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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薄情手則 柯小聶 4399 字 2個月前

日進宮種種儘數告知。

太子似有些訝然之色:“母後竟主動提及右署郎中郎將空缺?阿玄,我自然是?屬意於你,可之前在父皇跟前提及一次,卻無下文。父皇如?此態度,我也?不敢多提。”

可能在昭華公主眼裡,她這位兄長可能還隻是?個魯莽的兄長,但其實太子早就知曉君臣之彆。他與天子雖為父子,亦為君臣,自然有些臣下之道需守一守。

中尉掌京畿之地治安,衛尉則守皇宮內城安危,而比衛尉離天子更近的則是?郎中令。郎中令所統郎官掌宮殿掖門?戶,可以說是?直接接觸陛下所居的九闈。

郎中令所統郎官可謂天子之內衛,非心?腹不能為。

而太子為衛玄推舉的右署郎右中郎將,就是?郎中令所統三署郎官其中一署。官職不大,卻極要緊。

太子不敢多提,也?是?恐觸天子逆鱗。

天子已經開始削減郎中令這個職位權力?,免郎中令上朝議事之權,而如?今郎中令田闕又是?個知情識趣的,平素隻知恭順,安分之極。

而衛玄這個北宮主事平日又對宮中郎官頗有籠絡,若能成為右郎署的右中郎將,必能極大程度的掌控內宮內衛,便是?田闕這個郎中令也?要退三上三分,於他這太子權勢也?是?進一步的鞏固。

再想深一步,待田闕退下去,衛玄就是?順勢郎中令最佳人?選。這是?對太子鞏固權勢極重要的一步棋。

父皇病了,但正因為父皇病了,他做兒子的反而不能太急。

太子慢慢的搓著手指,使?自己平靜下來,他問:“母後這樣提及,是?有意提拔你掌右郎署?”

衛玄緩緩道:“我看不像,我看元後之意,是?覺得元璧忠純,低調不爭。既是?內衛,能力?是?其次,最要緊是?敦厚忠心?。”

太子冷冷說道:“元璧不過?是?個廢物,能上什麼台麵。可憐我們這些認真做事之人?,隻因不會藏拙,總是?不討人?喜歡。”

太子言語之間,也?顯得對元璧殊為不喜,有些看不上得意思。

胤帝病了,又有眼疾,是?時有暈眩之症。太子年輕力?盛,於是?開始替父皇處理政務。元後與天子同住長信宮,每日替胤帝念誦奏折。

伴隨天子身體的虛弱,權力?開始流向健康的皇後以及年輕的太子。

太子嗬斥元璧是?廢物,顯然並不喜歡這個外兄。換做旁人?聽了,還會覺得也?許太子並不喜歡元後。

不過?太子這些言語隻在衛玄跟前提及,在旁人?跟前還是?知曉謹言慎行的。

這一來是?因為衛玄是?太子心?腹,二?來也?是?因為太子深知衛玄的性子。

衛玄這樣的人?,你在他麵前扮溫文爾雅,他大約也?就那樣兒。你在他跟前破口大罵,衛玄也?不會挑一下眉頭。

年輕的小衛侯是?個很奇怪的人?,他像玉一樣美?,又像是?冰一樣的冷。他如?高山之巔的雪,可他的心?思又是?天上的雲。雲總是?變化多端,讓人?難以捉摸。

故而太子在他跟前也?不會掩飾自己的本性。

年輕儲君的不甘、焦躁,此刻也?是?一覽無遺。

“你素來恭順,凡天子有什麼事要你去做,必定也?是?竭儘全力?。這分到手的事,總是?些難做的差事。前日裡母後讓你去處置梧侯府的事,這麼個尷尬的內宅之事,一不小心?又會得罪梧侯,可終歸還是?落在你身上。這些好?差事,是?輪不著旁人?的。”

