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停,又又繼續道:“可我後來又想,我那時太混賬,從不曾考慮過你的心境,即便說了又如何,你受的那些委屈半分也沒少?,你該怨我恨我的...”
兩人難得說起從前,雲朵卻沒想過竟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她覺得眼眶有些發燙,快速眨了幾下,看回沈譽。
沈譽眼底也一片赤紅,捧著她的手放到%e5%94%87邊,很輕的碰了下。微微閉上眼睛,道:“我若是像個爺兒,就?該躲你遠遠的,不讓你再?看見煩,所以你走後我也沒特意?去找過你。”
他眸子?沉重地掀開一條縫,將那隻微微顫唞的手放在自己%e8%83%b8口,“可再?次遇見你後,我才終於找回自己出走的魂魄,我想定是隨著你一道離去了,隻有跟在你身邊,才能?找回我還活著的證明。”
他說話?也有些吃力,臉上是不正常的紅。
雲朵再?顧不得心潮湧動,急道:“彆說了,你病成這?樣,就?快躺下罷,我去請大夫來...”
“我大抵的確是病了,現在腦子?燒得熱,才將這?些一氣兒都說了。等我清醒時,這?些話?是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男人擠出一個帶著傻勁的笑,“我說這?些也不是逼你現在就?原諒我,你隻管對我冷臉也好?,發脾氣也罷,我愛看你使那些小性兒,總比以前總小心謹慎的樣子?好?...隻是你以後也彆想著要?攆我走,我既然決心討好?你,便作好?了打?算,我有的是耐心陪你,不管是一年兩年,還是往後餘生。我、我...”
他終究是沒把話?說完,眼皮再?也撐不住,重重地合上,呼吸急促著昏睡過去。
第52章
雲朵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
睜開眼?時,隻能看到陌生的屋頂,深色的橫梁上麵雕刻栩栩如生,好不闊氣。
眼?珠子轉了一圈,才猛然坐起來,張望著在屋子裡逡巡。
沈譽仍在床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過來,正?安靜地看著自?己?。
視線對上後,男人輕輕地笑了笑。
雲朵將蓋在身上的被子掀開,緩緩站起來,囁嚅道:“我、我怎麼竟睡著了...”
她聲?音說得小,但?沈譽還是聽見?了,朝著床沿挪了幾寸,說:“昨夜走了許多路,早上又辛苦照顧了我,定是累著了。”
雲朵這?才轉頭看了看窗外,日頭竟已快到頭頂。
她耳根發燙,明明說好好要走的...
床上的人忽然咳起來。
雲朵收回思?緒,忙在桌上找了水倒了杯遞給他。
男人伸手去接,卻?將那隻遞水的手也一並輕輕握住。
“隻可惜我才病了,床也被我睡得臟了,委屈你躺那榻上。”
他掌心不再似昏睡前那般潮熱,卻?仍暖暖的。
雲朵像是被燙到,指尖蜷了蜷,嘴%e5%94%87動了動,剛想?說話,那隻手就鬆開了。
沈譽捏著杯子,低頭小口小口的抿著,動作緩慢,像是要從那白水裡品出甘甜來。
他手大,那隻瓷白杯子更顯得玲瓏,手背的青筋隨著他抬手的動作時隱時現。
雲朵盯著看了會兒,道:“二爺既然醒了,我——”
“早上辛苦你照顧我...”沈譽指尖摩挲著杯身,抬起含笑的眸子看進她眼?底,“還未說句感謝。”
雲朵彆開臉,目光落在自?己?十指絞緊的雙手,說:“不過?是順便,不必客氣。”
男人卻?煞有介事?地認真道:“你有所不知?,我一年到頭也難得病一回,可一旦病了,必定去大半元氣。輕則臥床十天半個?月才好,重則藥石無醫險些見?了我%e4%ba%b2娘去。我今早時便自?覺大有重演之勢,若非你悉心照料,隻怕現在已是凶多吉少。”
雲朵從未聽說過?這?事?,一時間有些詫異。
沈譽鄭重地接著解釋:“我十歲那年的冬天,也是數九寒天裡病了,已是到了神智不清之境,任那些靈丹妙藥成日似水般往肚裡灌也絲毫不見?清醒之勢,還是母後%e4%ba%b2自?上山去請了仙師為我起壇作法?才將魂將回來。”
雲朵聽得入了神,怔了會兒,才緊張道:“你、你在誆我罷?”
哪有人病一場還得請做法?事?的。
沈譽一時無言,垂眼?緘默著。
他臉上沒再看見?那些不正?常的紅潮,想?來是退燒了,又恢複了平時那副清俊的模樣。
隻是到底還病著,難免憔悴了些,再一皺眉,顯得更有幾分可憐起來。
雲朵覺心底有根羽毛在輕輕刮蹭著,想?了想?,又說:“真、真有這?樣嚴重?”
“是我唬你的。”男人苦笑了下,“哪裡就能病死了,不過?是老毛病,躺個?幾日,再喝幾副湯藥,總會好的。隻是往年都有母後在旁叮囑,我也好得快些,如今她——”
他說到一半,捂著%e8%83%b8口猛烈咳起來。
雲朵急忙接過?他手裡快握不住的杯子,另一隻手去扶住快要嘔出來的人,猶豫了會兒,手伸到他背後,輕輕拍著男人的背。
沈譽順勢將大半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咳聲?慢慢止住。
“我去給你再倒些水來...”見?他氣息漸漸平穩,雲朵忍不住往後退了退想?起身。
男人又咳了兩聲?,將下巴也擱在她肩頭,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我不想?喝水,就這?樣歇一歇,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雲朵隻得僵著上半身,任他伏在自?己?身上。
兩人坐在床頭,看起來就像是擁在一起。
又過?了會兒,沈譽再度開口:“今日就這?樣耽誤了你大半日,想?來現在回去,店裡也該關門?了。”
他說話時的氣息一點點灑在耳尖,帶起陣陣癢。
雲朵不自?覺地偏了偏腦袋,悶悶地嗯了聲?。
男人接著自?說自?話,“原本打算送你回去的,若時間趕得上,還想?再吃一碗你做的碧粳粥,許久沒嘗過?了,實在饞得緊...”
