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頁(1 / 1)

燈花笑 千山茶客 4399 字 2個月前

丟了,沒聽說過消息。”

裴雲暎思忖片刻,對門外道:“青楓。”

青楓走進來:“大人。”

他道:“你%e4%ba%b2自去一趟常武縣,陸家的消息,一條也不要放過。那位陸家走丟的小女兒之後經年音訊,過去外貌習慣,務必查問清楚。”

“是,大人。”

青楓領命離開,蕭逐風看向裴雲暎:“你懷疑她是陸家走丟的小女兒?”

“為什麼不可能?”裴雲暎反問。

“失蹤多年的女童,能活下已是不易。再者,就算她真是陸家女,離家多年,隻身一人來盛京殺人,尋常人難有此等複仇之心。我看,除非是有人想對付太師府,借她做手中刀。”

裴雲暎不置可否地一笑。

尋常人是不可能,但陸曈很有可能。

幾次三番與她打交道,也沒在她手中討得了好。那位陸大夫的報複心,可不是一般的強。

“說到報複心,”蕭逐風問他:“你不打算報複報複苗良方?那可是你最心愛的馬駒。”

聞言,年輕人的笑容淡下來。

他想到那匹心愛的紅馬駒,外祖父在一眾烈馬中%e4%ba%b2自挑來送他,那匹小紅馬漂亮又驕傲,家中兄弟為了爭馬駒還私下打架,可僅僅一月,紅馬就因誤食毒草倒在夜色下。

他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流淚,但還記得自己抱著馬駒,紅馬體溫在自己掌心漸漸冷卻的感覺。那是他順風順水的人生中生平第一次感到無能為力,殊不知在未來多年裡,這樣無力的瞬間還有很多。

他垂下眼,哧道:“我哪有那個閒心。”

“噢,”蕭逐風麵無表情,語氣卻有些嘲笑,“真是長大了,心%e8%83%b8也開闊,我還以為你要遷怒,要落井下石,原來不記仇。”

裴雲暎看著他。

蕭逐風一臉認真。

半晌,年輕人冷笑一聲,道:“不,我很記仇。”

第一百二十章 千門萬戶曈曈日

自上回裴雲暎不請自來後,一連許多日,苗良方都惴惴不安。

杜長卿沒注意到新來的先生心中這點忐忑,張羅著備酒果送灶神,貼灶馬,買屠蘇酒、膠牙餳,忙得不可開交——歲末總是很忙。

西街雅齋書肆裡,書籍摞在裡頭,洛大嘴把攤位擺出門外,各式各樣的鐘馗、桃板、桃符以及財門鈍驢、回頭鹿馬、天行帖子堆得到處都是,巷裡時時擠著一堆人挑選。

杜長卿也去挑了幾張財門鈍驢,胡員外家小夥計帶來好消息時,杜長卿正在大門口兩邊貼春帖。

春帖是吳秀才托人送來的,紅底黑字,是吳秀才%e4%ba%b2手所書。一麵是“喜延明月長登戶”,另一麵是“自有春風為掃門”。

杜長卿貼完左麵,踩著凳子貼右麵,阿城在底下替他扶穩凳腳,銀箏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仰頭看著,手忙腳亂地比劃道:“低了,再往右高一點,再高一點,對了——”

小夥計越過門口熱鬨,跑到陸曈跟前,笑嘻嘻地把信封往陸曈手裡一塞,大聲道:“陸大夫,老爺托小的給您拜年,這是先前您托老爺辦的事。老爺讓我帶話給您,陸大夫隻管好好準備春試,醫行那頭都打點好了!”

杜長卿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阿城扶著他下來。苗良方兩手都是藥茬,顧不得拄拐棍,從裡鋪深處一瘸一拐繞到陸曈身後,探著脖子問:“拿到春試名額了?”

