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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看笑話,如今卻是風水輪流轉,總算到了合睿王為人憔悴的時候。

他因笑道:“前些時候你遣人來我府上,說要我收個學生,想必就是這一位?”

合睿王將茶盞放了,淡聲說:“是又如何?”

“我是見過那位林尚書的,生得儀表堂堂,風姿不俗。他嫡妻賈氏聽聞是榮國府的嫡出,當年在閨中時也被人捧得天上有地下無的。這二人養的嫡子,想必容色極好,竟能叫你動心。”

他伸手過去,一粒粒將棋子收回盒中,一麵道:“容色都是其次,我便是沒有那份容色,我也照樣地心悅他。”

“是了,你原不是愛風月的人。”陳居安湊過去,意有所指道:“你倒叫我越發想見見這位林家的小公子。”

合睿王手下一頓,末了抬手,卻是揚眉而笑,道:“這有什麼難的?”

卻說林府,才遷了新居,故四下皆亂。眾人好歹收拾了一整日,方才有些樣子。圓鵲軒內溫柔領著人拾掇了好些時候,才將裡間整肅了。

林玦坐在桌前寫了幾張字,又拿了一本《世說新語》[2]翻看,終覺心亂。末了將書隨手合了,略顯煩躁道:“我乏了,你們都出去罷。”

眾人紛紛退出,待人瞧不見了,他才往小炕處去。小桌子上擺著一盒紅漆木盒,林玦上前坐了,不由伸手探去,遲疑片刻,方才將盒蓋打開。

隻見裡頭擺著一個竹雕的筆筒,用的是鏤空刻,處處精美。上頭刻著竹林七賢[3]圖,更顯其風雅之骨。林玦心下生喜,不由伸手將那隻筆筒取了,托在手心細細地看過一回。隻見圖中七位賢者各有不同,刻得栩栩如生,又不失出塵,定是用了大工夫的。

細細摩挲過一回,朝裡看去,卻又見裡頭有一個天水碧繡歲寒三友的荷包,取出來拆了,卻是一縷烏發並一封書信。烏發以朱色的線係了,觸之生硬,想必不是女子的。林玦抿了%e5%94%87,先放在一旁,拆了信來看。

合睿王字如其人,字字剛勁,狀如鐵畫。

隻三言兩語,卻如在眼前細說,寫的卻是:因賀子景喬遷,故奉則年拙作。竹有風骨,度唯子景堪配。竹林七賢,詳敘魏晉之風流,昔年之恣意。子景少年得意,可略類之。

林玦不由揚%e5%94%87,自語道:“我歡喜什麼,你知道得倒很清楚。”說著,又將紙上寫的字句看過一回,方才按原樣疊了,仍舊塞回荷包,放入盒中。

那隻竹刻竹林七賢的筆筒卻未曾收起,他拿著站起身來,緩緩走到書桌前,也不將原先的收了,隻小心將之安放在桌上,退後幾步,看了一回,心覺甚好。

轉身將木盒蓋上,這才見著邊上還放著一縷烏發。林玦蹙眉,不由罵道:“平白無故地送這東西來膈應人。”

說著,掏出一方軟帕來,攤開將烏發放進去,又細細地包好。才剛想開盒子放進去,就聽外頭秦媽媽問:“你們怎麼都在外頭?爺在裡頭做什麼?”

溫柔回道:“爺說乏了,要小歇片刻,隻叫奴婢們出來候著。”一麵說,一麵已將隔簾撩開,請秦媽媽進去。

也不知為著什麼,一時間竟心慌手亂,不及細思,便將那方裹著烏發的軟帕放入衣襟之中。

秦媽媽才進了隔簾,便見林玦站在炕邊,背對著她,不知在做些什麼。因道:“大爺不是乏了,站著做什麼?”

