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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432 字 2個月前

在戚清身上,近來早晚涼的很,上了年紀之人更應保暖添衣。

戚清攏了一下`身上紗袍,老管家立在一邊,躬身道:“老爺,蘇南那邊來消息了。”

前些日子,戚清讓人去蘇南醫行查一個叫陸曈的醫女。

戚清:“如何?”

“蘇南醫行人稱,過去確有一位姓陸的醫女曾在城中行診,隻是行蹤不定,偶爾出現。”

戚清一頓。

他道:“常武縣可有消息?”

“回老爺,去常武縣的人也再度回說,陸家一門儘絕,並無其他在世%e4%ba%b2眷。”

這已是第二次打聽常武縣陸家消息了。

戚清盯著手中茶盞,沒作聲。

“老爺,可是仍懷疑陸曈係陸家後人?”

管家遲疑,“可這兩處皆無錯漏,時辰年紀也對得上。”

“沒有錯漏,就是最大的疑點。”戚清眯眼,“過於刻意。”

“老爺是想……”

“盯著她,若她真有問題,有此蜉蝣撼樹之心,也算不凡。”

管家不再作聲了。

戚清喝了口茶,頓了頓,問:“少爺近來可有煩鬨?”

“不曾,自上回後,少爺似也知錯,這些日子也不再吵著出府,每日隻在府中看書習字,很是明理。”

話至此處,管家看向戚清:“老爺,少爺年少,難免孩子氣,當日隻是氣急言不由衷,您不必和孩子計較。”

自打上次戚清在屋中扇了戚玉台後,一連七八日,戚清沒再去過戚玉台院子。

這固然是因為要忙著周全太子被禁足一事,更多的原因,大概是麵對戚玉台時,戚清眼底無法掩飾的厭煩與複雜。

“他病得厲害,”戚清闔眼,揉了揉額心,“當年我答應淑惠留下他,如今看來,不知是錯是對。”

四周無聲。

戚清睜開眼,歎息一聲。

“罷了,把新煮的白露茶,送一盞去他屋裡吧。”

“是,老爺。”

……

婢女新煮了一壺白露茶,送到戚玉台屋裡,又低頭退了出去。

茶室裡,戚玉台外衣除去一半,陸曈站在身後,為他施針。

戚玉台低著頭,以袖遮鼻,遠遠看去,似低頭打盹,然而長袖掩過鼻尖時,一小包粉末飛快%e8%88%94舐進嘴,他驀地伸手灌下一大壺白露茶,溫熱茶水把原本粉末衝得越發飽脹,一股暖意頃刻流過他四肢百骸,戚玉台驀地發出一聲喟歎,竟舒服地哆嗦了一下!

身後,銀針的刺入仿佛使這快活越發敏銳。

他閉著眼,細細品嘗每一刻身軀的變化,不舍得放過每一絲細小的筷感。

房中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有人聲音傳來:“戚公子,針刺結束了。”

戚玉台這才依依不舍地睜開眼睛。

陸曈直起身,抱著醫箱往前走,經過他身側時,低頭撿起地上方才包著藥散的白紙,宛如不經意般扔進了自己醫箱。

戚玉台看著看著,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自打戚清打了他一巴掌後,戚玉台出不得門,藥癮又犯得厲害,先前曾聽陸曈說過一味替代寒食散的藥散,便乾脆要挾陸曈為自己製散。

反正她隻是戚家的狗,為父%e4%ba%b2做事和為自己做事並無區彆。

戚玉台原本也並不抱太大希望,因為陸曈所說的藥散聽著太過離奇,直到陸曈將一封藥散送到他麵前。

他起先並不信任此女,便將其中藥散分了一半給陸曈,讓陸曈當著他的麵服下。

陸曈服下藥散半日後,除了臉色略紅些,並無反應。

戚玉台便心中諷刺,果然隻是對方誇大其詞,這根本毫無效果——服食寒食散的人,根本不會如此冷靜。

於是他便放心將藥散服下。

誰知這藥散效用竟出乎他意料!

