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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在旁道:“彆說老太太了,就是我見了,也喜歡得很呢。”又笑:“想必是有因緣在裡頭。”

“迎姑娘,你彆入座了,就伴著我坐。”孫老太太竟將她留下了,迎春文懦,不過應答兩三聲,再沒彆的話。

賓客已至,應開群宴。

一時丫頭們送菜上來,賈迎春原就是個怯懦的人,今日與孫老太太坐了一桌,本就不相熟,倒更顯得拘謹。孫老太太又不時問她要愛吃什麼,賈迎春隻低著頭回道:“並無不愛之物。”

她原就是這樣,東西擺在前頭,吃了就吃了。在家中時,亦不曾有人過問她愛什麼厭什麼。好不好的,吃下去了自然都是好的。

孫老太太見她無可無不可的模樣,筷子動得少,偏麵前這一方菜又都吃了。細細一想,念及姑娘家都愛用些甜的,便側頭吩咐丫頭:“宴上的菜油膩膩的,吃著怪沒意思的。咱們倒也罷了,姑娘家的,倒不愛吃這個。叫廚房給每位姑娘再添一盞桔子鮮奶盞。”

那人領命去了。今日廚房裡頭自然候著一幫廚子,不多時這桔子鮮奶盞便做了送上來。

賈迎春雖麵上不顯,到底取了小銀勺來吃,果然用著鬆快許多。

趁著回房更衣的空檔,孫老太太與孫大太太出來,孫老太太因道:“這姑娘我瞧著,倒很拘謹。”

孫大太太便道:“我瞧著也是。大抵是因著今日出門在外,並不熟悉的緣故。”

“說話的模樣也怯……”孫老太太搖頭歎氣,“若非紹先病得那樣了……”

孫紹先天資聰穎,少有驚才絕豔之質,便是與林家那個力壓四座的林玦比起來,也不遑多讓,猶似雙璧。孫家待他寄予厚望,隻盼著他入仕途平步青雲。

賈府的姑娘雖聽著是好了,到底賈迎春是庶出。庶出倒也使得,隻是要做一府當家主母的人,須得外柔內剛,方可撐住這一方天地。

賈迎春姿容俱佳,到底性子太軟了些……

若非孫紹先非她不可,孫府怎能上門求配?

孫大太太低著頭,心裡亦是歎息,口中卻道:“我現如今隻求著紹先平平穩穩就是了,旁的再不求什麼。我另又想了,性子和軟也有和軟的好處。”

和軟總比太剛硬的好,固然做主母要有脾性,卻更要懂嚴進寬出的道理……

京裡如此,蘇州卻又是另一番天地。

這日慕容以致才吃了飯,正對著宮裡來的密函細看,便聽外頭欣馥道:“大爺。”

“進來。”

欣馥於是進來,道:“大爺,外頭人查到些事情。蘇大姑娘化名徐蓮溪入林府前,曾被賣入瘦馬館。”

瘦馬館。打小養大了,日後專往富貴人家府上送的侍妾。說是侍妾,更類玩物。

慕容以致死死將麵前一封信函握住,麵如染寒霜。蘇歸盈乃是皇%e4%ba%b2貴胄,便是她家裡犯了事,滿門抄斬隻剩她一個了,真要為娼,也是正正經經的官妓。

瘦馬……隻怕是有心人為了糟踐她,才將她賣過去!慕容以致不由冷笑,人心狠毒,竟能比鶴頂紅還毒辣三分。縱舒郡王府昔日是**,東太後機關算儘要在今上身側塞枕邊人,縱然他們儘數都將今上辜負,到底歸盈無辜!

一刀斬落也罷了,何必這樣鈍刀子折磨她?

