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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放回考籃,用油紙蓋住。

中午很艱難地吃完味道難言的飯,顧青雲小睡了一會,下午再戰經義題。這兩道題很有難度,起碼他都找不到下筆的地方。

所以說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題目,審題有難度。因為考官找不到出題的內容,就開始來折磨他們了。主考官把四書五經裡完整的句子截頭去尾,或者將幾句內容互不關聯的話湊在一起,將本來不當連的地方連起來,就像“舉頭望明月,花落知多少”一樣,這樣連起來的題目出給他們做。

先前方仁霄就跟他講解過類似的題目,這幾次的鄉試和會試已經出現了這種趨勢,所以大家才叫著要改革,加多點實際內容,因為很多考題都是被人考了又考,主考官為了不重複題目,就會出這種題目,還美其名曰“截搭題”,種類還分出了什麼長搭、短搭、有情搭、無情搭、隔章搭。

見鬼了,考這些都快趕上明朝的八股文了,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

顧青雲麵無表情,心裡卻在狂吐槽。

比如這一道題:“君夫人陽貨欲”。看起來很香豔,很讓人想歪,其實根本就不是那回事,而四書裡根本就沒有這句話!

顧青雲皺眉苦思,即使他對四書五經已經背得滾瓜爛熟,還是想了半天才知道此句話的來處。

“君夫人”出自《論語》季氏第十六“邦君之妻”章末句“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陽貨欲”出自“陽貨”第十七首句“陽貨欲見孔子”,這是隔篇截搭而成。

終於審到題目了,顧青雲鬆了口氣,這才開始做題。

知道是這樣,最後一道經義題也難不到他了,就是花費的時間長了點。一個下午才做完這兩道題,等謄抄完後,已經是晚上了,蠟燭都燒掉了一根。

顧青雲摸摸肚子,根本就不餓,不過還是強逼著自己吃下饅頭。

第三天,午時要交卷了。顧青雲隻剩下兩道詩賦題沒寫。冥思苦想後,他好不容易才寫出來,改了幾次後,自我感覺還不錯,比以前進步多了,就謄寫上去。

中午交完卷後,剩下的時間就是自由活動了。據說前朝這個時候已經可以出考場,明天再進來,可惜本朝不行,還得在貢院裡憋著。不過因為試卷都上交了,沒有作弊的可能,所以就可以在巷子裡活動,隻要不出這個範圍即可。

這是中場休息,其他人交了卷子後,大部分人都是倒頭大睡,隻有他們這些挨近臭號的人跑到遠離廁所的巷口,直接挨著牆根睡下。

顧青雲沒有睡覺,他抓緊時間,把做飯的工具都端去巷口,好好煮了一頓粥,把豆角都放完進去,補充點維生素。

當他在大口吃飯時,就看到黃言成赤著腳、穿著裡衣就踱步過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臉色青白。

顧青雲不好視而不見,就問他:“你吃了嗎?”

黃言成神情木然地搖搖頭,低聲道:“吃不下,好惡心,嘔——”他連忙走到一邊吐出一口酸水。

顧青雲趕緊站起來,把碗筷放好,扶他到一邊坐下,倒一杯熱水給他喂了下去。

黃言成喝了水後,覺得好受多了。

“好惡心。”黃言成緩過一口氣後,望著自己號房的方向,神情帶著嫌惡。

“沒辦法,還有六天就可以出去了,忍一忍吧,誰叫我們倒黴呢。”顧青雲歎了口氣,這貢院的環境比他們村還險惡,他們村雖然是鄉下地方,但人畜的排泄物都不會隨意出現在村裡,村裡人知道這是可以肥田的,就是到鄰居家聊天吹牛,想方便了都會跑回自家茅廁解決,隻要是大一點的孩子都會被大人們教育這麼做。

像他們家的牛,每次拉的糞便,如果他們家不撿的話,就會有村裡的小孩或老人們很高興地撿走。

鄉下所謂的汙水橫流,也隻有在下大雨時,茅廁裡的水滿出來造成的,平時都是比較乾淨的,加上他大爺爺比較注重這個,就一直都督促村民在大雨來臨前疏通好水溝。

所以林溪村整體而言還是很清潔衛生的,現在讓顧青雲一下子挨近臭號,他的確受不了,不過隻要專心做題,加上有口罩和耳塞,還是可以勉強適應的。

不是說“久在其中不聞其臭”嗎?現在就指望自己能達到這種境界了。

“你們的確挺倒黴的。”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有點耳熟。

顧青雲和黃言成抬頭一看,竟然是張修遠。

隻見他身穿一件月白色長衫,頭發梳得還算是整齊,麵如冠玉,神情略帶疲憊,但還算是精神的,整個人看起來還算光鮮。

顧青雲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忍不住叫道:“你不熱嗎?”本來覺得自己穿著大短褲和背心還不錯,沒想到和他一比,自己簡直就是衣衫不整啊,太邋遢,太令人自卑了。

“熱。”張修遠撩起衣衫下擺蹲下來,打開折扇猛搖。

“你在哪個號房?”顧青雲忙問道。

張修遠指指他們這個巷子的中間處。

顧青雲和黃言成一臉的羨慕妒忌恨,那個地方比起他們的臭號,好太多了。

“我昨天就做完題目了,沒事做就把半邊風乾%e9%b8%a1給吃了,現在我那還有半邊,你要嗎?”張修遠看著顧青雲和黃言成。

顧青雲搖搖頭,端起自己的碗筷就繼續吃。難怪昨天下午他聞到了一股%e9%b8%a1肉的香味,原來是他在煮東西,不過後麵香味變成了焦香。

張修遠一臉的遺憾,如果顧青雲要的話,就可以順便請他幫自己煮東西了,這兩天他煮的飯和粥都不成樣子,完全沒有他煮的那麼好看和好吃。

張修遠是本屆考生中的名人,大家都認識他。他出來不久,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出來了。

