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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薄情手則 柯小聶 4396 字 2個月前

泥水驗屍,自然很難維持她的?端方?與秀雅。

謝濟懷言語更是尖酸:“你這副模樣,若是讓家中?長輩窺見,豈不是會被嗬斥有失體統,更失了咱們謝家的?風儀。不過?是死了個婢子,五姑母怎麼?瘋瘋癲癲,不成體統。”

謝冰柔隻淡淡說道?:“讓讓。”

謝濟懷說話雖難聽,謝冰柔卻提不起勁兒跟他爭吵。

謝濟懷非但不肯收口,言語反而更加尖酸刻薄:“聽聞謝令華還當真替你引薦,卻不知我這位五姑母卻是徒有其表,真正會驗屍的?隻不過?是個婢子,難怪死活不肯放手。”

謝冰柔驀然抬起頭來,她一雙眸子又黑又深,雖著男裝的?身子有些纖秀,卻猶自令謝濟懷心中?一悸,竟不覺升出了幾分畏懼之意。

這時一道?秀麗身影匆匆掠來,沈婉蘭嗓音卻是響起:“濟懷,此言差了。放在我遇見大?兄,特意問了問五娘子。大?兄說五娘子頗得小?衛侯賞識,不但得允驗屍,還答應讓五娘子參與此案。”

沈婉蘭人未到,嗓音卻是傳來。

她一路小?跑,微微有些氣喘,秀潤麵頰也飛起一片紅暈。

可她說出來的?話卻讓謝濟懷麵色微微一變。

小?衛侯是何等身份,隻不過?門客這麼?輕輕吩咐一句,就已經令謝濟懷喜不自勝。難道?謝冰柔倒是能?入衛玄的?眼,攀上這根高枝?

可謝冰柔若攀上這樣的?高枝,為什麼?還喪著一張臉,未見有半點喜色。

沈婉蘭飛快說道?:“這自然是真的?,若然不信,你可以?去問大?兄。”

沈婉蘭平素溫婉的?臉倒是流轉了一縷興奮,她想到那日在梧侯府,見著衛玄凝視謝冰柔樣子。她就知道?,五娘子能?入小?衛侯的?眼。

謝濟懷和謝冰柔開撕,沈婉蘭自然機智的?站在謝冰柔這一邊。

謝冰柔當然知曉沈婉蘭機智,這條路是回拂雪閣,沈婉蘭也不是偶遇,她是刻意來尋自己的?。

沈婉蘭更擋在謝冰柔跟前?,似恐謝濟懷對?謝冰柔無禮。

謝濟懷原本不願意相?信,可又知曉沈婉蘭尚不至於說這種極易拆穿的?謊話,故而臉色都不由得變了。

謝府沒什麼?秘密,這幾日謝令華替謝冰柔東奔西跑,謝濟懷自然是知曉的?。他雖看不上秦玉紈,可宅中?什麼?秘密最瞞不過?的?就是秦玉紈這樣的?內宅婦人。

故而謝濟懷也是知曉謝冰柔曾夜叩大?房母子,盼能?為阿韶討回公道?。

而溫蓉和謝令華竟昏了頭了,竟應允此事,簡直是荒唐之極!

謝冰柔除了伶牙俐齒,其實也沒什麼?本事。這位五姑母見著血淋淋的?屍首,卻是嚇得魂飛魄散,驚惶萬分。

謝令華不過?是自取其辱。

未曾想謝冰柔被引薦至衛玄跟前?,竟得衛玄垂顧?

誰都知曉小?衛侯善於相?人,又得太?子賞識,若得小?衛侯點評兩句,已是身價倍增。更不必說謝冰柔還能?替小?衛侯做事,竟自得了如此賞識。

謝濟懷想不通透,他半信半疑,但終究不敢再說什麼?尖酸刻薄之語。

謝冰柔那雙水潤黑沉的?眸子盯著他,%e5%94%87中?吐出了兩個字:“讓讓!”