甫一服下,滋味竟與真正的寒食散有六七分相似,即便隻是這點相似,也足以讓戚玉台一解饞癮。

更妙的是,此藥散或許不如寒食散激烈,他服用後雖興奮快意,卻並不會如寒食散一般喪失理智,因此,也不會在府裡惹人懷疑。

就連父%e4%ba%b2在陸曈走後為他請來的醫官號脈,也瞧不出半點不對。

這讓戚玉台狂喜。

他每日隻需等著陸曈上門施診,隔兩日將此散交由與他,讓他暫時解饞,雖沒有真正寒食散來的那般激烈,但對於現在的戚玉台來說已是雪中送炭。

他甚至不再吵著出門。

府中的小廝告訴他,如今盛京各處嚴令禁止酒樓食店提供寒食散,縱然現在放他出去,他也買不著。

不如此刻快活。

戚玉台眯了眯眼,撈起桌上茶壺對嘴灌了一口,抹了把嘴,看向桌前人。

女醫官正將銀針、銀藥罐子一並收拾進醫箱中,隻穿件藕荷色衫裙,身姿窈窕,烏發如雲。

戚玉台心中一動。

不知是方才藥散餘韻未過,亦或是他許久沒去樓中“快活,”戚玉台心中忽而浮起一絲激蕩,他下榻,走到陸曈身後,突然開口:“你還真是個寶貝,難怪裴雲暎和紀珣都對你另眼相待。”

“這麼能乾的女人,說實話,我都有點舍不得了。”

他伸手,一隻手撫過陸曈臉頰,被陸曈側首避開。

戚玉台並不惱,他剛服散過,心情很好,隻眯著眼笑。

“陸醫官,紀家和昭寧公府都不會容你,就算你跟了他們,至多也是個侍妾。”

“何必舍近求遠呢?”

“其實你我二人也無深仇大恨,不過誤會一場,我願意與你放下過去仇怨,重修於好。”

他伸手,指尖撫過陸曈手背,語氣曖昧而低沉。

“你這麼會做藥,跟了我,我也不會虧待你,就算補償你殺了擒虎之過……”

陸曈還未說話,正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少爺”。

陡然被打斷,戚玉台頓時不耐:“乾什麼?”

來人是院子裡的護衛,低頭道:“剛才小姐院子裡的薔薇說,小姐身有不適,請陸醫官過去瞧瞧。”

“華楹?”

戚玉台臉色一變,立刻催促:“那還等什麼,趕緊去!”又問:“妹妹怎麼了?”

護衛隻說不知。

陸曈便頷首,收拾醫箱離開了。

戚玉台站在門口,看著陸曈出了院門,雖是戚華楹所命,心中終是不平方才好事被人打斷,遂惡狠狠瞪了一眼剛才說話的護衛。

護衛臉生,應當是新來不久,眼角一塊紅色胎記,看著就讓人心煩。

戚玉台罵了一句:“滾!”

護衛低頭退下。

……

陸曈背著醫箱,隨一位年輕婢女去了太師府一處院落。

她來太師府許久,但從頭到尾也隻去過戚玉台的院落,還是第一次到彆處院子。

這院落修繕得很精巧,

處處栽花,窗下種著許多茉莉、秋蘭、夜來香。又以武康石鋪成庭院,華麗整齊。

婢女走到一處門前停下,掀開湘竹簾,陸曈隨她走了進去,甫一進屋,就見屋中長幾前背對她坐著個人。

陸曈才一邁步,麵前侍女忙道:“等等!”

