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1 / 1)

燈花笑 千山茶客 4378 字 2個月前

上回在萬恩寺,董夫人與陸瞳起了爭執,是裴雲暎出麵解了圍,當時董夫人似乎誤會了裴雲暎與她之間的關係,沒想到今日又主動提了起來。

說起來,董夫人傲慢無禮,連太府寺卿的下人護衛都對平民不屑一顧,偏偏這些日子府裡上下對陸瞳還算客氣有禮,或許不隻是因為自己救了董麟一命的關係。還因為,他們以為自己與裴雲暎關係匪淺。

裴雲暎……

陸瞳心想,既然這位昭寧公世子的名頭這般好使,索性她也就不客氣地再借用一次好了。

她頓了片刻,笑容忽而變得有些靦腆,輕聲細語地開口:“殿帥府公務繁忙,這等冗雜小事,怎好意思屢次勞煩殿帥大人。”

董夫人注意到她說的是“屢次”。

那言外之意就是,她經常“勞煩”裴雲暎嘍?

霎時間,在董夫人眼中,陸瞳原本靦腆的笑容,立刻就變得欲蓋彌彰起來。

也是,若他二人真無首尾,裴雲暎又怎會在萬恩寺替這醫女出頭,要知道那位指揮使可不是個善茬,素日也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性子。

如果陸瞳真是裴雲暎的女人……這人可得罪不起。

思及此,董夫人便笑著拉她坐下:“陸大夫什麼都好,就是太客氣了……說起來,之前在萬恩寺,我與小裴大人間還有些誤會,後來小裴大人沒放在心上吧。”

陸瞳微微笑著,麵不改色地撒謊:“沒有,哪裡的話,小裴大人心%e8%83%b8寬大,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氣的。”

“真的?那等小裴大人得了空,來府上坐坐,老爺早就想與他小敘一番。”

“好,我一定替夫人轉達。”

……

“阿嚏——這誰背後編排我們呢。”

一聲響亮噴嚏聲陡然響起,打碎了殿帥府清晨的冷寂。

昨日下了一夜雨,院中一架薔薇被打得七零八落,池塘水麵如鏡,飄浮數點嫣然落花。

屋中紫檀雕螭案上,擺著一副翡翠棋局。

裴雲暎坐在楠木交椅上,手撐著下巴,正意興闌珊地盯著桌上半幅殘局。

段小宴揉著鼻子從門外走進來,見狀道:“都一月了,逐風哥給的這幅殘棋還沒解開?”

裴雲暎“嗯”了一聲。

殿前司天武右軍副指揮使蕭逐風,身為裴雲暎摯友,身家清白,品性出眾,無不良嗜好,不愛吃不愛色,就愛四處搜羅棋譜。

他自己棋藝又爛,尋到一方棋譜,解不開,就要拉著裴雲暎來幫忙。裴雲暎對下棋一事並無興趣,奈何蕭逐風每次的賭注總是誘人。此番賭注是蕭逐風在外尋到的一把銀鋙刀,傳言銳不可當,切玉如割泥也。

為了這把銀鋙刀,裴雲暎也隻能在不上差的時候努力努力。

晨日從窗隙照進來,將他的臉照出一層朦朧光暈。裴雲暎從玉碗裡揀出一枚碧綠棋子,輕輕放在殘局一角。

刹那間,糾結交錯的殘局豁然開朗,死地也絕處逢生。

他眉眼微動。

成了。

段小宴伸長脖子來看:“這就解出來了?”

裴雲暎擋住他探來的手:“彆動,回頭讓蕭二拿刀來換。”

“那也得等他下差後再說。”段小宴撇了撇嘴,“他先前休沐得夠久,可不得補回來差日,還要幾日才得空。”說罷,又兀自歎了口氣,“尋常上差時總覺得時間不夠用,這休沐時反倒不知道乾什麼,怪無聊的。”

裴雲暎瞥他一眼:“嫌無聊?去演武場練箭。”

段小宴倒吸一口涼氣,喊道:“大哥,休沐日讓人去練箭,這還是人嗎?這麼大日頭去演武場,你不如提前給我備點藥。”說到‘藥’字,段小宴突然頓了頓,抬頭看向裴雲暎,“對了哥,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何事?”

