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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587 字 2個月前

在。

裴雲暎看他一眼,諷刺地勾起嘴角:“沒彆的事,我就先走了。”言罷,轉身作勢離開。

“等等。”

年輕人嘴角笑容愈濃,轉身看著他:“大人有話直說,就不要耽誤你我二人的時間了。”

裴棣望著他。

年輕人眉眼含笑,卻遮不住眼底的乖戾與冷漠。

他與他母%e4%ba%b2截然不同,與昭寧公府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同。

時而有情,時而無情。

許久,裴棣開口:“太子被禁足了。”

“與我何乾?”

“你要替三皇子做事?”

“與你何乾?”

他如此不馴,裴棣也微微動怒,語氣沉了下來。

“此事陛下所為,陛下意欲改立儲君,可你該知道,裴家一派早已與太子連成一片。”

聞言,裴雲暎笑了起來。

像是聽到什麼極為可笑之言,他笑得渾身發抖,笑得有些止不住,末了,冷冷開口。

“陛下怕太子對三皇子不利,所以先下手為強,軟禁太子是第一步。但他為何要軟禁太子,是因為怕當年之事重演嗎?”

“因為他殺了自己兄弟上位,所以擔心太子殺了自己更心愛的三子,重蹈覆轍嗎?”

裴棣瞳孔一縮:“你怎麼……”

裴雲暎冷笑,語氣越發咄咄逼人:“先太子究竟為何喪生那場秋洪之中,先帝為何不久重病不治,昭寧公不是比誰都清楚?”

“他弑父弑兄,罔顧人倫。而你,為了向他賣好,為了保全你的榮華富貴,將自己妻子當作投誠禮物,見死不救,眼睜睜看她死在亂軍之中!”

祠堂中死一般的寂靜。

裴雲暎看著眼前人,眼裡滿是憎惡與痛恨。

當年他隻知冰山一角,並不清楚父%e4%ba%b2為何當時不救下被脅迫的母%e4%ba%b2,隻失望於對方的懦弱,在祠堂中與父%e4%ba%b2大吵一架後憤然離家,發誓要自己為母%e4%ba%b2尋一個公平。

直到後來知曉一切。

原來真相比世人眼中更惡心。

而他的父%e4%ba%b2,不過是個踩著枕邊人血淚上位的無恥小人。

“雲暎。”

裴棣看著他,不過短暫的震驚,昭寧公就已恢複平靜,他語氣仍舊溫和,仿佛父%e4%ba%b2同不懂事的孩子悉心解釋。

“大勢所趨,先太子已故,朝中唯有陛下能堪大任。陛下多疑,你外祖一家同先太子交往甚密,若不如此,如何保全裴家,如何保全你。”

“就算你母%e4%ba%b2活著,也會希望我這麼做的。”

“住口!”

裴雲暎怒道:“彆提我母%e4%ba%b2。”

他後退兩步,視線掠過滿屋整整齊齊的牌位,諷刺地開口。

“裴大人,你把我母%e4%ba%b2牌位置於祠堂,時時敬拜,難道從未有一刻感到虧心?”

“我忘了,”他笑起來,“你根本就沒有心。”

裴棣頓了頓:“不管你怎麼想,我都是為了裴家。”

“這些年,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但你始終流著裴家血。若將來三皇子登上大位,他容不得裴家,也未必容得下你。皇家之中,卸磨殺驢之事你難道不曾聽過。”

他提醒:“你始終姓裴,裴家倒了,你也躲不過。”

裴雲暎輕笑一聲:“我不在乎。”

裴棣一愣。

“我不在乎彆人能容不容得下我,就算死了那也是將來之事。我從進入殿前司第一日起就已立誓,我和裴家,再無瓜葛。”

他定定盯著裴棣,%e5%94%87角笑容輕蔑,“裴大人,既然做了選擇,就要輸得起。”

“當年你做了選擇,富貴二十年,如今發現選錯了,也不要狗急跳牆,那隻會讓人看不起。”