她抬頭,那侍女一指屋中織毯:“你從府外進屋,鞋下有泥,這是鬆江新買的織毯,一匹百金,弄臟了不好清理。除去鞋襪再走吧。”

陸曈看向麵前月藍底色栽絨蓮枝花海水紋邊地毯,刺繡很是華麗,海水紋針針精巧。

她低頭,就要除去鞋襪。▲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才彎腰,就聽見屋中有人說道:“算了,薔薇,讓她直接進來。”

婢女聞言,打量了陸曈一眼,道:“那你進來吧。”

陸曈便重新直起身子,隨著婢女往裡走。

待走近,就見小幾前坐著個貌美的年輕女子,一身淡粉彩繡牡丹紋長裙,雲鬢珠釵,嬌豔欲滴,懷裡抱著隻雪白貓兒,見她進屋,焦急開口:“我的貓兒今日一早不肯吃東西,陸醫官,你快瞧瞧,可是病了?”

陸曈低頭,看向女子懷中白貓,白貓懨懨的,她朝戚華楹伸手:“給我吧,戚小姐。”

戚華楹小心翼翼將白貓遞與她手中。

從前在落梅峰時,陸曈也看過山上各種動物,瞧個貓兒病尚不在話下。

看過白貓身體,又詢問了一下這幾日白貓行為,陸曈道:“可能吃錯了東西,有毒的蟲子之類,好好休養幾日就好了。”

戚華楹問:“不用吃藥嗎?”

“吃藥見效快些,不用藥也會自行好轉。”

戚華楹點了點頭,稍稍放心了些。

她叫薔薇來將白貓抱走,適才看向陸曈:“陸醫官。”

陸曈斂衽行禮。

“之前聽說崔院使出事,給哥哥行診的醫官換成了你,本想尋空與你說說話。但聽哥哥院裡的人說你很忙,便罷了念頭,今日若不是貓兒不適,我也不會來找你。”

“哥哥犯起病來折磨人,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陸曈道:“下官職責所在,小姐無需客氣。”

戚華楹歪在矮榻上,掩%e5%94%87笑了笑,不露聲色間打量她一下。

陸曈穿了件簡單藕荷色布裙,通身上下並無首飾,隻在發間插了一隻木刻梳篦。

戚華楹頓了頓,抬手取下額間金簾梳來。

簾梳精致,聯結成金色花網,隨人拿下時一片金光搖晃,富貴逼人。

戚華楹道:“薔薇。”

叫薔薇的婢女便伸手接過,走到陸曈身邊,將金簾梳呈至陸曈跟前,笑道:“小姐賞你的,陸醫官收著吧。”

戚華楹瞪她一眼,溫聲對陸曈開口:“父%e4%ba%b2說你為哥哥病症竭力,我知先前黃茅崗一行,哥哥與陸醫官之間多有誤會。哥哥不懂事,這隻金簾梳算作賠禮,還望陸醫官不嫌棄。”

陸曈並不伸手接簾梳,隻垂首:“小姐多慮。”

薔薇笑起來:“小姐賞你的,忸怩做什麼。這簾梳比你頭上那隻木梳貴氣多了,我替你戴上——”言罷就要伸手來取陸曈發間梳篦。

陸曈側身一躲。

薔薇落了個空。

戚華楹看向陸曈,陸曈伸手,下意識護住發間那隻梳篦,神色冷凝。

怔了一下,戚華楹盯著陸曈,視線落在她發間那隻普通木梳之上,狐疑地開口:“這不會是……裴殿帥送你的吧?”

陸曈拔下木梳:“不是。”

矮榻上的女子望著她,笑容淡了些。

沉默片刻,她道:“陸醫官可知,昭寧公夫人之事?”

見陸曈不語,她便自顧說道:“當初盛京叛軍作亂,昭寧公夫人為叛軍挾持,昭寧公為保大局,寧可犧牲昭寧公夫人。”

她望著陸曈,眼中似帶憐憫。

“陸醫官與裴殿帥的流言,我也曾聽過。如今你為哥哥施診,與戚家有交情,為這點交情,我也需提醒你。昭寧公當年願為大局放棄妻子性命,昭寧公世子也一樣。以昭寧公世子身份,裴殿帥將來必定迎娶高門貴女,門當戶對,白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