陸曈低頭,從信紙中抽出一枚薄薄的銅片,銅片上寫了“仁心醫館”與陸曈姓名。

進春試場時,這個就是行令。

“太好了!”銀箏大喜過望,“姑娘能參加春試了!”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苗良方教導陸曈為春試準備,但陸曈越是用功,醫館其他人看在眼裡反而越是擔心。太醫局的春試,醫行推舉的平人醫工名額究竟能不能過不得而知,況且那位太府寺卿的董夫人隻要一聲令下,就可能讓陸曈在春試大門前無功而返。

但上天保佑,或許是那位董夫人看不上與這樣一個小小醫女使絆子,又或許在他們眼中,就算陸曈參加春試,最後也絕無可能通過,不過是自討苦吃,總之,董夫人沒在這裡頭插手,胡員外托人的舉薦,竟這樣順順利利地通過了。

陸曈望著手中薄薄銅片,眼中也浮起淡淡笑意來。

“今兒真是雙喜臨門。”杜長卿踢一腳阿城%e5%b1%81%e8%82%a1,“去,把炮竹拿出來,給我們陸大夫慶祝聽個響兒!”

“東家,那不是夜裡守歲才放的……”

“叫你去就去!”杜長卿不耐,“少爺有的是銀子,還缺兩串爆竹?”

“噢。”阿城揉著%e5%b1%81%e8%82%a1去了。

“挑最大最響的出來,就在門口放,爭取一個炮仗扔出去,整個西街都炸了!”

“噢!”

……

“劈裡啪啦——”

一大早,街邊爆竹聲此起彼伏,拿著竹竿的小孩兒奔跑著,邊將手中鞭炮懸在簷下。

已是臘月三十,街上店鋪紛紛關門,遊子歸家,忙著祭祖、掛符、守歲,街上看不見幾個行人,大紅爆竹碎屑點著長街白雪,喧鬨的聲音卻把除夕的清晨襯得更加冷清。

殿帥府小院裡,往日在雪中撒歡的黑犬今日沒在——被段小宴領著回家去了。

長街爆竹聲隱隱約約順著窗縫吹進屋裡,司裡,年輕人坐於窗前,半個身子陷在椅子中,深冬的陰天使得殿前司的光線不如往日明亮,而那孤寂也沾上幾分影。

他今日沒有穿公服,隻穿了件紫檀色圓領錦衣,沉默地垂眸看著麵前的猊梭鎮紙,不知在想什麼。

今日除夕,除了宮裡要值守的禁衛,其他殿前司的人都回家去了。

平時熱鬨的司衛,到了最熱鬨的佳節,反而越發廖然。

他其實也該回府去的。

無論再如何厭惡,每年除夕,他都要回裴府,他理應去祠堂為母%e4%ba%b2的牌位奉香。

但他不想回去,隻在這空無一人的司衛中坐著,仿佛要坐到天荒地老。

青楓一進門瞧見的就是這幅景象。容色俊秀的年輕人身影陷在暗色裡,沒了平日的鋒芒,眉眼間幾絲倦然。

腳步微一遲疑,裴雲暎已聽見了動靜,抬眸朝他看來。

“回來了?”

“是,大人。”

青楓進門,疾步走到裴雲暎身前,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呈上,低聲道:“大人,所有能查到的有關陸家的消息,全在這裡了。”

“嗯,辛苦你了。”

前些日子,因太師府舉止奇異,裴雲暎讓青楓%e4%ba%b2自走一趟常武縣,打聽陸家的消息。

常武縣與盛京相隔千裡,青楓快馬加鞭,中間換了水路,總算是在除夕這日趕上回來。

裴雲暎低頭,拆開手中密信,青楓見他抽出密卷,忍不住開口道:“常武縣陸家在一年前家中活人儘數死絕,陸家宅子被燒毀大半,屬下進宅搜尋,沒發現什麼線索。”

裴雲暎目光微動。

青楓低頭,想到自己打聽回來的那些消息,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因任務來得匆忙,青楓到了常武縣後,不敢歇息,立刻著手查探起來。