“願賭服輸,你教我的。”

裴棣怔怔望著他。

似乎在這一刻,他才清楚地意識到,這個兒子已徹底%e8%84%b1離他控製,而隨著他母%e4%ba%b2的死,裴雲姝的和離,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能牽絆他之人。

他根本無所顧忌。

“你知不知道,當年陛下登基,曾有人示意,不要留下你性命。”

許久,裴棣開口。

“陛下終究對你有所猜忌,是我一力擔保,留下你一命,否則,當今世上,早已沒你這個人。”

裴雲暎佯作驚訝:“是嗎?”

“那我如今深得陛下信任,不是更難得。”他滿不在乎一笑,“況且,裴大人怎麼知道,當年沒人想要我性命呢?”

“你的庶子、你的妾室、你的繼室、你的仇家……”

“我活著,是因為我努力,而不是因為裴大人你無能的庇佑。”

裴棣皺眉:“你說什麼?”

裴雲暎淡道:“我與裴家血緣%e4%ba%b2情,自我母%e4%ba%b2死後已消失殆儘,裴大人不必以此捆綁我什麼,沒用。”

“至於將來如何,裴大人儘可自救。”

“畢竟,”他%e5%94%87角一扯,“當年的我,就是那麼做的。”

話畢,他頷首,轉身離開祠堂,剛出祠堂門,迎麵撞上一人,是庶弟裴雲霄。

裴雲霄不知發生何事,隻看到裴棣臉色難看,又曾隱隱聽說前緣,遂溫言勸道。

“大哥,你和爹是%e4%ba%b2父子,如今裴家遇到麻煩,理應攜手……”

“裴二少爺,”裴雲暎打斷他,“現在是你們有求於人。與其在這裡教訓我,不如多讀點書,長點本領。”

裴雲暎嘲弄地看他一眼:“畢竟,沒有了裴家,你裴二少爺什麼都不是。但沒有了裴家,裴雲暎還是裴雲暎。”

裴雲霄僵在原地,裴雲暎已轉身離開。

他走得毫無留戀,院子裡,簷下宮燈被風雨吹動,其下綴著的彩穗被雨水淋濕,不再飄揚,黏噠噠的貼在一處。

年輕人看了一眼,神色恍然一怔。

他還記得自己幼時,極得父%e4%ba%b2喜愛。他是長子,又是嫡出,裴雲霄寡言懦弱,他愛笑開朗,父%e4%ba%b2最喜歡他。

景德門的燈夕總是熱鬨。母%e4%ba%b2怕外頭人多危險,不肯讓他同去,梅姨娘卻答應裴雲霄前往。待晚間時,他看著歸家的裴雲霄手裡提著的燈籠,負氣不肯吃飯,一個人在夜裡委屈得掉眼淚。

裴棣從門外進來,遞給他一盞兔子花燈,把他抱在膝蓋上,對他道:“噓,下次爹帶你去,彆告訴你娘。”

年幼的裴雲暎抱著兔子花燈,破涕而笑。

雨水朦朧,宮燈被打得溼潤,其上圖案漸漸氤氳模糊。

裴雲暎沒再看那宮燈一眼,從旁漠然走過。

畢竟,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生辰

時日過得很快。

進了八月,雨水連綿,轉眼又過了中秋。

殿帥府中卻很是忙碌。

祭典近在眼前,殿前諸班諸值及步騎諸指揮每日忙著訓練,以待十日後的祭典%e4%ba%b2閱。就連八月十五中秋當日,殿前班也增撥一倍人手守把內諸門。

宮中禦衛森嚴更甚往日,有朝臣猜測,此事與陳貴妃宮中內奸作亂有關。

加之太子元貞稱病,數日不現朝堂,隱有流言漸起。

殿帥府中,適逢下雨,演武場地濕,禁衛們今日休訓。

院中梧桐被雨水打落一地,段小宴背著一隻竹筐匆匆進門,一進屋,抖淨身上雨水,擱下雨傘,把罩在竹筐上頭的油布一掀——

“呼啦”一下,休憩的禁衛們全都圍了上來。

一竹筐裡全是三角紅符,其間還夾雜著些布頭紮成的桃花樹枝、珠串什麼的。段小宴抹把汗,叉腰道:“排隊排隊,一個個來。”又抬手打掉一個禁衛伸來的爪子,不悅道:“都一樣,挑什麼挑!”