“你忘了嗎?”段小宴手忙腳亂地同他比劃,“咱們上次在清河街祿元當鋪,哥你幫陸姑娘付了銀子,她說要用藥茶抵銀子的,你不會忘了吧?那可是五十兩,快抵得上我兩月月俸了!”

裴雲暎一怔,思忖片刻才道:“是有這麼回事。”

“你不打算去討債嗎?”段小宴提醒:“就算你不缺銀子,也不能如此浪費……我聽說西街一條街上全是小吃玩意兒,反正今日時候還早,順路過去瞧瞧唄。那藥茶你不要的話,我拿回去孝敬我爹,生辰賀禮都省了。”

他喋喋不休說了一堆,邊瞅著裴雲暎的臉色,見裴雲暎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又湊上前去,拖聲拖氣地開口:“哥——雲暎哥——”

裴雲暎眉頭皺了一下,忍不住抬手抵住他探來的腦袋,看了他一眼,段小宴可憐巴巴地瞅著他。

半晌,裴雲暎歎了口氣:“行吧。”

陡然被這麼輕鬆答應下來,段小宴還有些不敢相信:“真的?你今日怎麼這麼好說話?”

“正好我要去城東一趟。”裴雲暎站起身,順手提起桌上長刀,“順路。”

第五十八章 殿帥上門

陸瞳離開董府時,已經是正午了。

此時正是日頭最曬時,在外行走怕過了暑氣,董夫人便讓董府的馬車送她回去。

一同坐馬車的還有一位婆子王媽媽,是董府的下人,先前萬恩寺那一次,也是這婆子陪著陸瞳一道回去的。

王媽媽如今待陸瞳的態度也客氣許多,一路與陸瞳不鹹不淡地交談,待到了仁心醫館門口,陸瞳與王媽媽道了謝,撩開馬車簾就要下車,冷不防聽見身側王媽媽“咦”了一聲。

陸瞳轉頭,王媽媽指著馬車外:“那位好像是裴大人?”

陸瞳順著她目光看去。

日頭正曬,長街簷下雨後生出一層茸茸苔蘚,綠得可愛,薜荔根蔓延上牆,一片夏日幽致裡,冷暖兩色涇渭分明。

有人站在簷下陰影裡,似是察覺到陸瞳的視線,於是腳步停住,抬眼朝她看來。

細碎日光從門口的李子樹縫隙穿過,落下零星幾絲在他身上,年輕人神情藏在暗色裡看不真切,那雙看向她的漂亮黑眸卻含著幾分幽深。

緋袍銀刀,風姿英貴,正是那位殿前司指揮使裴雲暎。

陸瞳不由心中一跳。

幾個時辰前,她才在董夫人跟前信口胡謅,暗示自己與裴雲暎%e4%ba%b2密無間,不過須臾,就在此遇著了正主,實在有種撒謊被人抓了個正著的心虛。

王媽媽目光猶在裴雲暎和陸瞳之間打轉,陸瞳已提起一個笑,回頭衝這婆子道:“裴大人是來找我的。今日勞煩媽媽跑一趟了,我先走一步。”

王媽媽忙道:“陸大夫忙自己的就是。”看她的目光卻與方才又大不一樣。

陸瞳見目的已到達,便不再多說,起身下了馬車。

才一下馬車,裴雲暎身側的少年見陸瞳走來,立刻用力朝陸瞳揮舞手臂:“陸大夫!”

陸瞳走過去,在裴雲暎和段小宴跟前站住,道:“裴大人,段小公子。”

“陸大夫,”段小宴衝她展顏笑道:“我與大人剛到此地,正想著這醫館裡怎麼沒見著你人影,還以為你今日不在,沒想到就在這裡遇到了。可真是有緣。”

裴雲暎沒說話,目光越過她身後落在了停在醫館門口、董家的那輛馬車上。

“那是太府寺卿府上馬車?”他揚眉。

陸瞳道:“不錯。”

裴雲暎漫不經心地點頭,笑著看向陸瞳,目光有些異樣:“陸大夫什麼時候和太府寺卿這樣要好了?”

