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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薄情手則 柯小聶 4456 字 2個月前

能證明衛玄弑父,也是一項重罪。本朝以孝治天下,人若不孝,那便不能立足於天地之間。

然而周歇卻遲疑起來,並沒有立刻回答。

他拋棄%e4%ba%b2眷,一個人隱姓埋名,自然是想要避開一些可怕的東西。更何況那些事情太過於乾係重大,他也絕不能輕易宣之於口。

於是周歇便被軟禁在梧侯府中,可現在卻有人卻是在追殺他。

梧侯想要知曉周歇秘密,自然並不會想周歇去死。如今周歇急急而奔,追殺他的自然是另有其人。他手掌按著肩頭傷口,鮮血卻順著指縫滲透出來,溼潤一片,滴滴答答。

周歇呼吸已促,亦感覺死亡的陰影如影隨形,已向自己掠來。

然後他便瞧見了梧侯,當然他也瞧見了衛玄。他想起薛重光跟自己說的那些話,現在他便想將那些秘密都說出來。

衛衍確實是衛玄所殺。

他%e4%ba%b2眼看著十四歲的少年手中執刃,對著衛衍一揮,乾脆利落割去了衛衍的頭顱。衛衍的腦袋滾落於地,眼珠猶自瞪得大大的,直立的身腔卻噴出了一蓬鮮血。

血霧噴撒,使衛玄那半邊身子沾遍了血汙,隻顯觸目驚心。

十四歲的少年郎一雙眸子卻冷靜得不可思議,血雨輕掩下,剛剛做出逆倫之事的少年雙眸卻沉得如兩泓沉水。那一雙眸如美玉,被遍身得血汙滋養,竟似愈發好看。

周歇隨衛衍南征北戰,也殺了許多人,可那一刻卻不覺為之心悸。尋常殺人者自帶三分凶氣,所謂人屠自是麵目猙獰。

可鮮血滋養下,衛玄非但沒有半分凶氣,竟似有些菩薩麵相。

縱是逆倫,卻並不以為是錯。

當然那也是十年前的事。

沒人知曉衛衍的死因,據說衛玄趕至都城時,已經瘦%e8%84%b1了相。

然而隻需十年光景,衛玄已是胤都最有前程的少年臣子。

陽光下,衛玄沉靜若水,更是雍容華貴,很難讓人想到他剛入京城時瘦%e8%84%b1相的模樣。

周歇心中怒意愈濃,他已經決意道出當真真相,此刻他甚至啞著嗓子喚道:“梧侯——”

然而他的話卻是戛然而止。

他背後要殺他之人已經追上,一把鋒銳的劍揮過,對方精於殺人之技,嫻熟斬斷他的頸骨。

於是周歇的話戛然而止,帶著他的那些秘密被這一劍斬斷。

割頭的一瞬間,一隻手輕輕一扯,那殺人者很有技巧的飛快後退,免得沾染太多頸腔噴出來的鮮血。

而這個人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周歇無頭的身軀瞬間噴出了大量的鮮血,甚至往上噴濺染紅了樹上的碧葉。

殺人者是章爵,他手裡還提著一顆嘀嗒淌血的頭顱。

章爵俊美麵頰上銳意更濃,他口中卻說道:“此人名喚周歇,乃是楚地逆賊,已逃%e8%84%b1十年,卻不知為何,潛入了梧侯府中。此賊大逆不道,竟想要行刺梧侯,我亦隻能當眾斬殺。驚擾了梧侯與公主,還請恕罪。”

這樣的血腥之氣撲麵而來,昭華公主陣陣暈眩,她手心儘數是冷汗,隻扶著身邊宮婢方才不至於失態。

她知衛玄是故意的,章爵本與他是一路人。章爵狂悖無禮,可是卻能被衛玄所用。這樣的年少野心,正合該是衛玄手中一把利劍。而這不過是衛玄的冰山一角,隻是今日衛玄並不介意旁人窺見罷了。

而自己身為大胤公主,自也不該被這些個伎倆嚇住。她合該拿出公主的威儀,無視這些震懾手段。

然而昭華公主耳邊卻聽到嘀嗒、嘀嗒的聲音。她不去看,卻知曉是章爵手裡提的那顆人頭在滴血。

目眥欲裂的表情凝固在周歇那顆死人頭顱上,而這顆可怕的人頭還在滴血。

昭華公主不敢去看。

薛重光臉色卻冷得像是冰。

章爵宛如凶神,衛玄嗓音卻是平靜的:“當年楚地生亂,我父%e4%ba%b2身邊也有人附逆,周歇便是其中一個叛徒。可能梧侯不知道,當年我逃至京城,便將附逆之人記錄成冊,送至朝廷。周歇這個名字,便在這個名單之上。”

薛重光:“哦,原來竟然是如此?”

