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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時有高位宮妃進來請安。皇後一一讓他們坐了,麵上帶著滴水不露的微笑。

出人意料,今日一貫不出門的沅妃,竟已坐在位上。更叫人吃驚的卻是,最愛遲來的明妃,竟準點到了。

明妃今日穿了一襲明紫繭綢上繡鸞鳥八幅湘裙,果然明豔動人,格外出彩。明妃上前,先與皇後見禮,後又看向沅妃。

沅妃仍如往日,穿得素雅。明妃上前見禮,%e5%94%87角帶著莫名的微笑:“給沅妃姐姐請安,也給沅妃姐姐道喜,姐姐大喜。”

沅妃原隻擎著茶出神,見她將矛頭指向自己,這才抬頭,與她對視。卻是清清淡淡的一個笑意,如冬季寒梅於枝頭悄然綻放,美的冷冽絕世。沅妃有雙出奇出彩的眼睛,隻這樣靜靜望著,便叫人心生波瀾。

隻聽她緩緩道:“多謝妹妹吉言。”

明妃冷笑一聲,坐回位上。須臾之間,隻見元春領了一行八個侍婢上茶。見元春端茶與沅妃,明妃笑道:“瞧瞧,人還沒過門,茶先敬了。”說著,她端起茶來吃,意有所指:“姐姐好福氣,元春可是皇後娘娘的左膀右臂、千裡眼,大皇子得了她,必然是絕佳的好事。”

旁的倒也罷了,隻這千裡眼一句,聽著實在叫人誅心。

闔宮上下誰不知道,大皇子那雙眼睛,生來就是瞧不見的。

沅妃並元春皆眉目不動,隻元春將茶奉與明妃時,偏又聽她涼涼道:“元春姑娘,我有件事情竟不能明白,很想請教請教你。”

“奴婢不敢,但請娘娘吩咐。”見明妃有話要問,瞧著模樣不肯善了,站在皇後身側的容霜另又喚了祈雨來伺候茶水。

明妃%e5%94%87角帶了戲謔,笑道:“你原是榮國公府的嫡長女,正枝正脈,便是配了%e4%ba%b2王正室宗婦,也絕不在話下。如今皇上愛惜大皇子,憐他身側無人伺候,卻隻將你賜下做了側妃,你怨不怨?”

皇上金口玉言,莫說隻是叫你做一個側妃,便是要你項上人頭,又怎能辭?明妃今日所言,竟句句咄咄逼人,叫人吃心。

所幸元春為人穩妥,竟未亂分毫,仍舊眼觀鼻鼻觀心,答得十分認真:“回娘娘的話,能伺候大皇子,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並無埋怨。”

並無埋怨,便是不敢有怨,亦不能說出口。答明妃的話,卻要句句小心,字字細致。指不定一不當心便被尋著錯處,跌得萬劫不複。

“並無埋怨,這話,我隻當你說得真心。”明妃端起茶來吃,這茶才溫溫的,很好入口。“我再問你,你如今是皇後娘娘這坤儀宮裡伺候的人,偏皇上見你是個好的,這便下旨,叫大皇子納你做了側妃。夫主夫主,便是以夫為主。你往後究竟是認皇後娘娘做主子,還是認大皇子做你的主子?”

元春渾身一凜,噗通跪倒在地,隻差指天為誓,話語千分地懇切,言辭萬分地堅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執掌江山,皇後母儀天下。怎敢在皇後娘娘前,稱一句主?”

