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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418 字 2個月前

,她根本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一位舞姬可以不會彈琴,但總不能不會跳舞。破綻太明顯,何況裴雲暎本就是個聰明人。

陸瞳無奈,隻得往前走了幾步,緩慢地挪到屋中那塊織金珊瑚毯中,有那麼一瞬間,她有些想破罐子破摔,且不提日後對戚玉台如何,乾脆現在一把毒粉先毒死眼前這個禍害再說。

正當她僵硬地抬起胳膊時,身後又傳來一聲:“算了。”

裴雲暎道:“香爐灰灑了一地,不便起舞,你來給我揉揉肩。”

陸瞳心中鬆了口氣,又暗暗咬牙。

這人幾次三番,分明是故意戲耍於她,還是這就是這些豪門王孫的樂子?她聽銀箏說起過,會做的事偏要旁人做,能夠得到的東西偏要隔著一層紗,濃情蜜意中的男女最愛行此舉,美其名曰“情趣”。

陸瞳不懂情趣,也不懂男女之樂,若非情勢不對,簡直要對裴雲暎殺心頓起。

隻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陸瞳走到裴雲暎身後,深吸一口氣,雙手搭在他肩上。

裴雲暎背對著她,看不到神情,但看他姿態極為放鬆。

也是,折騰的是彆人,他當然放鬆了。

陸瞳便按下想要一刀結果此人的衝動,替他輕揉按起來。

醫館裡也曾有肩酸%e8%85%bf痛的病人前來看診,陸瞳也替他們揉按,她揉按的力道不輕不重,大部分時候都令人滿意。此刻窗外狂風大雨瓢潑不絕,暖閣中卻溫暖如春,樓下銀燭佳麗,夜夜痛飲,又有伶人歌聲隱隱傳來,竟生幾分美好之態。

陸瞳半垂下眼。

裴雲暎的肩很寬,腰身又窄,穿起公服來極漂亮。他看起來很矛盾,殿前司的公服款式裁剪硬朗,卻在衣領護腕處繡有華麗刺繡,一如他給人的感覺。

看似%e4%ba%b2切可近,實如泠泠玉雪,藏著冷意。

這屋裡沒有戚玉台的影子,戚玉台不在這裡,而她要找到戚玉台,首先得從裴雲暎身邊%e8%84%b1身。她身上所帶之藥要麼要人性命,要麼不適合用在他身上,他喝了酒卻沒有醉……得想想其他法子。

或者直接將他弄暈?這屋中趁手的也隻有一個香爐,還灑在地上了。她的針倒是可以,但那樣就得見血。而且這附近或許有裴雲暎的護衛,一旦出事,想要%e8%84%b1身很難。

她今日是來找戚玉台的,不想另生事端。

心中正思索著,冷不防耳邊傳來聲音:“怎麼心不在焉?”

還沒來得及反應,下一刻,陸瞳的手被人握住,一陣天旋地轉,她感到身子被人往前一拽,一下子撲到裴雲暎身前。

四目相對。

桌上銀燭晃了兩晃,牆上影子也晃了兩晃,人影漸漸凝在牆上,像一幅昏暗舊夢。

陸瞳心中微動。

自打知道她要混入遇仙樓後,銀箏總與她說起這些風月場中的事情。什麼書生與花魁,王爺與清倌,什麼名姬文士,什麼狀元琴娘,亂七八糟天花亂墜,無非就是男女情事。

那些男女間來回的拉扯、追趕、調笑,到最後也就是到榻上滾作一團。她聽著總覺不甚真切,而今裴雲暎近在跟前,陸瞳忽而就有了實感。

她看向眼前人。

裴雲暎生得美貌,骨相眉眼都英挺,一眼看起來俊美又高貴,但因為%e5%94%87角的梨渦又多了一絲韶朗,這使得他看起來沒有那些富貴公子端著的矜持氣,反而多了幾分清爽。

但再清爽,到了綺羅叢裡,他也隻是個普通男人。

也會逛花樓,找姑娘,對舞姬動手動腳。

陸瞳不知道他想乾什麼,畢竟人一旦要真下流起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裴雲暎盯著她,忽然笑了笑。