這是謝冰柔第二次讓他讓讓,謝冰柔雖未跟他爭執,卻仿佛對?謝濟懷極為不屑。謝濟懷好似挨了一鞭子,身軀不覺微微輕顫。

謝濟懷麵色數遍,終於還是讓開道?路,不好再攔。

他忽而發現謝冰柔形容雖有些狼狽,衣擺上帶著泥水,卻潤出了幾分堅韌之氣。洗去了人前?的?溫柔,這嬌柔女娘倒透出了幾分銳氣。

謝濟懷不知想到了什麼?,麵頰竟不覺生出了幾分懼色。

他已經準備去問一問,謝令華總不至於會說什麼?大?話。可倘若真是如此,自己豈非錯失良機?自己一開始對?謝冰柔十?分恭順,可之後卻十?分刻薄。

尤其是剛才,更是撕破了臉,未給謝冰柔留半點顏麵。

謝濟懷冷汗津津,他忽而盼沈婉蘭是在虛言恐嚇,而不是謝冰柔當真攀上什麼?高枝。

但謝濟懷又深知沈婉蘭性子,知曉其一向謹慎恭順。若非謝冰柔當真得了貴人看中?,那女娘豈會趕來攀謝冰柔?

念及於此,謝濟懷步伐更快了些。

想到沈婉蘭溫婉美貌樣兒,謝濟懷燥熱更濃了幾分。他惡狠狠想,不過?是個養女,還妄圖攀上高枝,還在自己麵前?拿喬。

謝濟懷能?看出來的?事,謝冰柔當然也窺出幾分。

待謝濟懷離去之後,謝冰柔目光在沈婉蘭身上逡巡,然後說道?:“婉蘭,你尋我可是有事?”

沈婉蘭遷出拂雪閣,如今居於落月軒,可是於拂雪閣並不順路。沈婉蘭也不像無意間來至此處,謝冰柔看出她是特意來尋自己的?。

她好奇沈婉蘭想要跟自己說什麼?。

自打自己回謝氏,跟沈婉蘭相?處也是客客氣氣的?,麵上關係不錯,可也沒什麼?推心置腹的?%e4%ba%b2近。

沈婉蘭眼底流轉一縷光輝,就像是落水之人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輕輕說道?:“我有些話是想跟五娘子說,盼能?在落月軒跟五娘子一敘。”

花園裡自不是說話的?好地方?,謝冰柔也點點頭。

及到了落月軒,沈婉蘭屏退其他婢仆,隻留下阿萱。

謝冰柔亦看出阿萱是沈婉蘭%e4%ba%b2近之人,信任自與旁人不同。

明明是沈婉蘭攔著跟謝冰柔說話,可沈婉蘭卻安靜下來,謝冰柔也不著急。

沈婉蘭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麵上漸漸浮起了一縷堅決之色。

她驀然閉上眼睛,方?才緩緩說道?:“冰柔,其實你可知曉,濟懷是個很殘忍的?人。”

謝冰柔沒發聲,由著沈婉蘭繼續說下去。

“有一次他情誌失調,心中?鬱鬱,便對?身邊一個家仆動手。尊卑有彆,那家仆也不敢還手,竟被生生打成重傷。”

“那家仆名喚張華,我去瞧過?他,大?夫說他肋骨斷了四?根,傷得極重。若非他身強體壯,說不定便救不回來。我賞了他些銀錢,彆人都說我心善,可我隻是害怕罷了。”

謝冰柔這樣聽著,然後說道?:“濟懷看著仿佛也不是這樣的?人。”

她這樣說並不是替謝濟懷開%e8%84%b1,也不是覺得謝濟懷是個好人。她隻是覺得沈婉蘭口中?的?謝濟懷跟自己所見的?謝濟懷似乎不一樣。

不錯,謝濟懷為人功利心重,又很自私涼薄,他汲汲於名利,是個極度利己主?義的?人。可是他似乎不算很暴戾,不像那種會對?人隨意動手的?性子。

阿萱急切說道?:“五娘子,我家姑娘可沒有說謊,你若不信,不如尋府裡的?人問一問。張華又沒有死,更可以?問一問。”

沈婉蘭歎息著說道?:“亦無怪乎五娘子會有這樣感覺。你是謝家嬌客,身份尊貴,大?夫人又愛惜於你,又有個為國殞身的?父%e4%ba%b2。他知曉知曉什麼?人可以?惹,什麼?人又惹不得。哪怕你因阿韶之事跟他生出齟齬,他至多?不過?對?你冷嘲熱諷,惡心你幾句,是絕不敢動你一根手指頭。”

