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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薄情手則 柯小聶 4344 字 2個月前

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也未去細想。

她踏入廳中,房間裡布置清素淡雅,幾上還擺著兩盆山躑躅,花朵雪白,素雅之極。

山躑躅就是杜鵑花,倒也常見。

然而這樣常見的花,卻帶著可怕的危險。杜鵑有些顏色無毒,這樣白色的卻是有毒的。

帶毒的白杜鵑花香無毒,不會因為氣味使人中毒,本來用以觀賞也是安全的。但其花、葉汁液中藏有毒素,可令人嘔吐、手腳麻木、呼吸困難。成年人自然不會隨便去嚼杜鵑花葉子,可孩童就不一樣了。

兩歲的孩子總是喜歡將能抓到的東西都塞在嘴裡,再嚼一嚼。

大胤偏偏還未流行椅子,無論貴族還是平民日常也是席地而坐,桌案茶幾也比較低矮。如此一來,便算是幼童,也能碰上這白杜鵑花的花葉,發生誤食吞服。

死去的瑞兒身上並無外傷,也無強迫吞咽的痕跡,那莫非是一樁意外?

謝冰柔湊近瞧瞧,發現其中一盆白杜鵑上確實有葉片被折摘的痕跡。房間裡確實點塵不染,可花盆邊沿卻滴了幾滴膏狀物,葉片、土壤、花瓶上有一些細小活物有序爬動,赫然正是螞蟻。

謝冰柔心裡也有了一個猜測,她取出一片細木片,輕輕蘸取一點,湊鼻端嗅了嗅,發現果真是蜜糖。正是蜜糖的甜香引來蟻蟲在花盆裡爬動。

有人把蜜糖塗抹在白杜鵑的葉片上,針對疊竹閣裡的小孩子設下了一個巧妙惡毒的陷阱。

小孩子喜歡隨便抓東西吃,蜜糖塗過的杜鵑葉片又是甜的,於是孩子就會有很大概率吞食下白杜鵑有毒的葉片。

如此一來,便是沒有在案發現場,也能殺人於無形。

謝冰柔心裡冷了冷。

那殺人者又是誰呢?

另一個小婦杜芙在府上雖無聲勢,可隻要設下這個陷阱,人不在現場,也能害死彆人的孩兒。至於正室元儀華,她為了應付寵愛小婦的丈夫,手段隱蔽些也說得過去。

謝冰柔察覺到這個陷阱,卻暫時卻不知凶手是誰。

她沉得住氣,就算有什麼發現,也並沒有說什麼。元璧卻是認真端詳她的麵孔,不覺若有所思。

然後謝冰柔仔細搜羅了現場,房間似是打掃過,除了那盆白杜鵑,並沒有彆的什麼發現。謝冰柔檢查得仔細,並沒有不耐煩。可陪同她的元斐卻覺得有些無聊,不免左顧右盼。

元斐忍不住打量自家兄長,發覺元璧容色認真,目光微凝,沒有半點不耐。他打量了元璧一陣,便發現元璧是在極專心看著謝冰柔的一舉一動。元璧麵上神色不多,但目光總是隨著謝冰柔的走動而移動。

元斐從來不知道兄長會用這樣專注眼神打量一個女孩子。他想謝五娘子確實美貌可人,可京城其他美麗的花也很多,兄長為什麼偏偏對謝五娘子這般專心呢?元斐是個感情很充沛的人,他又想這大約便是眼緣。

就像自己第一次看到沈婉蘭,就覺得彆的花再沒有顏色,他也看得移不開眼。

元斐腦補無數時,卻被元璧側頭深深望了一眼,嚇得元斐趕緊收斂了心思。

謝冰柔已經抽出了架子上一卷竹簡,是一卷正在抄的小品般若經,墨跡猶新,抄寫也沒幾日。佛經枯燥、乏味,抄經大約也是為了靜心、攢功德,又或者為了打發消磨時間?

謝冰柔也知曉梧侯府的狗血宅鬥故事,素娥是侍婢出身,雖識得字不至於是個文盲,但文化水平並不高。

竹簡上抄寫的經文字跡娟秀,書法水平頗高,那就是那個家道中落卻頗有才氣的小婦杜芙?