他說:“遇仙樓裡的紅曼姑娘芳容端麗,冠絕吳姬,不過我看,千花萬柳,並不如伊。”

他一手握著陸瞳手臂拉近身前,明亮的眸中映出她的影:“相交已久,識麵何遲,不如讓我看看你的臉——”

言罷,抬手作勢要去扯陸瞳的麵紗。

陸瞳一驚,猛地退後。而他看似強勢,實則並未用力,陸瞳一下子就掙開了他的手,後退幾步,一身珠釵銀飾被這動靜晃得叮叮當當作響。

珠羅麵紗的流蘇輕輕拂過他手,如一道幽藍舞影,從他指尖流走了。

陸瞳回過神來,一瞬間明白了什麼,驀地看向屋中人。

窗外大雨傾盆,風聲密密。

屋中燈殘香暖,朱火照人。

年輕人坐在椅子上,烏衣上簇簇銀雲作團,笑容在燈色下泛出淺淺暖意,像是有些忍俊不禁。

“香香歌喉清麗,翠翠舞韻綿長,卿卿一笑酬千金。”

他看向陸瞳,微微揚眉。

“瞳瞳,你會什麼?”

唱跳雙廢的瞳瞳:我會一刀一個小朋友【殺掉你.jpg】

第一百零四章 玉枕釵聲碎

雨下大了,銀燭在案前靜靜燃燒。

搖曳燈色下,屋中兩人對峙。

靜了許久,陸瞳開口:“怎麼認出我的?”

她早該想到,裴雲暎又是要倒酒又是要看彈琴跳舞,一會兒還要揉肩,分明就是故意戲弄。偏她還以為是裴雲暎本性如此,故意與邀來的舞姬調情。

不過,她既已戴上麵紗,又妝容繁複,連聲音也沒發出一句,裴雲暎是怎麼認出她來的?

年輕人歎了口氣,搖頭道:“彆的姑娘眼睛情意綿綿,你那雙眼睛方圓十裡都能感覺出殺氣。”

他笑了一聲,“能騙得了誰?”

陸瞳:“……”

她真想一把灰毒瞎麵前這人眼睛。

裴雲暎倒茶喝了一口,又含笑打量她一下,道:“陸大夫今日不太一樣。”

她平日裡總是素著一張臉,穿得衣裳也多是舊衣,綁辮子也是為了行醫製藥方便,一幅對旁人漠不關心模樣。但今日換了豔麗蟬紗舞衣,孔雀藍的舞衣上簇金繡孔雀,腰肢纖細如柳,藍麵紗也是纖薄輕柔的,流蘇搖曳,露出那雙漂亮的眼睛。

她眼睛形狀生得很漂亮,眼尾微微下垂,看起來很無辜,描過眉黛與眼瞼後,眼色加深,襯得一雙眼越發烏湛,就顯出幾分冷豔來。

今日她沒有編辮子,滿頭烏發如瀑,其中點綴細細發辮,那是異族裝飾,配合滿身叮叮當當銀飾,一眼看去,百媚坐中生。

裴雲暎似笑非笑看著她:“長了這麼一雙溫柔眼睛,偏偏殺氣這麼重。”他提醒,“陸大夫,你這樣動不動就殺人,今後你未婚夫知道了怎麼辦?”

陸瞳已被他方才戲弄引出怒意,聞言反%e5%94%87相譏,“裴大人這樣動不動就逛花樓,日後你夫人知道了怎麼辦?”

裴雲暎揚眉:“日後我有了夫人,就不逛花樓了。”

陸瞳譏諷:“那我不如殿帥大度,日後我未婚夫知道了,我就殺了他。”

屋中靜了一靜。

良久,裴雲暎開口:“那你今日是來做什麼的?”

他瞥一眼陸瞳,身子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來殺未婚夫的?”

陸瞳不欲與他多說,她今日在這裡已耽誤得太久,戚玉台現在也不知所在何處。然而眼下被裴雲暎撞見,以此人心機,多半會注意她接下來動作,今日算是功敗垂成。

“時候不早,就不打擾裴大人好事了。”陸瞳故意繞開他的話,“我先走了。”

“這就走了?”