林玦心跳略緩,這才回首道:“躺了一時,身子倒躺得有些軟。才起了身,預備著往母%e4%ba%b2房裡去瞧瞧,嬤嬤就來了。”

秦媽媽好奇怪地望了望他的臉,上前探了探他的額頭,疑惑道:“怎麼麵色通紅,莫不是今兒累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

[1]腰懸禁步珠璫落,斜落鳳釵步步搖:隨手瞎寫,其中落字讀 lào

[2]《世說新語》:一部記錄魏晉風流的故事集

[3]竹林七賢:竹林七賢指的是魏晉時期正始年間(240-250),嵇康、阮籍、山濤、向秀、劉伶、王戎及阮鹹七人,先有七賢之稱。

第54章 秦媽媽笑嗔責小童,林慈父暗解圍子景

上回說到秦媽媽來探,林玦心慌意亂之間,將合睿王贈的那縷青絲放至懷中收了。偏又因著此時,血氣上湧,故秦媽媽有此一問。

這回書自此處起,林玦因道渾吃了一盞熱茶,隨口胡言兩三句,將秦媽媽搪塞了過去。反又問她道:“嬤嬤怎麼往我這處來了?”

秦媽媽收了手,又細打量他一回,見他精神尚可,方才安心,回道:“太太擔心丫頭們拾掇得不好,叫我來看看。夕陽已下,說是看過了就請大爺往從善院去,是時候該擺飯了。今日家裡有些亂糟糟的,也很不必再在這處另開一桌。”

這話才剛落,又聽外頭腳步急急,伴著一個小童的聲音:“秦媽媽!秦媽媽可在裡頭?”

溫柔輕聲道:“在裡頭。”

林玦道:“我換了衣裳就去給母%e4%ba%b2請安,嬤嬤有事隻管去忙。”

秦媽媽點頭應好,自撩開簾子出門去了。出了屋門,便見那小童在外守著,上前幾步,扯了那小童一隻耳朵,將他扯至拐角處,小聲地罵:“平日裡說了千萬句,也沒一句肯聽進去。這又是什麼地方,大爺還在裡頭,你怎麼敢在這裡胡亂喧嘩?”

她口中雖罵,手下卻並未使力。那小童隨著她的手歪著頭,小聲哎呦哎呦地討饒:“好媽媽,我錯了,你可放了我罷。”

“這回少了你能夠,下回若叫主子發難了,我瞧你該怎麼好。”

好歹鬆了手,小童捂著耳朵揉了揉。她笑著問:“說罷,什麼事值得你火急火燎的?”

小童指了指院門外,道:“老爺打發我來的,說是前頭來了賈府的客,又說秦媽媽你在這裡,命我來傳話,叫媽媽告訴大爺一聲,叫大爺往前院見客去。”

秦媽媽又是疑惑又是驚訝:“今兒才搬了新居,都知道是正忙的時候。什麼人這樣沒眼色,這時候來拜訪?”

小童也跟著說:“瞧著衣衫也不像是正經的嫡係公子。”

“瞧瞧你這模樣!”秦媽媽伸手不輕不重拍了他腦門一下,“用衣裳看人且是最沒見識的人做的事,在老爺身側跟了也有一段時日了,怎麼還這樣地做派!”一麵說一麵轉身往裡:“行了,你來得也巧。大爺才歇息了起身,正預備著換了衣裳往太太屋裡去。今既得了這個信,便直往前院去罷。”

偏衣袖又被那小童扯住,她回頭問:“還有什麼事?”

