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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琉璃盞碎裂。但是他卻能找到最平衡的那一點,不僅琉璃盞保持了完好?,還能悄無聲息的將其?中的酒轉移出來。

不錯,那琉璃盞是完好?的。

縱然其?上有著紛亂的裂紋,甚至於?因為這些裂紋所折射出的光線,使得這琉璃盞變得更加美麗,但是它始終都是完好?的。

就連李尋歡將劍抽出來,它也依然是完好?的。

但是此刻,它卻突然碎掉了。

繽紛的琉璃碎片,落了滿地。

一個完好?的琉璃盞是不會自己碎掉的,唯一的原因,便是它接收到了來自外界的力度。它本就處於?將碎未碎的臨界值,此時此刻,任何一點細微的力度,哪怕是一隻蝴蝶從旁飛過,也可能令它破碎。

它在?上官金虹的手上。

所以,是上官金虹,給了它一個外界的力度。

甚至於?上官金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因為當?那枚琉璃盞落地之時,他眼中也閃過一絲驚異。

一個人無意?識的行為,也總是取決於?他此刻的情?緒。

夏初兒好?奇的凝視著他。

他方才究竟在?想什麼?

上官金虹忽而抬手,荊無命立刻又?倒了一杯酒,雙手遞給他。

上官金虹絲毫沒看荊無命,他的眼睛始終都在?直直的盯著李尋歡。而當?上官金虹接過那杯酒,下一秒,他便將那杯酒儘數倒在?了地上。

夏初兒一愣,立刻看向荊無命。

若換作其?他人,看到自己奉上的酒被人就這樣看都不看就倒在?地上,一定?會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若換作龍嘯雲那種?好?麵子的人,當?場氣到臉色發白?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但是荊無命卻神色如常,似乎上官金虹倒掉他遞來的酒,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荊無命再次走上前去,這次他奉上的不是酒,而是酒壺。

他太了解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什麼都不必說,他甚至都不需要看荊無命一眼,荊無命依然能夠第一時間便明白?上官金虹的旨意?。

上官金虹接過荊無命雙手遞來的酒壺,%e4%ba%b2手往新的琉璃盞之中,又?倒了一杯酒。

“李探花果然是天?之驕子,人中龍鳳。”上官金虹沉聲道:“還請再儘一杯。”

“多謝。”李尋歡微笑道。

他接過那杯酒,這次上官金虹卻半點都沒有再為難他,因為他是誠心敬李尋歡這杯酒的。

這世間,能讓上官金虹甘願%e4%ba%b2手為他斟酒的,除了李尋歡,還能有誰?

再無他人。

上官金虹始終都在?直直的看著李尋歡,他的眼神深邃而又?興奮,他越是尊重李尋歡,他便越是興奮。

任何人被人以這樣一種?興致十足的眼神盯著,都會覺得不舒服,甚至於?產生一種?被冒犯的感覺。

但是李尋歡卻似乎對此毫無察覺。

或許因為,他一直都是那個,處在?風口浪尖,站在?風暴正中央的人。

他早已習慣了被人這樣注視。

就好?像孫駝子曾經對孫小紅講過的那樣:“就算他這次沒有到金錢幫去,他也總要到金錢幫去的。”

因為他是小李飛刀。

而江湖需要小李飛刀。

隻要他做過一天?小李飛刀,他便再也無法隻做李尋歡。他注定?了,是站在?風暴中心的那個人。

並且他,也已經早已習慣了,站在?風暴中心的感覺。

做一個自由的人,究竟是什麼感受?他似乎已經忘卻了,那太過於?遙遠,遙遠到他已然不知道,那是他的記憶,還是他的想象?

白?首為功名。舊山鬆竹老,阻歸程。

朝堂之上的風流翰林,江湖之中的小李飛刀,他始終都是天?之驕子,萬眾矚目。

他在?最年輕的時候,便擁有了旁人用儘一生也無法擁有的一切。

他從未為功名而白?首,甚至於?他半生都在?逃避他已然獲得的功名和?地位。

但是他此時此刻,身處金錢幫最中央,他卻忽而明白?了什麼叫做“白?首為功名”。

他擁有一切。

他一無所有。

他耗儘半生,究竟得到了什麼?

這杯酒很烈,辛辣的感覺直擊他的內心。他一瞬間,腦中閃過了很多畫麵。

他想起了阿飛,他的朋友。

那日的冷香小築,他提出了對林仙兒的質疑,阿飛冷冷的看著他,道:“我認識你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問過你是誰。”

然後他拉著林仙兒,沒有半點猶豫的離開。

他想起了龍嘯雲,他的大?哥。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義結金蘭,死生相托。”

他救過他,可卻又?千方百計想殺死他,他說他恨他,他說他永遠是壓在?他頭頂上方的鬼魂,他毀掉了他擁有的一切。

他眼中的恨意?,令他心驚。

然後他死在?了他的刀下。

縱然一切都是陰差陽錯,但是這卻是終於?發生的事實。他的飛刀,殺死了曾經救過他性命的人。

他想起了詩音,他的表妹。

他們離的那麼近,可他們的心卻那麼遠。如果說最初楚留香跟他提到憐花寶鑒的事情?之時,他的內心還隻有錯愕,那麼當?詩音%e4%ba%b2口講出這件事,他的內心卻隻剩下了放鬆和?悲傷。

他是騙過她,他做戲讓她誤會自己,這一度讓他內疚和?痛苦,但她也騙過他。

明明那時他們還是情?人,他們理應是彼此最%e4%ba%b2近的人,但是他們卻那麼遠。

而現如今,他們已然是全世界離彼此最遠的人,十年的分割天?涯,興雲莊那座二?層小樓,一盞孤燈,無數個夜晚的恨意?,一個人的一生中,又?能有多少個十年?