“怕被人撞見,有玷殿帥芳名。”言罷,往門口走去。

他沒理會陸瞳的諷刺,隻在她身後笑道:“陸大夫似乎還沒弄清楚狀況,真以為自己走得了?”

陸瞳腳步一停,回身冷冷望著他。

“不是我。”他抬抬下巴,點一下門外方向,“遇仙樓第三層一般人上不去。這裡是西閣還好,那邊,”他看一眼門外,“東閣有護衛把守。”

“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你這麼稀裡糊塗闖進來,多半已經被人發現。我猜外頭人正等著你自投羅網。”

“陸大夫,你驚動人了。”

陸瞳心中一震。

第三層看似無人長廊下,實則有護衛把守?

可她從上樓到進屋,除了被銀箏引走的龜公未曾受到任何阻攔。◢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一瞬間,有寒意自心頭掠起,像是捕蟬的螳螂回頭,恍然驚見身後逼近的黃雀。

仿佛為了印證裴雲暎的說法,緊接著,外頭響起人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一些男子的嗬斥,像是官兵搜查的動靜響起。

陸瞳霍然看向裴雲暎。

他坐在屋中,珠燈燭色柔柔灑落在他身上,眸色看不太真切。

“外麵是誰的人?”陸瞳問。

“不知道,王孫公子,豪門貴客,無非都是那些熟人。”

陸瞳往他身前走了兩步:“殿帥能不能幫我?”

說這話時,她聲音軟了幾分,試圖拉起對方與自己的交情。

依照裴雲暎所言,外麵的人身份貴重,又已察覺有人混跡潛入三樓,一旦被人發現,她便會被當作可疑目標。如果外麵人不是戚玉台還好,倘若是戚家人,她這就算打草驚蛇了。

而裴雲暎是昭寧公世子,權貴之間,總是要互相顧忌通融的。

她看向裴雲暎。

裴雲暎從椅子上站起身,笑著對陸瞳搖頭。

“不能。”

“我與陸大夫非%e4%ba%b2非故,幫了陸大夫就要得罪彆人,盛京那些瘋狗很難纏,我從來不自找麻煩。”

他越過陸瞳身側,似乎想要開門離開。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裴雲暎低頭。

纖細手指拽著他的黑衣,看上去有種孤注一擲的堅持。陸瞳聲音平靜,“大人好像忘了,還欠我一個人情。”

裴雲暎一頓。

陸瞳揚起臉來看著他,“當日軍巡鋪屋外,我以身作餌,送了裴大人一件禮物。當時我說‘現在不用殿帥還,等日後想到了,我會向殿帥討的’。”

她上前一步,逼近裴雲暎:“現在我想向大人討回這個人情。”

他好笑道:“你這是挾恩圖報啊。”

“裴大人想出爾反爾?”

他揚了揚眉,正要說話,外頭突兀地響起敲門聲。

“有人嗎?”

陸瞳目光一緊,他們來了。

“砰砰砰”的敲門聲如急鼓,打碎雨夜沉寂,裴雲暎忽地歎了口氣,下一刻,一把抓住陸瞳走向屏風後。

銀燭被帶起的風吹得搖曳起來,珠燈上芍藥花枝爛漫。

一大片絲霧從天而降飄搖而下,將鴛鴦榻上一雙人影包裹。

陸瞳微微一驚,下意識想要掙紮,手腕卻被按在被衾中,動彈不得。

珠繩翡翠帷,綺幕芙蓉帳。合歡鴛鴦繡被上一雙文彩鴛鴦交頸纏綿,瑰麗輝映,而他冷硬的袍角與她柔軟的紗裙交纏迤邐,黑錦便摻上一抹豔麗的藍。

金絲暖帳銀屏亞,陸瞳被他按在被衾中,一頭銀飾在青玉枕上清脆作響,很有幾分“玉枕釵聲碎”的香豔。

但眼前這人並未為顏色所動,裴雲暎鬆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