小童歪著頭,笑得十分憨厚:“媽媽,我這不是……想見見大爺麽……跟子在老爺身側好歹有些日子了,連大爺都不曾見過,說出去再叫人笑話。”

“呸!”她啐了一口,罵他道:“跟著老爺伺候了好幾年沒見過大爺的有的是,大爺是什麼人,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且等著去罷。”

小童這才把手收回去,偏秦媽媽見了他的模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伸手從衣袖裡拿出一兩碎銀子來隨意塞在他手中,輕聲說:“你如今年歲也小,不叫你見著大爺也是尋常。老爺身側跟著那樣多人,能見著大爺的也不過單良並任辭。彆淨想著這些沒用的,大爺身側的人且得萬裡挑一地選呢。好好當你的差事,若你做得好,日後自然提拔你。彆在裡頭逗留,拿著這個外頭吃果子去罷。”

打發了那小童,秦媽媽才回了裡屋。

林玦已換了衣裳,有嬗正伺候著扣扣子。溫柔從小炕桌子上將合睿王送來的那個木盒拿起來,打開看了看,卻見裡頭隻餘下一個天水碧色的荷包。不由四下張望,問林玦道:“王爺送來的賀禮,大爺已瞧過了?”

他掃了那盒子一眼,雲淡風輕道:“送了個竹雕的筆筒來,尚能入眼,我便擺在桌子上了。”

隻這一句,再沒旁的。溫柔也吃不準他如今是什麼心思,隻得將木盒重又蓋上,小心地收了起來。

那廂林玦見秦媽媽重又進來,正巧衣裳穿罷,張開雙臂道:“母%e4%ba%b2使人新給我做的衣裳,嬤嬤看客還使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使得使得!”秦媽媽連聲地說好,上前理了理他的衣襟,笑說:“我們大爺生得越發出眾了,穿什麼不好呢?”

林玦放了雙臂才要往外走,便被秦媽媽拉住:“大爺往哪裡去?”

他疑惑道:“往母%e4%ba%b2房裡去,嬤嬤有事?”

“先彆急著去。老爺方才使人來說,前頭來了賈府的客,叫大爺去見客。”

他蹙了眉,道:“什麼客?”

“來傳話的人也沒說,大爺往前頭去了就知道了。”一麵說一麵叫溫柔將外頭的婆子叫來,囑咐他們將林玦領至前院去。

林玦跟著婆子去了,走至二門前,便有眾小廝迎上來,領著他往正廳去。

林玦走在路上,因問道:“父%e4%ba%b2在前頭見的什麼客?可是賈府的寶二爺?”思來想去,也唯有寶玉之驚世駭俗,方能做出這樣的事。

小廝偏紛紛搖首:“哪裡是寶二爺,方才聽單總管提了一句,說是瑞大爺%e4%ba%b2自送了喬遷的賀禮來的。”

瑞大爺?

林玦腳步驟然停住,賈瑞?!

他倒是個色心不死的,前兩日在學堂來了那一處尚嫌不足,他尚未抽出空來收拾他,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眾小廝見林玦而陡然停住不動,麵色陰鬱,眉頭緊鎖,恐他身子不適,皆問道:“大爺怎麼停住了,可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他搖首道:“沒有。”說罷,又起了腳步往正廳走。

正廳四下整肅,偶有林海並賈瑞說話的聲音傳過來。林玦進了正廳,林海坐於正位,賈瑞居於左首,一側小桌上擺了一隻大紅妝花緞的錦盒。

賈瑞才取了茶盞吃,一時見林玦進門與林海見禮,其清俊出塵,秀美風雅,叫他看得雙眼發直,竟連送至%e5%94%87邊的茶都忘了吃。

林玦見他如此荒誕之態,不由心下不恥,隻麵上不做出來,上前與他作輯:“見過瑞表兄。”

“不必如此。”林玦一舉一動皆風姿出眾,賈瑞心神激蕩,如在夢中。恍惚間站起身來,伸了手要去扶林玦,也好體會體會摸他的手是什麼滋味。

林玦餘光掃見,往後退了一步避開,站直了身子,麵不帶笑,猶勝冰雪。

賈瑞訕訕的收了手,戀戀不舍地看著林玦,慢慢地坐回位置上:“自那一日表弟來了學堂,便一直不曾見過表弟。祖父憂心表弟身子,特意叫我來看看。”

林玦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侍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