衛玄輕點頭:“正是如此。”

衛玄身上未沾半點血汙,可他卻對眼前血腥之景習以為常,並不覺值得在意。

薛重光不覺眯起了眼珠子,他內心忽而生了一縷感慨。

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了,大胤成立才三十載,可經過了一番休養生息,已經呈現截然不同的光景。這片大地開始變得繁華,可也開始變得平和。隻需要區區三十載,就能使得很多新的一代人長於和平安順年代,並不知曉亂世的滋味。

故他們這些帝國功臣後裔之中,便少了一些銳意,就如梧侯府的少君薛留良。

可這樣夾雜著血腥的銳意,卻在太子身邊瘋狗似的北宮舍人出身的近臣上窺見。

就好似眼前的衛玄,就有視生死如尋常的氣概。此子縱然放在亂世之中,也是有足夠鋒銳。

然後薛重光內心便泛起了一縷煩躁,他想自家府上區區一個稚子之死,卻也不知曉還要鬨騰多久。

元儀華令人傳喚了杜姬與素姬。但連元儀華也未曾想到,梧侯會跟衛玄一並前來。

昭華公主也來了,她麵色有些蒼白,眼裡卻流淌一縷倔強,並不肯去休息。

衛玄身上並無半點血汙,可他踏足入內時,卻帶來了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他目光自然落在了謝冰柔身上,這位謝五娘子確實是他布局以外的一步棋。就好似他不會想到,謝冰柔會聲稱已然斷出了凶手。

謝冰柔容貌秀美,隻是身子有些孱弱,似帶幾分病氣。他見著那女娘匆匆起身,和其他人一道向自己幾人行禮。謝冰柔手腕雪白,上掛著一雙金絲芙蓉手鐲。謝五娘子麵生,但這手腕倒是瞧著有幾分眼熟。

衛玄記憶力極佳,略一思索便想起來,謝冰柔入城之時似是窺探過自己。

他見謝冰柔身軀繃緊,也不像是膽大的樣子。

謝冰柔倒覺得自己適應得還算良好,比起第一次見麵時近乎瀕死的恐懼感,這一次她隻是有些緊張。

縱然被那噩夢糾纏十年有餘,但入了京城後,謝冰柔覺得自己%e8%84%b1敏工作還是做得不錯。

此刻章爵卻在屋外,他殺人時雖退得飛快,但到底沾染了些鮮血。他未換衣,所以也不入內,以免血腥味衝撞了內裡的嬌客。

他背脊輕輕靠牆,陽光從屋簷輕輕灑落在他身上,這位年輕的中尉司馬被映出一片蓬勃的凶悍的豔意。

梧侯府的婢子撞見了他,瞧著他麵上尚未擦去的幾點血汙,不覺花容失色,甚是驚恐。

章爵手指比在%e5%94%87前,輕輕噓了一聲。

第020章 020

侯府另一處,杜芙還在怔怔發呆。

往常在疊竹閣時候,杜芙可能還會抄經或者作畫。可自從打發到了偏院之後,她便總是在發呆。她容貌還很年輕,很美麗,可整個人卻好似抽去了魂魄,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鮮活氣。

這幾日杜芙總不免想起了從前,當然現在也是。

她墜入了從前的回憶之中,總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她的童年家境優渥,可這樣的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家境沒落侯,她每日也繡幾朵花,替人做些雜事,如此過活。

有一次她出城,在城外一戶人家裡做事,並且留宿在城外。傍晚時分她走至渭水河畔,遠處的雲彩如水墨勾淡,近處水紋浮動,夕陽給這波光粼粼的河麵染上了一層溫柔的緋色。那是夏日,她摘了鞋襪一步步踩入水中。那時候她的心情是那樣憂鬱,竟生出一個念頭,便想將自己沉入這安寧的河水中,再也不起來。