陸瞳心中一沉。

他語氣平靜,看她的眼神卻如刀鋒利刃,犀利得很。

陸瞳定了定神,斂眉回答:“這還得多虧裴大人上回出手相助,董夫人與我解開誤會,我便偶爾去太府寺卿府上為董少爺施診。”

不動聲色地又將球踢了回去。

裴雲暎垂眼看著她。

過了一會兒,他點頭:“原來如此。”語氣淡淡的,也不知信了還是沒信。

陸瞳又看向裴雲暎:“不知裴大人突然前來,所為何事?”

“來討債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討債?”

他“嘖”了一聲,笑著提醒陸瞳:“陸大夫真是貴人多忘事,怎麼忘了,之前祿元當鋪中,你還欠我兩包春水生。”

祿元當鋪?

春水生?

陸瞳恍然。

這些日子她忙著製售“纖纖”,確實將這件事給忘了。

段小宴瞅了瞅陸瞳:“陸大夫,你還真是將我們大人忘得一乾二淨。”

銀箏剛從裡鋪出來聽到的就是這麼一句,不由輕咳兩聲,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陸瞳和裴雲暎之間有點什麼。

陸瞳轉身往醫館走:“我去拿藥茶,裴大人、段公子,進來坐吧。”

鋪子裡很是清淨。

今日太熱,杜長卿怕熱躲懶,沒來醫館,隻有阿城和銀箏在店裡忙活。

裡鋪傾倒的藥材已被阿城收拾乾淨,銀箏請二人在竹椅上坐下,又進小院給二人沏茶。

阿城遠遠站在一邊,小夥計機靈,早看出這二人身份不同尋常,尤其是坐在屋中那位年輕人,金冠繡服,形容出眾,瞧著是位俊美瀟灑的世宦子弟,腰間那把長刀卻凜然泛著寒光,將這錦繡也鍍上一層鋒利。

雖笑著,笑意卻又好似並未到達眼底。

讓人又想%e4%ba%b2近,又生畏懼。

阿城走到陸瞳身邊,望著裴雲暎問:“陸大夫,這是你的熟人麼?”

若非熟人,銀箏怎會將這二人迎進來,還去給他們沏茶?

能在仁心醫館喝上茶的,如今也就一個老主顧胡員外而已。

裴雲暎:“是啊。”

陸瞳:“不熟。”

聲音同時響起,答案卻截然不同。

裴雲暎似笑非笑地看向陸瞳,麵上倒是沒半分惱意。

陸瞳淡淡道:“萍水相逢,幾麵之緣,算不得相熟。”

“陸姑娘這麼說可有些無情。”段小宴摸了摸下巴,“且不提我們大人先前在寶香樓下救了你一命,也不說在萬恩寺董夫人跟前替你周旋說情,光是上次在祿元當鋪見麵,也不過才過了一月。”

“我家大人替你付了五十兩銀子才贖了釵簪首飾,五十兩都抵得上我兩月俸祿了。這世道,非%e4%ba%b2非故的,誰會好心借給旁人那麼大一筆銀子。”

段小宴撇了撇嘴:“我都認識大人多少年了,他可從沒借給我這麼多。”

聞言,阿城有些驚訝地看向陸瞳:“陸大夫,你還買過首飾釵環?”

陸瞳素日裡衣飾簡單,從沒戴過什麼首飾珠寶。杜長卿還曾在背後與阿城提起說,隻說白瞎了這樣一張容顏,連個打扮都不會,穿得比他家仙去的老祖母都素。

“怎麼,”裴雲暎隨口問:“沒見你們家陸大夫戴過?”

阿城笑起來:“是沒見過,說起來,自打陸大夫來我們醫館以來,小的還從未見她穿戴過什麼首飾呢。”

他說完,像是意識到自己這麼說不好,看了陸瞳一眼,又趕忙補了一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