謝冰柔又取出了旁邊一卷帛畫,看落款果真是杜芙所繪。杜芙沒有繪人,愛好畫物,帛畫上畫的是蘭草和花鳥。謝冰柔觀其畫風細膩,構圖精巧,畫工是有一定水平的。

這時阿韶也打聽了一些消息回來。

謝冰柔勘察現場,阿韶就跟人嘮嗑,還真嘮嗑出許多故事。

杜芙雖然是小婦,卻自負清高,很少奉承薛留良,反倒是薛留良主動示好。她也不算惺惺作態,欲擒故縱。倘若她肯真花一二分心思在薛留良身上,也不至於失寵。她不著急生孩子,又不願意討好薛留良,彆人都說杜芙未嫁人前心有所屬,另有個心上人,所以對薛留良不冷不熱。

這次遷居,素娥歸來,薛留良就對杜芙很不客氣。那日杜芙歸來,就被攔在門外,一應物事皆不許取,隻讓她帶個小婢走去偏院。府中的婢仆後來才知曉,這屋子要騰出來給素娥居住。

下人們也不免覺得薛留良太薄情了點。有人說是因為杜芙私會舊情人,激怒了少君,所以才被如此羞辱。

反倒是夫人仁慈,對之多有救濟。元儀華看偏院簡陋,給杜芙置辦了些日用家私,衣衫首飾,免得杜芙在偏院太過於狼狽寒酸。這妻妾之間,竟還算和睦。

不過大家又說縱然素娥歸來,其實夫人也並不如何在意。夫人招杜芙來分寵,其實對情愛並不怎麼在意。再者她雖不得夫郎喜愛,但主君和君姑卻十分喜愛這個新婦。既然如此,那少君自己的想法也並不如何重要了。

至於死去的瑞兒不過是庶子,梧侯顯然更在意嫡孫,從來不肯多看這個庶孫一眼。素娥曾帶著這個孫兒送至梧侯跟前,卻被梧侯逐出去,少君還得了一頓訓斥,落得十分沒臉。

這樁案子外邊傳得沸沸揚揚,但梧侯府的下人們倒覺得夫人似乎不會做這件事。

這梧侯府中,彆說素娥這個小婦,便是薛留良這個少君,也不能對元儀華如何。

阿韶將自己打聽到的議論娓娓道來,元四郎也聽得目瞪口呆。元儀華是他阿姊,然而這裡麵有許多事竟是他不知道的。

實則府中的婢仆在主人麵前又豈敢胡言亂語,便是廷尉府差人查問,仆人們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態,也不敢妄言。

倒是阿韶這個婢子伶俐乖巧,跟人聊熟了,反倒能套出話來。

元四郎不免多看了阿韶幾眼,他也是個見到女郎心裡就不免去點評一二的。阿韶雖非美人兒,但一雙眼睛大大,麵目清秀,也是有幾分動人之處。

聽阿韶說完,元斐亦忍不住笑了笑:“是了,阿姊絕不會做這等事。”

可謝冰柔的心裡卻是跳了跳,一顆心往下沉。

是了,杜芙人離開了疊竹閣,可她繪的帛畫,抄的經文卻留在了疊竹閣,並沒有帶走。並不因為杜芙不想帶,而是因為她離開時十分狼狽,並沒有機會拿走?

因為這些東西並不屬於她,她的一切源於薛留良的寵愛,可如今薛留良的寵愛卻回到了複寵的素娥身上了。如果薛留良要將疊竹閣留給素娥住,那麼杜芙連疊竹閣的門都進不去。

薛留良故意落她的臉,杜芙連收拾細軟的機會都沒有,還要元儀華給她添家私。就算杜芙滿心不甘,有意報複,她也沒機會回到疊竹閣,更不能把蜜糖塗在杜鵑花的葉子上。

如果不是杜芙,還會是誰呢?

難道真是元儀華?