這時候元儀華的婢女卻已來到了偏院:“杜姬,夫人請你前去一敘。”●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杜芙回過神來,應了一聲。

等杜芙隨婢女入內,她亦微微一怔。

人比杜芙想象的要多,不但梧侯在此,還有小衛侯,甚至還有陛下寵愛的昭華公主。杜芙眼觀鼻,鼻觀心,垂眉順目。

但杜芙最留意的,卻是放在案幾上的那兩盆山躑躅。那兩盆山躑躅是從疊竹居裡搬出來的,瞧著十分眼熟。

杜芙%e5%94%87瓣輕輕翹了翹,卻驀然握緊了手掌,隻覺得自己手掌心浮起了一層汗水。

這些日子懸在自己頭頂上的利劍眼瞧著要落下來,她原本以為自己無所謂,可忽而間覺得好似喘不過氣來。

那位俏麗的小娘好像是謝家五娘子,據說十分聰慧善斷,這兩盆花也是謝冰柔令人從疊竹閣裡搬出來的。

她聽著謝冰柔說:“這兩盆山躑躅,花色淺白則是有毒,花香無害,可若誤食花葉,便會腹痛麻痹,造成危險。我家婢子翻看屍首,便從死去孩童口中發現此物。”

她看著謝冰柔甚至取出了從死去瑞兒口中挖出的穢物,裡麵有嚼碎的葉片。

接著便是素娥的哭聲傳到了杜芙耳裡,素娥啞著嗓子說道:“原來竟是如此!瑞兒命苦,竟因此夭折,我那孩兒是個沒福之人,年紀輕輕,竟這樣便死了。”

素娥悲苦的嗓音裡藏匿著一縷不甘,可她顯然被敲打得不敢鬨騰。

昭華公主卻略帶譏諷說道:“這位謝家五娘子倒確實很會做事,就如小衛侯一樣,果真是行事妥帖。五娘子才來梧侯府沒多久,就發覺這居然是是一樁意外。”

杜芙像個局外人不動聲色聽著,她甚至特意望向了夫人元儀華。

元儀華輕輕皺了一下眉,大約並不歡喜。昭華公主年輕氣盛,言下之意仿佛當真是元儀華殺了人,卻有旁人奉承遮掩。

年輕的公主太過於自我,未免有些不夠顧及彆人的感受。

她聽著謝冰柔脆生生說道:“這自然不是一樁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為之。”

於是房間裡氣氛忽而變得凝重起來。

杜芙留意到元儀華麵色也變得凝重,她想這是為什麼呢?是了,夫人不喜歡元四郎跟沈婉蘭在一道,想來對謝家有些無禮。想來,也是擔心謝五娘子胡言亂語?

元儀華確實有這樣的擔切的。

她想起方才鬨的不虞,麵色微沉。還是她瞧錯了這謝五娘子,對方竟是個睚眥必報性子?

謝冰柔卻無視旁人眼色,隻伸出手指撥弄麵前的山躑躅。

“大人自然不會誤食山躑躅的花葉,可小孩子卻是不同,更何況這兩盆山躑躅的葉片上還被人塗抹了蜜漿。小孩子喜食甜,那麼如此一來,就易誤食花葉,造成中毒。這兩盆山躑躅葉片上都塗抹蜜漿,還引來螞蟻,絕不是巧合。”

“對了,瑞兒死後,疊竹閣便被空置,又令仆下看守。現場雖打掃了一番,可凶手卻沒機會處置這兩盆山躑躅,所以證據便留了下來。”

房間裡靜了靜,素娥的臉色漸漸變了,她吃驚的望向了元儀華,眼底浮起了一縷怒色。人心就是這麼奇怪,素娥以為自己孩子是死在元儀華手裡,她也是這樣鬨的。可其實她也是半信半疑,她內心深處並沒有當真十分肯定凶手就是元儀華。

隻不過元儀華若是凶手,也許才最為符合她這個小婦的利益。

現在素娥心裡浮起了一縷不可思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