這個旁人?便是?元璧。

隻有昭華那樣的小孩子,才會覺得元後更偏疼外甥章爵。其實真正的好?處,永遠是?落在元姓血脈身上。彆看元後平日裡仿佛對章爵更熱絡,可母後不動聲色鋪路對象卻是?元璧。

太子似替衛玄鳴不平,可也?許他是?有幾分代入了自己。年輕的儲君心?裡是?有些不順意的,於是?那份厭惡便投射在元璧身上。

衛玄反倒笑了一下:“一個人?若總埋怨不公平,那麼運氣也?不會太好?。”

然後衛玄補充說道:“我是?個不喜歡抱怨的人?。”

待出了宮門?,衛玄門?客荀澈便迎了上來。

荀澈向太子行過?禮,方才垂手說道:“衛侯,澈有一相識,正是?謝家公子謝令華。他家中族妹雖是?女娘,卻善於摸骨驗屍之術。這女娘衛侯也?是?認得,就是?那謝家五娘子。如?今謝五娘子知曉京中血案頻發,願儘綿薄之力?。”

崔芷死後,謝令華就發揮了一下自己關係網。

謝令華本與荀澈並不相熟,不過?認識與荀澈相熟的程鬆,在程鬆搭橋引線之下,荀澈便提了這麼一嘴。

荀澈除了拂不開人?情,也?覺得此刻主家確實需要一個會驗屍的女娘幫襯。以荀澈了解,如?今陛下招衛玄入宮,多半將這件差事落在衛玄頭上。

衛玄卻驀然目光微凜,深邃的雙瞳透出幾縷光芒。

太子與荀澈可能還未察覺不對,但衛玄已察覺了一絲微妙了。

荀澈這樣的府中門?客大約能估摸得到這樁差事會落在自己手裡,但謝冰柔又如?何得知?她若無法?得知,為何又會自薦?

謝家是?無法?窺探這些朝廷之事的,更何況謝冰柔不過?是?一個女娘。這麼個女娘,又靠什麼算準宮中安排?

倘若謝冰柔當真算中,那倒當真有些匪夷所思。

這時候謝冰柔正和謝令華站在車駕一側。

宮闕之外是?一片空蕩荒地,是?禁止平民?隨意遊蕩,巡檢兵衛若見人?逗留,必加以驅逐。

謝冰柔也?是?托了大兄關係,方才站在衛玄車駕之側,等?待衛玄離宮。

想到小衛侯那張臉,謝冰柔驀然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倒生出一絲不真實感覺。

衛玄是?她夢中人?,於她而言是?極遙遠不真實的存在。她也?沒想到大兄這個善於交際的,居然真能把自己薦去衛玄跟前。

這有效的社交大抵就是?謝令華這樣,至於謝濟懷那樣汲汲營營就有點兒無效社交調調了。

謝冰柔有些胡思亂想,主要還是?因為緊張。

這時候荀澈過?來,說小衛侯喚她過?去。

謝冰柔咬了一下後槽牙,便這樣過?去。

今日她繼續著男裝,打扮得利落,頭發也?是?梳起來。

不過?對於衛玄而言,還是?第?一次見謝冰柔這樣裝束。他見過?謝五娘子幾次了,第?一次是?梧侯府門?前,那女娘倒是?應對得宜。再之後,就是?謝冰柔在元儀華跟前侃侃而談,斷出毒害稚子的真凶。

他忽而想起了昭華公主說的話,說謝冰柔著寬袖羅裙,顯然是?不願意雙手沾染汙穢。可今日謝冰柔卻著了個男裝,已經不是?初見時候打扮了。

衛玄也?想起上一次見著光景,那時謝冰柔扶著阿韶,主仆行禮。衛玄估摸著是?因為阿韶死了,這謝五娘子大約想做些什麼,連打扮都不一樣了。

他窺得一些謝冰柔的心?理變化,大約知曉了謝冰柔的動機。這女娘應該是?%e4%ba%b2近婢子死了,所以不甘心?吧?