第156章 燃佛經善惡儘成灰, 臥軟榻午後賞風情

當日舒郡王府獲罪入獄, 末了男丁被判流放,女眷或有判為官妓的, 或有被發賣了的。當日舒郡王妃被判做了官妓, 因在京中, 太皇太後並上慕容以致又時刻關切著, 便早早救了下來, 送到彆院裡去了。偏是蘇歸盈, 她原是與舒郡王妃關在一處的,也被判作了官妓。隻是她年歲小,好歹要調教了幾年, 才能出來接客。故而母女二人要往不同的妓倌送過去, 前夜便被分開。

當日蘇歸盈身側隻跟著%e4%b9%b3母,舒郡王妃千交代萬叮嚀,隻求著那%e4%b9%b3母將蘇歸盈照料妥帖。未曾想一彆即使永彆, 無論是%e4%b9%b3母或是蘇歸盈,終生再未與她相見。

慕容以致麵色發凝, 口中苦澀。舉起手邊茶盞吃了一口,妄圖將%e8%88%8c尖的苦澀壓下去。隻是那茶放涼了, 竟澀得叫人心慌, 打%e8%88%8c尖起苦到心頭,便是連肺腑也一並煎熬了。

他將那股淤塞強壓下去,因問欣馥:“那%e4%b9%b3母如今尚在人世與否?”

欣馥回道:“尚未查明,隻是牽扯出了瘦馬館這條線, 往下的便是順著藤摸瓜,不過費些時間罷了。”

“查清楚了來回我。”他頓了頓,另又說:“你們不必審問她,找著了帶來我%e4%ba%b2自見她。”

“是。”欣馥應聲,慕容以致揮手命她下去。

因心裡添了這樁事,心緒起伏,竟不能定心。便命邢季進來研磨,抄了一卷《法華經》。篇章雖成,卻字跡潦草,竟無一字能入眼。

他摔了筆,將桌上那卷經文汙出一團墨跡。又坐了一刻,這才起身,走到門口,偏又道:“籠火盆。”

邢季便命外頭小廝籠了火盆端進來,因想著天熱,為空熏了他,故而擺得遠些。慕容以致拿了桌上經文,隨手扔進火盆中,目色冷肅,麵無波瀾。隻瞧著那卷經文被火燎至蜷曲,而後慢慢焚為灰燼。

他呢喃道:“殺過那樣多人,我心裡一早沒佛了。”

主子說出妄自菲薄的話來,奴才是最聽不得的。邢季聽了死死低下頭,竟半點不敢抬起來。縱然他身為慕容以致心腹,到底主子的心思難測。做奴才的,第一要學的不是怎麼伺候人,是怎麼學著當個既聾又啞的人。

“邢季……”慕容以致閉了閉雙眼,複又睜開。“我這樣的人,渾身殺戮滿手血腥,縱然有滿天神佛,必然也不會護佑我了。”

邢季心頭狂跳,強壓住了,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聲音來:“主子是皇%e4%ba%b2貴胄,龍子鳳孫。滿天神佛不護佑您,又該護佑誰去呢?”

慕容以致扯了扯嘴角:“護佑不護佑我,也都已至此了。隻盼著他們開眼,能將子景護住,我便已銘感於心。”說罷,陡然轉身坐回書桌後,重又取筆蘸墨。他眉頭緊鎖,似有不虞,落筆卻半分不停頓。便是原先有三分遲疑,也都隨著那卷經文一並成灰了。

待紙上墨跡乾了,慕容以致將它塞入牛皮信封裡,以火漆封口。待事畢了,便喚邢季上前來,道:“你悄悄地回京裡去,往康賢郡王府上去一趟,將這封信交到他手上,彆叫人知道了。”

邢季心下一凜。慕容以致往蘇州來,今上不知道,太上皇卻是知道的。他如今特意增了這一句,為著不叫誰知道,卻是清清楚楚了。邢季不知道這封信裡頭寫著什麼,雙手接過放入懷中時,卻猶如接過千斤巨石,沉沉壓在心口,直叫人喘不過氣來。

慕容以致目光如刀,一眼望過去,就恨不能將人皮肉剜去三寸。他又添了一句:“記著,要你%e4%ba%b2自去。”

“是,奴才都知道。”+思+兔+網+

待邢季弓著身子退下去了,慕容以致才長長歎了口氣。艱難的日子還在後頭呢,如今這個算不得什麼。然而念及林玦,心頭卻又鬆快了些,麵上不由自主浮出笑來。隻消他在自個兒身側,便是這苦,也能泛出甜津津的滋味來。

外頭欣馥才往下交代了慕容以致吩咐的事,正命人取賬本來發月錢。便見那頭邢季急匆匆過來,快聲快語道:“你們都下去罷。”

一時間小丫頭們都散了個乾淨,欣馥料到有大事,當下問道:“什麼事?”