“他在宮中?做事,之後又輾轉到了廷尉府。上司冷待於他,他怎敢如何?也隻敢奉承罷了。在他上司眼裡,謝濟懷也不過?是個軟弱可欺之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可人有很多?張麵孔,他在彆人麵前?,那便是另外一副麵孔。他對?一個家仆,便絕不會克製自己。他人前?受了許多?羞辱,私底下自然是要在婢仆身上找回來。於是他那張麵孔就會變得暴戾起來,因為他不必有絲毫克製。”

“就像張華死了,謝濟懷又不會受到任何責罰。便是打死了仆人,也不過?杖十?,徒一年,而且還可以?以?金贖刑。更不必說張華人還沒有死,隻要多?賠錢帛就是了。”

“更何況謝濟懷將人毆至重傷,他也不覺自己有什麼?過?錯。他覺得是這仆人無義,本來侍奉自己,可卻想去侍奉大?兄,如此有辱他的?尊嚴,秦玉紈更跳出來說這是挑撥謝氏不和。大?夫人又能?如何?她若多?多?怪罪謝濟懷,豈不是鼓勵家中?仆人更向著大?兄,外人怎樣看?”

“上下有彆,謝濟懷甚至不覺得是謝家替他遮掩此事,而是覺得自己受了莫大?委屈。”

比起謝濟懷,自然是謝令華更耀眼奪目,甚至家中?仆人也趨之若鶩。

謝濟懷當然不爽快,覺得有損自己的?尊嚴。

沈婉蘭嗓音裡更有一聲歎息:“謝濟懷還追捧時下流行的?五石散,他心情不佳時,就會將此物衝入熱酒之中?服用。酒意加上石發,他便愈發放肆,越發凶狠,越發不知分寸。”

“這幾年他鬱鬱不得誌,他削尖了腦袋往上爬,可他總不如意。於是他行事愈發荒唐,甚至那日梧侯府,他也攜了五石散服用。”

謝冰柔驀然鋒銳望向了沈婉蘭,一雙眸子灼灼生輝煌,似要將沈婉蘭看透。

那日梧侯府做壽,阿韶卻是死於府中?。

沈婉蘭似未意識到這份鋒銳,隻說道?:“五娘子你自然不知曉,那日我向他求饒,隻盼他能?不再糾纏於我。我早便想如何哀求,卻又怕彆人聽見,可若私下哀求,又怕他對?我無禮。”

“於是我便想,如若我在梧侯府跟他把話說透,他大?約也不敢太?過?於放肆。可我想錯他了,我比不得五娘子,我也不是個值得謝濟懷尊重的?人。”

“那天我軟語哀求,盼他饒了我,我心中?並沒有他。可是他卻對?我無禮,甚至撕下了我的?一片衣袖——”

說到了這兒,沈婉蘭嗓音微微哽咽,竟也似說不下去了。

阿萱在一旁急切說道?:“不錯,那日我在屋外,聽著爭執聲進去。謝濟懷好生無禮,竟撕下姑娘一片衣袖。他還——”

沈婉蘭驀然握住了阿萱的?手,說道?:“阿萱,你不必說了,剩下的?話,我想單獨和五娘子說一說。”

阿萱回過?神來,應了一聲是,然後退出了房間。

謝冰柔有一種感覺,她隱隱覺得沈婉蘭不願意阿萱繼續說下去。可這也是可以?理解的?,謝濟懷如此冒犯,可能?損及沈婉蘭名聲。謝濟懷肯定還有彆的?無禮舉動,沈婉蘭也不願意一一道?出。

沈婉蘭顯然也有屬於自己的?尊嚴。

謝冰柔揣測沈婉蘭尋上自己的?用意,謝濟懷是她推斷的?三個嫌疑者之一,故謝冰柔單刀直入,直接問道?:“婉蘭,你提及了梧侯府,又提及了謝濟懷的?性情,說起他不為人知的?一麵。你可是想要告訴我,你覺得謝濟懷是殺死阿韶的?凶手?”

沈婉蘭沒想到謝冰柔居然如此直接,可能?沈婉蘭也並不習慣這樣的?直接,故而不覺怔住了。

也許她平日裡習慣了恭順,更習慣了隱忍,早慣了那樣彎彎繞繞的?說話方?式。

可謝冰柔卻單刀直入,令她猝不及防。

五娘子顯然並不想繼續跟她猜謎了,想這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