謝冰柔心裡跳著,麵上卻並沒有表露出來。

這時,卻有婢子前來,卻是元儀華請謝冰柔和元斐前去敘話。

主家邀請,謝冰柔也不好不去。不過臨走前,她跟阿韶耳語幾句,讓阿韶再去打聽一些事。。

元斐暗暗皺眉,他並不願意見這位強勢的阿姊,卻也莫可奈何。阿姊說不定會怪罪自己帶謝五娘子入府驗屍,元斐心裡便不由得發怵。

元斐跟謝冰柔去見元儀華時,還未進門,就恰見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兒往外跑出來。孩子比較頑皮,臉頰跟衣服上都沾染了墨汁,見著元斐便求救。可元斐也無可奈何,他還覺得自己自身難保。

元儀華在梧侯府生了一子一女,亂跑的就是元儀華的兒子薛旭。

薛旭十分頑皮,他向元斐求救時,謝冰柔瞧見他嘴%e5%94%87和牙齒都沾染了墨水。

可一個頑皮的孩子總是會害怕嚴厲的母%e4%ba%b2的。^o^思^o^兔^o^網^o^

薛旭逃跑失敗,被拎回來打了幾下手心。管婦下手重,因在元儀華跟前,薛旭也不敢叫。元儀華讓薛旭受過罰,才用手帕去擦兒子麵頰上墨水,再讓婢仆將他帶下去梳洗。

謝冰柔來梧侯府前,聽了許多元儀華的傳聞。

有人說她性子強勢,又善於嫉妒,也許當真容不下小婦生的庶子。也有人憐惜她不受丈夫喜愛,薛留良竟狠心告上廷尉。於是誰都會覺得此刻元儀華處境十分不易,日子怕是有些艱難。

但謝冰柔真見到元儀華了,倒也沒覺得元儀華怎樣的惴惴不安,處境也沒見怎麼艱難,似乎也並不需要旁人替她解圍。

元儀華甚至還有餘暇理會彆的,她盯著元斐,當著謝冰柔的麵說道:“四郎,春光正好,你也該與崔三娘子走一走,賞一賞這胤都的春光,何必沒事往我梧侯府跑。難道,還當真是擔心阿姊不成?”

元斐心裡便想要苦笑,崔三娘子性子十分驕縱,怎及得上沈婉蘭?娶這麼個女娘回家,豈不是像阿姊管住姐婿一樣,日子也沒什麼滋味?

隻是元儀華作為長姊從小管束家中弟妹,縱然嫁人了,元斐也不敢如何反駁。

見元斐不答,元儀華目光落在了謝冰柔身上。她目光十分銳利,嗓音平緩:“我聽下人說府上來了五娘子這麼一位貴客。五娘子,阿斐性子雖然優柔寡斷了些,可品行純良,教他的大儒也說他聰慧伶俐,頗有慧性。人本如玉,需要好生打磨與愛惜。你若有一塊美玉,定也不願意他沾染什麼汙穢。”

謝冰柔沒想到還有這種劇本,不覺挺直了背脊。

元儀華繼續撕:“你家養著的沈婉蘭雖是門客之女,但品貌出色,難怪阿斐喜歡,隻能說這世間之事本便兩全。但阿斐雖要娶崔三娘子,可恐也斷不了這份情意。若沈姑娘願意,給阿斐做小婦,元家也不是不允。”

謝冰柔便說道:“我謝氏養出的女娘,從來不給人做小婦。”

第017章 017

謝冰柔心底也是有些怒意的。她知曉元儀華這樣說並不是當真想讓沈婉蘭做小婦,但元斐眷念不舍,元儀華便盼望被糾纏的女娘自己知難而退。

年輕的女郎總是臉皮薄,大約也受不住重話。

元儀華也許並不介意得罪謝氏,又或者覺得作踐沈婉蘭不算得罪謝氏。

但謝冰柔並不這麼認為,所以謝冰柔說道:“隻有家境艱難的人家,才會將女兒送入後宅做小婦。夫人收杜姬為妾分寵,如置器物。謝家薄薄有些家資,還是養得起家中幾個女娘。”

元儀華微微冷笑:“這就是謝家的教養?”

謝冰柔答:“一個教養良好的公子,與一女娘定情,想要毀去自己說過的海誓山盟時,便應當自己分說明白。而不是躲在阿姊身後,任由彆人替他言語。否則非但顯得薄情,還顯得沒什麼擔當,又如何配稱美玉?”

元斐性子軟綿,被謝冰柔數落時竟未生氣動怒,反倒有些惶恐。

他想五娘子尚且如此動怒,婉蘭聽她轉述豈非更加生氣?

方才阿姊說讓婉蘭為妾,納做小婦時,元斐竟頗為心動,覺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