西街何瞎子請狐仙娘娘%e4%ba%b2自開光的招桃花符咒珠串,買得多越便宜,段小宴自告奮勇替殿前班諸人代買,總算講了個雙方滿意的價錢。

吵吵嚷嚷的聲音隨著雨聲一道飄進屋裡,裴雲暎看了門外一眼,眉頭微擰。

“越來越沒規矩。”他冷道:“你也不管管。”

蕭逐風坐在桌前,端著杯熱茶,聞言道:“管什麼,你自己都買了一隻。”

他視線掠過裴雲暎的桌案。⊥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厚厚軍文堆疊的下麵,隱約露出一角紅色。

裴雲暎一哂:“你不也買了一隻?”

蕭逐風:“……”

他默默把木屜往裡推了推。

二人都沉默一下。

“她已經半月沒來殿帥府了。”蕭逐風低頭喝了一口茶,“你倆吵架了?”

“不是。”

“那就是你沒機會了。”

裴雲暎不悅:“你有病啊。”

自上次下雨日後,他與陸曈已有半月沒見過麵了。

宮裡事務繁忙,梁明帝這回似鐵了心罰太子,改立儲君之意朝臣心知肚明,太子一黨和陳國公一黨勢同水火,皇上已派兵數日前離京去往岐水,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梁明帝常召他夜談。

他出宮時已很晚,有時想去西街,又怕夜深耽誤對方休憩。聽太師府探子回報這些日陸曈一切都好,戚玉台還算規矩,便暫且沒去與她相見。

連著趕了好幾日大夜,手頭之事總算告一段落,擠出兩日旬出來。

“我是在替你擔憂,”蕭逐風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簷下落雨,“畢竟,還有個前未婚夫紀珣。”

“那隻是你臆測。”

“人家是君子,品行高朗。”

裴雲暎嗤笑:“君子又如何?在她眼中,與埋在樹下的死豬肉也沒什麼區彆。”

蕭逐風道:“你很自信?”

“當然。我和你不一樣。你喜歡默默祝福,但對我來說,喜歡就是占有。”

年輕人笑意淡去,“彆說她和紀珣沒什麼,就算有什麼,她要是真喜歡紀珣,我就……”

蕭逐風:“你就什麼?”

“……我就拆散他們。”

蕭逐風無言,道:“所以今日你特意岔開生辰不回家,就是要與她見麵?”

裴雲暎瞥他一眼:“你想見我姐,自己去就是,拿我做借口,行不行啊?”

蕭逐風不理他:“你要跟她表白心意?”

“現在不是時機。”

裴雲暎眸色微動,淡淡開口:“她一心報仇,無暇分心,徐徐圖之更好。”

蕭逐風看了他半晌,擱下手中茶盞,輕蔑開口。

“行不行啊?”

……

門外雨下大了。

陸曈從屋裡出來,拿起牆角雨傘。

杜長卿見狀,懶洋洋對她揮了揮手,“早去早回。”目光又瞥見陸曈身後的銀箏,神色一僵,趕緊低頭撥打算盤,避開了對方的眼神。

鬱鬱十幾日後,傷情的杜長卿重新回到醫館,看上去若無其事,每日依舊照常罵人,但總會在某個時候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絲哀怨。

像是真的很傷心。

相比之下,銀箏倒是坦然大方得多。

銀箏送陸曈出了門,瞧見陸曈又如平日般簪上那隻木槿花簪,“咦”了一聲,奇道:“這幾日怎麼不見姑娘戴那隻梳篦了?”

木插梳雖然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