明妃句句逼人,元春躲避得當。竟將這明槍暗箭使得十分惑人,皇後終抬手,隻說乏了,命眾人告退。

一時間眾人紛紛退去,皇後卻仍端坐於位,長長了歎了口氣。

容霜恐她自傷,上前要扶。皇後擺手叫她退至一側,抬手道:“元春。”元春上前,將皇後扶住。皇後這才起身往內殿去了:“方才明妃的話,你隻聽聽也就罷了。”

“是,奴婢明白。”元春應得十分規矩,眼中卻有悵然。昔日她在家中,何等地身嬌肉貴。隻進了皇宮才知道,管你什麼嬌養、尊貴,入了宮原都是一樣。

她入宮時最不能慣自稱奴婢,隻到了如今,竟也覺著尋常了。到底時移世易,人都要跟著時局走。若**仍在,絕不能讓她入了這深宮。

隻是到底,賈府已不如前。

皇後掃她一眼,見她麵色沉靜,輕聲道:“去大皇子府上做側妃,的確是委屈了你……”

若大皇子真是身子健朗,這門婚事也不算很壞。隻是到底他眼睛是壞的,偏元春過去又隻是個側妃。皇上疼惜大皇子,來日擇正妃,必然要則一個家世更好的相助,以免他日後過得淒苦。

賈府世家貴勳,雖大不如前,到底有著底子。皇上能為大皇子挑這樣一位側妃,業已是用心良苦。

元春立刻接口:“奴婢不委屈。”

皇後拍了拍元春手背,道:“這話說得很是,你不委屈,也不能委屈。”言及此處,皇後不由露出笑來:“我原就想著,你是個有造化的。到底被我猜著了。”

“娘娘怎麼取笑奴婢。”元春麵上微紅。

與元春逗笑過一回,皇後便命她退下。她如今已是皇上指婚與大皇子的人,昨兒皇上已命她回國公府待嫁,算是格外的榮寵。

元春去了,容霜便上前來伺候。說了這麼會話,皇後果然有些乏了。斜靠在軟榻上,盯著手中一方軟帕望。

容霜也不敢出聲,隻在一旁站著。不多時卻聽皇後輕聲問道:“明兒元春就要歸家去了,我聽聞你們素日處得很好,怎麼不去送送她?”

容霜道:“她如今是大皇子側妃了,多得是人願意上前去巴結,奴婢又何必湊上去,錦上添花固然是好,到底沒什麼意趣。”

皇後淡笑了笑:“大皇子雖問鼎大位無望,到底是皇上長子。一個賢王的位置,定是要給他的。元春做了這個側妃,實在也算不得委屈。”

隻她原是要水瀅並元春這兩步棋一並走,如今元春已被指與大皇子,雖有些用處,到底作用廢了大半。如今想來,她終究還要指望著水瀅才是。

思及此處,皇後支起身子,問道:“前些時候聽聞瀅瀅病了,你派人去問一問,可大好了。若是好了,就說我念著她,叫人接她進來。”想了想,又說:“明兒元春回府,你取了牌子,送她至府裡。好歹有些姊妹情誼,總不能指了婚,也斷了這份情。”

“是,奴婢省的。”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送紅包包麼麼噠。

第83章 細追究緣故似隱喻, 空悵然心往難如意

皇上賜婚, 乃是莫大的榮寵。縱然隻賜側妃之位,大皇子亦不十分出色, 仍是無上天恩, 尋常人家便是想都不敢想的。

聖上旨意一出, 賈府闔家上下皆陷入一片洋洋喜氣之中。且不論心底是什麼章程, 到底口中念得都是大姑娘有福氣, 果然是太祖一般是大年初一的生辰, 也承了太祖的福分。

王夫人被這個消息砸得昏頭轉向,尚不及平緩,又聽傳旨的內侍說了, 今上聖恩, 又憐惜賈府當初赫赫戰功,賈元春到底是賈府嫡長女,故暫且放出來, 也不叫她再做伺候的事,隻管在家裡住著, 過些時候再行出閣之禮。

如此,又是一番千恩萬謝。

賈母接下聖旨, 邢、王兩位將賈母扶起。王熙鳳也起身來, 上前笑道:“多謝公公送喜訊來,公公請吃一杯薄茶。”

王熙鳳一麵請人進去,叫他坐下吃茶。一麵又命人留心著外頭瑣事,今日人多手雜, 彆再叫鬨出不好的來。#思#兔#網#

一時賈母在金絲楠木軟榻上坐了,侍婢奉茶來與那內侍吃。

內侍謝過一回,方才端起茶吃了。

賈母笑道:“公公好差事,不知怎麼喚你?”