他們理應是距離彼此最遠的人,但事到如今,卻反而能夠向對方坦誠以待。

或許因為,他們終於?明白?了一點。

過去的一切全然沒有任何意?義,他們之間亦不會再有任何未來。

他們本就不適合對方。

最後,他想起了初兒,他的初兒。

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坦誠的告訴他,她有一個戀人。他記得那天?馬車上,女孩微紅的臉頰,低垂著的亮晶晶的眼睛,還有她溫柔卻興奮的聲音:“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他一樣的人!我以後也不會見到。”

他早在?第一次見她那日,便知她對她的戀人情?根深種?,但是在?日複一日的朝夕相處中,在?無數個靈魂碰撞的瞬間,他卻還是動了不該動的感情?。

注定?無法說出口,也不會有任何回音的感情?。

他記得擁抱她時的溫度,記得她落在?他肩上的淚滴,記得她溫柔的聲音,記得她是如何出現在?他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她甜蜜的微笑就像一束光。

然後她向他伸出手,她將他從黑暗的泥沼中救出來。

他記得她的一切……但是他知道,她終會離開他。

她從來不曾屬於?他。

辛辣的酒自喉頭滾落。

他的朋友離開了他,他的兄弟背叛了他,他的表妹,他唯一的%e4%ba%b2人,也已與他背道而馳。

而他的愛人,她永遠不會屬於?他。

甚至於?,他的家,他長大?的地方,興雲莊,也早已不再向他敞開大?門。

他一無所有。

他無家可歸。

白?首為功名。

舊山鬆竹老,阻歸程。

欲將心事付瑤琴。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杯中的酒已然一飲而儘,他將杯子緩緩放下,他的視線已然再次變得溫柔而清明,方才辛辣烈酒滾入喉頭之時的千思萬緒,似乎已然瞬間消失,再沒在?他那雙溫柔眼眸中留下半點痕跡。

但他的心呢?

眼睛尚且能不留痕跡,但千瘡百孔的心,又?如何才能痊愈?

他將手中的琉璃盞遞還給上官金虹,微笑道:“多謝上官幫主招待。”

上官金虹依然在?看著他。

李尋歡目光淡淡的與上官金虹對視著,上官金虹眼中的野心是如此明顯,如此膨脹,金錢幫是如此富麗堂皇,他忽然明白?過來,為何天?機老人對上官金虹的勢力發展這般擔憂和?重視。

中原武林的滅頂之災。

上官金虹是一個野心家。

一個野心家,永遠隻會向前看,隻會去追逐自己沒有的東西,而忽略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若他能對上官金虹講一句話,他一定?會告訴他,珍惜你身邊的人,並且,保護好?他們。

但是上官金虹絕不會聽他的話。

所以他亦不需要對上官金虹講任何話。

上官金虹凝視他許久,然後道:“既已有決鬥之約,李探花不如在?此小住幾日,待我們定?下詳細的時間與地點之後,再走也不遲。”

李尋歡淡淡道:“多謝幫主好?意?,隻是金錢幫這般奢華,我住不習慣。”

上官金虹朗聲笑道:“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戶部尚書之子,焉能不習慣榮華富貴?李探花這麼說,莫不是嫌我金錢幫配不上閣下?”

李尋歡淡淡道:“幫主過謙了。錢財,奢華,都乃身外之物。這一點,上官幫主想必比我更清楚。”

他已然看出,上官金虹絕不是一個迷戀物質享受的人。因為上官金虹的脊背很直,甚至於?過於?直了,他板直的就像是一棵樹。

一個躺慣了奢華軟墊的人,是不會有這麼挺直的脊背的。

一個有著如此挺直的脊背的人,隻可能是一個對自己嚴格要求的人。

隻要能站著,就絕不坐著。隻要能坐著,就絕不躺著。

李尋歡苦笑。

若說貪圖享樂,他的確是比上官金虹要專業很多。也難怪上官金虹笑他是官家子弟。

但是上官金虹這樣一個對物欲沒有半點需求的人,又?如何能夠不讓人心驚?

李尋歡靜靜的凝視著他。

上官金虹尊敬李尋歡,但是李尋歡又?何嘗不尊敬他呢?

上官金虹,絕對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錢財確是身外之物。”上官金虹沉聲道:“但身外之物,總是不嫌多的。”

他看著李尋歡,繼續道:“隻要你的身外之物足夠多,你無論想做什麼,都可以不再臟了自己的手,你可以變得乾淨。”

夏初兒咬了咬嘴%e5%94%87。

她知道,上官金虹是對的。在?江湖之中,隻要一個人足夠有錢,足夠有權,那麼無論他做了什麼事,都不是旁人敢隨意?評價的。

否則,金錢幫要怎會在?江湖上興風作浪,卻絲毫不用付出代價?

李尋歡目光閃動,淡淡道:“乾淨不乾淨,隻有自己心中明白?。幫主的錢騙得過彆人,卻騙不過自己。”

上官金虹微微一笑,輕聲道:“我為什麼要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