可這些動機不算重要,至少對衛玄而言,他好?奇謝冰柔可否有能力?。

那驗屍的名聲到底是?因阿韶,還是?因為謝冰柔這個謝五娘子

他目光在謝冰柔身上逡巡,大約是?在估摸謝冰柔有幾斤幾兩。

謝冰柔背著一口木箱,之前這木箱是?阿韶攜帶的,如?今卻讓謝冰柔背上了。那帶子有點緊,勒得謝冰柔衣衫起了皺褶。

如?今這女娘站在自己跟前,又輕輕垂著頭。

衛玄這樣望去,也?能看出謝冰柔肌膚雪白,眉目似畫。

他問:“謝五娘子,你怎會求到我跟前來?”

謝冰柔倒答得快:“冰柔聲名不顯,獨在衛侯跟前斷過?案,隻覺衛侯才會搭理我。”

但其實不是?,謝冰柔善於觀察,從吳王世子案開始,宮裡總會將一些尷尬案子讓衛玄處置。宮裡人?未必喜歡真相,卻喜歡衛玄帶來的安寧。

謝冰柔繼續說道:“我隻盼能為阿韶討回公道,想來除了衛侯,旁人?定不能查出真相。”

這句話更是?違心?之言。她本不必非要擇衛玄,卻擔心?衛玄會隨意結案。那宮裡人?隻想要一片祥和之氣,大約並不想要一個真正的真相。那麼也?許連同阿韶的案子也?會被匆匆掩埋,給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也?許小衛侯甚至不會覺得抱歉,覺得這是?什麼顧全大局之類。

思來想去,謝冰柔也?決意接近衛玄。

謝冰柔將頭垂得更低,免得被衛玄窺見自己麵上神色。

可她也?沒辦法?看到衛玄麵上表情,也?不知曉自己這幾句話說得怎麼樣。

接著她耳邊聽著衛玄緩緩說道:“會騎馬嗎?”

謝冰柔愕然抬頭,又趕緊點了一下頭。

謝冰柔麵頰飛起兩片紅暈,乍然一看,倒有些受寵若驚得調調。

旁人?牽來兩匹馬,謝冰柔有些日子沒騎馬了,深深呼吸一口氣,試了試,上馬倒是?很輕快。

本以為生疏之事,倒終究是?會的。

謝令華也?上了馬,接著便望向了謝冰柔。謝令華本來有些擔心?謝冰柔不會騎,不免多看了謝冰柔幾眼。但謝冰柔略生疏撥弄幾下韁繩後,很快便進入了狀態,使?得謝令華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清風呼呼吹拂謝冰柔耳邊,謝冰柔這兩年一直覺得自己身子有些虛,可如?今倒覺得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虛。

她又再一次深呼吸,隻覺得一股力?量湧入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這時候她才察覺自己後心?冰涼,方才確實是?出了冷汗了。

方才她應對衛玄,不免有些緊張了。可比之第?一次撞見衛玄時全身發僵,自己已經不知曉好?了多少。就像她之前在梧侯府,也?已經能在衛玄麵前侃侃而談,她總歸是?一次比一次好?。

這樣也?很好?,一個女娘未來的一生,怎麼可以被一個充滿玄學的夢給困住呢?

謝冰柔,你一定要好?起來。

你也?一定能好?起來的。

想到這兒,謝冰柔握韁繩的手不免握得更緊些。

她這時候聽著謝令華對自己說道:“五妹妹,這春光很好?,你留意到沒有?”

謝冰柔一愕,她抬起頭,便看到了謝令華眼底的幾許關切,旋即便明白了謝令華的意思。

一個人?驟然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做出些往常不會做的事情,那麼她便顯得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於是?謝令華便告訴她,說這春光很好?。

春光很好?,這世間有許多值得留意的事,也?不僅僅有仇恨。

一個人?應該有血性,可卻不能隻剩下戾氣。

謝冰柔側頭溫聲說道:“大兄,我知道了。”

雖然她跟謝令華這個大兄相處日子短,但兄妹二?人?能懂彼此的意思的。

謝冰柔繼續道:“我知曉春光很好?,我也?很好?,阿韶也?盼望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