“我待不得蘇州了,主子命我悄悄回京城去一趟。”邢季拿起桌上的茶,也不顧燙嘴,硬生生灌了下去。匆匆拿袖子擦了擦,放下茶盞,道:“我過會子就去了。吃過晚飯我就該病了,若有人問起,隻說是我失手打碎了主子一塊玉,叫主子罰了。因天氣熱,又沒上藥,熱度上來了,竟病得不能出門了。”

欣馥頷首道:“公公放心,我都明白。”說著,返身打開雕花櫃子下的一個小抽屜,從裡頭取出兩個荷包來。自打開瞧了瞧,才交到邢季手裡。“這裡頭是些銀票,出門在外,銀票總比銀子輕便。”說著,又指了指另一個:“這裡頭是些散碎銀子,我也不記得裡頭是幾兩的了,總要有些零散的用用才好。”又問:“府裡備了馬車了?”

邢季收了荷包,道:“府裡的不能用,不是自個兒的人。我往外去,隨意雇一輛就是了。”

“長途跋涉的,誰肯走這一趟?”

邢季聽了這一句便笑:“你素日都不曾見過這些,自然不曉得。雇一輛車隻是出城,等出了城,自然還要換水路走。不過是出城,誰不肯去呢?”說著,便道:“我回屋子去,卷兩件衣服就去了。你好生照料主子,這裡的事我不能管了,要你自個兒揣度著。”

欣馥屈膝行禮送他,言辭十分鄭重:“公公放心去罷,這裡有我。”

邢季這才去了。

當夜滄浪亭裡的丫頭小廝們都聽說最受主子信賴的辛管家挨了打,原是因著打碎了主子一樣稀罕東西的緣故。打得起不來床,欣馥姑娘好心過去看了,竟連強撐著起來都不能。幸而主子還想用他,便叫他養著,並不曾打出去。一時人人自危,便是原先有懶散的,做事也勤儉起來。

下人不比主子,也不必辛管家那樣有臉麵的奴才。他們吃罪挨打,彆說請醫吃藥,便是休息一刻也不能夠。主子記不得他們,隻怕要被大大小小的管事扔出去。都是被爹媽賣出來的,簽了死契,扔出去了怎麼活?

隔了些時日林玦過來,因不見邢季在他身側伺候,心下生疑。吃了飯兩人往清香館來,林玦因吃了飯犯懶,臥在一架紫檀貴妃榻上,以折扇掩麵,闔了眼眸休憩。

慕容以致在書桌前坐了半日,見他不起身,隻得過來,坐在貴妃榻一側。因見林玦手裡虛握著那柄折扇,四指輕扣在外側,白皙修長,指尖微粉,心下意動。眼眸泛沉,不由俯身,將滾燙%e5%94%87%e8%88%8c落在他指尖。

林玦被他%e4%ba%b2得手指發癢,翻了身往裡躲開他,聲音微軟:“做什麼動手動腳的。”

他這一翻身,倒露出白嫩的頸窩來。慕容以致心下越發按捺不住,指尖輕撫那處,口中道:“我見了你就歡喜,竟想將你時時刻刻摟在懷裡才好。”

“又胡說。”林玦悶聲悶氣的,聽不出他是歡喜還是不歡喜。“不許再想這個,好歹你想想正事。”

慕容以致便笑:“你都在我跟前了,我哪裡還能想旁的。你就是我的正事了。”

“慕容老狗!”林玦麵頰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