他說及此處輕歎一聲?,“隻可惜我這?病體,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好,才能得享口福。”
他說的碧粳粥是雲朵店裡在賣的一種。
因其價格貴,平日裡賣得不好,也就不常做。沈譽之前倒是常在店裡點,自?身份曝露後,雲朵便再沒做過?那碗粥。
如今忽然提起來,她就算再笨,也該明白男人這?不過?是趁著病想?從她這?討些好處。
思?此此處,雲朵一把將男人推開,站起身將碗放在桌上,兩條細眉微蹙,沒好氣道:“大王若想?吃,隻管找下人來,任憑什麼山珍海味吃不到,更何況幾口清粥小菜。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沈譽隻覺懷裡空蕩蕩的,有些發冷。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說:“許是我肚子太餓,這?才想?起來了。你既有事?要回,我也不好再留你,我已吩咐了小梅,她自?會安排好人將你送回去。”
他%e8%84%b1力地靠回床頭,緩了緩,有些氣喘道:“我沒什麼力氣,隻怕連站起也不能,就不送你了。”
說罷便側過?臉朝著裡麵,眯著眼?假寐起來。
他閉著眼?,隻能靠耳朵去聽屋裡的動靜。
床邊的人似乎站了會兒,很快便恢複了寧靜。
沒聽見?腳步聲?,男人嘴角微微揚起個?不明顯的弧度,又慢慢睜開眼?。
房中除了她再無彆人。
笑意僵在嘴角,沈譽一雙墨色眸子怔怔盯著麵前空掉的凳子,半晌才失落地收回目光。
有丫鬟端了藥進來,濃烈的苦味很快就將那人隱約殘留的餘香淹沒。
沈譽彆過?臉,冷冷道:“拿走。”
丫鬟膽怯地往後退了半步,又畏畏縮縮道:“太後娘娘叮囑奴婢,得%e4%ba%b2眼?見?大王將藥喝了才...”◢思◢兔◢網◢
床上的男人才抬起手,丫鬟便噤了聲?,連捧碗的手也止不住抖起來。
沈譽並未有其他動作,隻是躺下去,再將被子拉起來,蒙住頭睡了。
他睡得極不安穩,時冷時熱的,又常常被夢魘住,驚醒時已是下午了。
渾身都被汗沁透,實在難受得厲害,便讓人備了熱水沐浴。
沈譽坐在浴桶裡,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
冬日天黑得早,窗外連夕陽的餘暉也沒看見?,隻有斑駁的竹影和黃綠相間的竹葉交融,與青綠石牆上的青苔雜糅在一處。
直到水變涼,沈譽才慢吞吞地起身穿衣裳。
他沐浴時不愛有人服侍,這?會兒許是餓得太久,也沒力氣再喚丫鬟進來,索性自?己?穿。
隻是內衫外裳都混在一堆,隨手一翻,就落在地上,沾了他從浴桶裡帶出的水。待笨拙地再撿起來,已不能再穿了。
窗外有微風吹進來,將他身上僅穿著的一身中衣拂動,勾勒出起伏的曲線。
沈譽鬆開指尖,將那些準備好的衣衫再次扔回地上。
他眸底似氤氳著濃濃一層霧,久久不散,連帶著眉心也被愁緒浸染,跨過?地上臟汙,徑直走向裡間的衣櫃。
這?處不是他的寢宮,自?然沒帶幾身換洗衣物,沈譽胡亂翻出來幾件扔,正?打算自?己?換,一轉身,卻?看見?雲朵站在隔斷旁。
他身形一頓:“你、你何時來的?”
又立即笑起來補充道:“怎麼走路也沒聲?兒。”
雲朵收回目光,將手中食盒放在桌上,又轉身去將敞開的窗戶關上,再走回來。
男人還呆愣地站在原地,隻一雙眼?睛黏在她身上。
她抿了抿%e5%94%87,終是走到男人麵前,從他手中接過?那堆亂七八糟的衣物,一件一件捋出來,瞧了會兒,又轉身去衣櫃裡翻出件襖子。
沈譽摸了摸鼻子道:“這?樣穿起來是不是略厚了些,動作間諸多不便。”
雲朵抬眼?望著他。
男人抬手將那襖子穿上,又小聲?地問她:“還以為你走了?”
“原是打算走的。”雲朵低著頭給他扣著襟扣,“忽然覺得有些餓,便留下來吃了午飯。飯菜裡加了些紅豆,又想?起來有個?新菜品急著一試,才多留了會兒。”
沈譽眼?底放光,遠遠看了眼?桌上的食盒,說:“不知?我有沒有口福,能嘗到你的手藝。”
雲朵低著頭,也不回他,隻是默默給他穿衣裳,手裡的汗巾有些眼?熟,她不自?覺地翻了翻,忽然停下動作。
這?不就是那時候她聽蓮香的話,用自?己?的訶子剪出來的料子做的那條。
她臉上驀地紅起來,就連手也有些發顫。
男人似乎才發覺,輕輕笑了笑說:“聽蓮香說這?是你辛苦了好些天才做好的,我還未來得及說聲?話便擅自?拿來用了。”
雲朵隻覺眼?睛發酸,眼?前視線也模糊起來,哆嗦著動作就要將那汗巾解下來。
沈譽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