常武縣很小,統共沒幾條街路,街坊鄰人都相熟,打聽起來並不費力。加之陸家發生的事在常武縣傳得很廣,青楓在常武縣呆了沒幾日,就把陸家的消息打聽得七七八八。

陸家老爺陸啟林是常武縣一介普通教書先生,生活清貧,陸夫人李氏有個雜貨鋪子,素日裡賣些小雜貨。二人膝下共有兩女一子,大女兒陸柔在兩年前嫁到京城賣窯瓷的柯家,一年後因病故去。次子陸謙一年前在京因淩辱婦女、盜竊財物入獄,後被處以極刑。

陸啟林得知次子入獄後,趕赴盛京,但在水路途中偶遇巨浪,船隻傾覆,屍骨無存。剩下的陸夫人李氏短短時日裡喪女喪子喪夫,一夕瘋癲,在夜裡打翻油燈,葬身火海。

常武縣的人提起陸家一門,半是唏噓半是畏懼,隻道:“陸家一定是衝撞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怎麼邪門成這樣?”‖思‖兔‖在‖線‖閱‖讀‖

青楓很清楚,陸家的確是衝撞了,但衝撞的不是邪物,而是得罪了人。

這是一樁滅門慘案。

裴雲暎仍看著手中密信,看著看著,眉間一蹙:“劉鯤?”

這信上還提到了劉鯤。

青楓道:“劉鯤是陸啟林的表兄。”

劉鯤是陸啟林的表兄,當初就住在常武縣陸家隔壁。隻不過很多年前,劉鯤就帶著一家老小去了盛京謀生。

這消息很難打聽,因為劉家人離開常武縣太早了,八年前常武縣生了場時疫,病死無數,後來年輕一點的甚至都不知道有個劉家。

裴雲暎定定盯著手中密信,眸色隱晦不明:“所以,劉鯤%e4%ba%b2手將侄子送進牢獄?”

“是。”

聽聞陸謙犯事後被官府緝捕,是劉鯤舉告了陸謙的藏身之所。之前還沒什麼,當知道劉家與陸家這層關係時,再看劉鯤這舉動,難免有些唏噓。

裴雲暎淡淡道:“原來,是為這個。”

望春山下死狀淒慘的那具屍體、劉家兄弟流放的悲哀下場、王春枝的瘋癲癡狂……原來仇怨症結在這裡。

倒真是,一報還一報。

他垂眸,目光落在密信最下方的字行上,那裡,記錄著陸啟林的小女兒,陸敏。

青楓見他如此,道:“陸啟林曾有個小女兒陸敏,於十七年前元日降生,但在八年前常武縣爆發瘟疫時走丟。我查到的人說是跟拐子走了,也許是死了。陸家這些年一直沒放棄找孩子,但始終無果。”

“常武縣裡,打聽不到陸敏這些年的任何消息。”青楓麵露慚愧。

他知道裴雲暎讓他去常武縣,就是為了確認陸家這個小女兒的身份。但常武縣的人說,這些年裡,不曾有陸敏的下落。

陸敏確實是消失了。

裴雲暎沒說話,隻看著密信,劍眉微擰。

青楓小心翼翼問:“大人……可懷疑陸大夫就是陸敏?”

他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將密信折好,隨手扔進腳下的炭爐。

密信在炭爐微紅的火光中一閃,化為無數細小餘燼,消失不見。

他坐直身,伸手撥開窗縫,寒冷的風從窗外刮來,將他俊美眉眼也渡上一層寒意。

半晌,裴雲暎回答:“不錯,我懷疑她就是陸敏。”

“可僅僅隻是因為姓陸……”青楓有些猶豫,“這麼多年,沒有任何有關陸三姑娘的消息。也許對方隻是借著陸三姑娘之名行事,又或許背後還有彆人。”

“單憑陸三姑娘一人,很難做到此種地步。”

青楓想象不出來,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在外漂泊多年,歸家發現血案時隻身趕赴盛京,將相關之人一一殺死。

若非有人幫忙,一人絕不可能做到。但若有人在背後幫她,誰會這麼做,又是要利用她達到什麼目的?

僅僅隻依靠複仇之心,以平人身份對抗權貴,甚至對太師府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