看著被眾人圍著的張修遠,顧青雲對對方的交際能力很是羨慕,不過自己不是這種人,肯定就不耐煩應酬。

他轉過頭問有氣無力的黃言成:“你吃了沒?沒吃我幫你煮。”

“我不想吃,太惡心了。”黃言成搖搖頭,閉著眼睛,準備就挨著牆角睡覺。

看在大家都是%e4%ba%b2戚的份上,顧青雲沒理會他的話,給五更%e9%b8%a1加了桐油,給他煮了一碗熱粥,裡麵放有撕碎的香菇,再放點臘肉,還有一小塊薑。

黃言成被搖醒時,看到這一碗粥,眼睛一亮,馬上就接過來吃完,把剛才說過的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個個覺得肚子餓,那些帶有大米的人還好,可以自己煮,有一些隻帶有乾糧的,就隻能恨恨地啃著乾糧了。

顧青雲看著這情景,莫名地覺得可笑,如果這裡不是貢院,那多像是野餐的地方啊。

吃完東西,洗刷完畢後,顧青雲終於可以盛點清水,給自己擦擦臉和身體了。兩天多都不洗漱,虧他吃東西還吃得津津有味。

傍晚,黃言成拿了一瓶棗酒過來,問他要不要喝。

顧青雲本來搖頭的,可見他期盼的樣子,就點點頭。

黃言成帶來的棗酒色澤金黃透明,一打開就有一股紅棗的香氣,顧青雲一聞到就知道比他自己買的那瓶質量好,於是欣然喝下。

人參和棗酒據說可以補充體力,一般參加鄉試的人有條件的話都會準備。

兩人不敢喝多,雖然算是果酒,但也怕影響明天的考試。^o^思^o^兔^o^網^o^文^o^檔^o^共^o^享^o^與^o^在^o^線^o^閱^o^讀^o^

晚上,即使挨近臭號,顧青雲還是得在士兵的要求下捏著鼻子回到自己的號房睡覺。

第四天早上,開始了第二場考試,是策論和詩賦。策論隻有兩道題,詩賦也是兩道,題量比第一場看起來是少了,但策論的要求高多了。

其中有一道題大意是要求說說本朝的兵製優劣,這要和以前的朝代相比。顧青雲慶幸自己關注過本朝的兵製,以前的史書也看了一下,記得幾個朝代的兵製,可以拿出來對比一下。

和考秀才相比,鄉試更關注時事,有時候出的題目還會是當前熱點。

還有一道水利方麵的題目,這道題他會,方仁霄跟他說過類似的,這畢竟是他的本行了,所以顧青雲自我感覺答得不錯。

不過在草稿紙上寫完後,他修改時,還是覺得自己的文藻不夠華麗,引經據典方麵有缺失,可是自己的水平目前就隻能達到這個程度了。

第二場考試終於考完,顧青雲覺得自己又熬過去了一關,還有最後三天就勝利了。

這次在巷口碰到張修遠的時候,對方已經不光鮮了,也是灰頭土臉的。說的也是,任誰幾天不洗澡又處在這個環境都沒法光鮮得起來,要知道他們林山縣不缺水,大家夏天時都是每天都洗澡的,現在幾天不洗澡,感覺整個人都餿掉了,看到對方都覺得邋遢。

“鄉試真是折磨人啊。”隻穿著裡衣、兩邊褲%e8%85%bf一上一下卷起來的張修遠見顧青雲又拿著他的爐子在煮東西,歎道,“還是你最有精神,還有心思在煮東西。”

他說著就把插在背後的折扇拿下來,開始扇風。

現在剛交了卷子,大家都在呼呼大睡,顧不得肚子餓了。

顧青雲看到他雪白的裡衣已經泛黃,就眨眨眼,說道:“你也有精神,對了,你要不要來一點?”他心裡想得很開,如果這次不過的話,他今年才十六歲,下一科再考也行,反正他已經是秀才了,沒有之前考院試的那種緊迫感。

這次考不上又死不了人,還是保重自己的身體最重要,活著才有未來,反正他現在每餐都是按時吃東西,中午按時午休,沒有像第一天那樣中午不休息了。

張修遠點點頭,蹲在他身邊,說:“我就厚著臉皮蹭一頓了。我喝了參湯,要不然也頂不住。”

顧青雲心有同感,兩人同時歎了口氣,望著不遠處的爐火發呆,也沒有心思說話了。

外麵,已經狂風大作,天色暗下來,看樣子,快要下雨了。顧青雲根本就不敢待在號房裡,那裡現在蚊子一大堆,幸虧他吃的東西都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否則他估摸著自己會食物中毒。

這三天他在號房基本上不煮飯了,都是吃乾糧,隻有交卷的這天中午和晚上煮。五更%e9%b8%a1都是用來煮開水,泡茶喝,這樣才好受一點。

兩人一起把粥喝完後,天色越發昏暗,雨真的快下了。

張修遠回號房休息,顧青雲收拾好東西也回去了,他怕屋頂漏雨。

回去後,顧青雲趕緊拿出油紙蓋住考籃和床鋪,此時雨已經下起來了,不久,顧青雲仔細搜索了一遍後,發現自己的號房中間竟然真的有雨滴下。

我靠!他趕緊把傘撐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