。一個?國家隻能?有一個?太子?,他們這些藩王勳貴本來是長子?承爵,分去爵位和大半資產。後來朝廷為了削弱藩王勢力,才試圖推什麼推恩令。

淄川王爵的繼承人就?應當占儘風勢,將血脈兄弟打壓至塵埃,踩到鞋底。

二叔當年如是,祁襄也如是。

他們都是不服管教,所?以有了非分之念。當年祁恩因?活活打死一個?太學學子?獲罪,後來真落了刑,二叔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