內侍道:“不敢當,奴才姓沈,老太太叫奴才一聲小沈子也就是了。”

賈母點了點頭,“沈公公。”

內侍又連說了幾聲不敢當,方才應下。賈母再問,元春什麼時候回來,為的什麼這樣突如其來賜婚,大皇子是個怎樣的人品心性。

“賈大姑娘明兒就能回來,”沈公公一字一句答得十分規整,“皇上愛惜大皇子,原先便念著要許一門好%e4%ba%b2。偏原先有個跛腳的道人渾說了幾句,說什麼大皇子雖已富貴之至了,卻心軟人慈,若再早早娶了正妻,卻是不能消受,必不能十分美滿。隻叫再等一等,若是瞧著實在孤寡,暫且納一房側妃也是無妨,唯有正妃,須得再等。皇上放在心上,昨兒因想著賈大姑娘好品貌,便欲賜婚。隻又念著這個,便隻予了側妃之位。”

一番話說得十分詳儘,竟連皇上心底想的什麼,都一一地說清了。賈母等人皆聽得心內打鼓,揣測聖意,原是最不能的。遑論這沈公公能來賈府傳旨,想必是禦前十分得用的人。禦前的人,口風這樣鬆了?卻不能叫人相信。

思來想去,這一番話,想必是今上有意叫他們知道,才借著沈公公的口說出來。

如此一番思量,偏那沈公公話仍未儘,吃了一口茶,又接著說:“若說大皇子人品心性,老太太卻很不必擔憂。大皇子之良善溫厚,闔宮上下沒有不知道的。待下頭人尚有三分和氣,遑論自個兒內宅裡的人。”

沈公公說著,放下茶盞,站起身來,又朝賈母拱手,麵上帶笑:“恭喜老太太,這卻是一門好%e4%ba%b2。”

賈母雖心中感念大皇子眼盲之缺,到底麵上不顯,亦笑著承了。如此一番,方命人送他出去。

沈公公去了,賈母仍低頭思索。王熙鳳恐她憂思,朝鴛鴦使了個眼色,半摟著黛玉並寶玉,送到她懷裡,口中笑道:“哎呀呀,這可是天大的喜事。趕明兒老太太這兒成了花園子,隻怕叫人瞧得眼都轉不過來?”

鴛鴦會意,上前一步接話:“奶奶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怎麼就成了花園子?”

“哎,你當我是渾說?”王熙鳳卻自有一番道理,掰著指頭踱步道:“我們府上的大姑娘,那是什麼人物?往誰麵前一站能被比下去,又有誰見了不喜歡?可不是一朵頂鮮豔的花兒?再說下頭這三個妹妹,三位姑娘年紀小,到底能瞧出不同來,嫩生生的,怎麼不是一盆賞心悅目的好花?再彆提如今林妹妹、史家大妹妹、寶姑娘都在我們府上。明兒大姑娘回來,姊姊妹妹一並坐著,豈不是成了花園子?”

賈母最愛女孩兒,一番話將她逗得開懷,便是悶色都褪去不少。當即指著她笑:“你呀!你這張嘴,究竟是沒人能壓過去。”

林黛玉見她笑得略有些氣喘,自她懷裡出來,在她後背輕拍,轉頭問鴛鴦要茶。鴛鴦送了茶來,林黛玉接過,送到賈母麵前,嬌聲道:“老祖宗吃茶。”

賈母接過吃了,更覺黛玉乖覺可人,不由更疼她一分。一手一個,將她和寶玉摟在懷中,道:“你們都下去罷,隻消兩個玉兒陪著我說話。”

“是,我們這就去了。”王夫人起身,又囑咐寶玉:“不許頑劣,回頭再鬨著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