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巧,釉細膩瑩潤,杯底有青色花紋,靜靜地在水底盛放。
連喝了好幾杯,饑渴感終於緩解許多。
她有些餓,便放了杯子出院子。
蓮香不在廚房裡,後屋的小雜房也沒人。
四下靜得不真切,有風吹過來,拂得荷葉搖搖晃晃,露水映著斜陽的光,反射到嬌豔的荷花上。
雲朵好像看見了沈譽。
他坐在荷塘中的大石頭上,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荷葉擋住他大半身影。
雲朵以為夢還沒醒,腳步不受控製地向前邁去。
男人似有察覺般回頭。
雲朵停下步伐,怯生生地向他欠身,“二爺…”
她睡得久,聲音還有些啞。
不知發生了什麼,坐在石頭上的沈譽忽然晃了晃身形,好在反應及時才沒跌進湖裡。
他輕輕地咳了聲,才說:“過來時看你在睡,就沒叫你,蓮香到我院中取東西去了,不多時就會回來。”
雲朵點點頭。
她本該回房的,卻腳下生根了似的,又有些口渴起來。%e8%88%94了%e8%88%94發乾的嘴%e5%94%87,問道:“二、二爺緣何坐在塘裡?”
聲音很小,沈譽還是聽清了。
男人撥開一片高大的荷葉,露出一截長長的竿,“我在釣魚。”
雲朵新奇地歪著頭,“釣魚?”
沈譽嘴角微微上揚,“你要不要試試?”他停了一下,又補充道,“這處景色也還不錯。”
夕陽的餘暉照得雲朵的臉有點紅,她點了點頭,提著裙角往前。
走了幾步又停住。
並沒有通向水中央的路,沈譽是怎麼過去的。
沈譽也意識到,“是我糊塗。”
他急匆匆地站起來,熟稔地越到一片荷葉後。
雲朵這才看清,在那綠幽下方,隱藏著幾塊剛好突出水麵的石頭。
沈譽幾步便到了離岸最近的石頭上,用眼神丈量著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些猶豫道:要不我去找搜小船過來。”
雲朵搖頭,“我…我試試。”
男人笑了,朝她伸出手,“直接跳過來,我會接住你。”
雲朵顯然沒做過這樣的事,緊張的猶豫不決。
沈譽也不摧,儘情欣賞她臉上難得豐富的表情。
終於,岸上的人跨出了第一步,用力地蹦了出去。
可她即便費勁全力跳躍,還是沒能準確落在石頭上。
眼見著就要墜入水中,雲朵心跳落在嗓子眼,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一隻手拉著,隨後落進一個寬闊的懷抱。
淡淡的香氣鑽進鼻腔,雲朵還未分清那是什麼香,就聽見男人的聲音在頭頂落下。
“做得很好。”
雲朵%e8%83%b8口跳個不停,緊緊揪住男人肩膀的布料,連呼吸也不敢用力。
她謹慎地眨了眨眼睛,緩緩將自己從這個算不上擁抱的懷裡%e8%84%b1出。
沈譽神色如常,指著不遠處道:“第二塊石頭在那兒,有些遠,我先過去,你像方才這樣跳過來。”
他說罷就要離開,雲朵卻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袖子。
沈譽低頭,能看到她紅透的一張臉,慌亂撲閃的睫毛,和咬得發白的%e5%94%87。
雲朵耳朵紅得滴血,雙%e8%85%bf使不上一點力氣。有些喪氣的說:“要不還是算了…”
話音剛落,那隻手就落在腰間,隨後一股力就帶著她輕巧騰起。
雲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一雙眼定定地看著男人,她眼睛有些溼潤,被夕陽的光照得格外閃亮。
很快,淩空的雙腳就再次踩在實地。
雲朵驚慌地平複著淩亂的呼吸,轉頭卻瞥見男人正彎著腰弄什麼,很快就抬起頭。
石頭上鋪著一件袍子。
沈譽站了起來,眼底盛滿橘色的光,“地上涼,墊一墊。”
第13章
在嫁人前,雲朵都鮮少有空閒能坐在一處賞花賞景。
娘%e4%ba%b2身體不好,自懂事起,她就要幫著分擔家務,再大一些就更忙,有時累了一天下來連吃飯也顧不上,這樣的閒情逸致著實新鮮。
可比起眼前的美景,身旁坐著的人更令她慌亂。
沈譽今日穿著件淺色的衣裳,這樣的顏色襯得他整個人精神許多,裁剪合身,頗有幾分戲文裡騎馬射獵的少年將軍風範。
視線從他身上收回,落在身下墊著的外袍上。
柔軟絲滑的布料,上麵花紋精美,針腳走線細致緊密,雲朵用指尖輕輕摩挲,這樣上好的外衫卻被她坐在身下當墊子,實在是暴殄天物。
“在想什麼?”
男人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打斷。
雲朵收起指尖,輕輕搖了搖頭,說:“二爺收獲頗豐?”
旁邊放著隻竹簍,裡麵已經裝了好幾尾肥魚。
“初春時喂了許多餌料,看來長得還不錯。”沈譽收回視線,“想來等到秋天會再肥些,隻是我今日心血來潮罷了。”
雲朵想數清有多少,奈何竹簍不算大,裡麵的瓦罐有些深,她剛探過頭來,就被魚尾拍起的水花濺了些在臉上。
她窘迫地彆過臉,慌亂地用手擦掉。
再回頭時,正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睛。
沈譽正灼灼地盯著自己。
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眼底,將眼珠染成琥珀的顏色。
視線短暫相接,雲朵隻敢瞥一眼就回避,忙碌地望著周圍蔓延的大片綠色。
這會兒已是黃昏,中午時開得絢麗的荷花已紛紛合成一個個花苞。晚風輕輕拂過,點點粉紅搖搖晃晃,賞心悅目的樣子。
她能感覺到沈譽的視線仍在她臉上停駐,她沒勇氣去驗證,隻僵著脖子繼續看著眼前的景色發呆。
過了片刻,才聽見身邊的人開口:“你…”
雲朵等了會兒,男人卻遲遲沒說完剩餘的話,反而改口道:“那天晚上我以為你睡著了,我並無非分之想。”
“我…我知道的。”雲朵連忙點頭,“二爺不必為這種事放在心上!”
沈譽似乎笑了一下,“這話該我說才對。是我衝動才冒犯了你,該我求你莫將我那晚的混賬行徑放在心上。”
雲朵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在此之前,她本打算好再見到沈譽時就該向他表明,無需再特殊照顧自己。
她不懂王宮裡的規則,這些天卻也漸漸明白,沈譽為何會接連半月都歇在自己房中,又為何會故意在王後跟前與自己佯裝%e4%ba%b2密。
隻是有一點卻怎麼也想不通透,不過是仰人鼻息的妾室,雲府也早已中落,沈譽何必會做到這個份上,就連裴小姐都好奇地來了。
可是人在旁邊了,她又問不出口。
萬一他以後真的不來了...
沈譽等了會兒,沒得到回應,不由得偏頭再次看向身邊的人。
那人蹙著眉,一臉愁容。
他眸中光芒也暗下來,隻好煩悶地看著魚竿。
兩人沉默地坐著,太陽很快就墜落天際,荷塘裡漸漸涼下來,荷葉深處能聽見隱隱的蛙聲,襯得空氣更安靜。
雲朵有些手足無措,她覺得自己應該找些話來說。
可她這樣無趣,所見所知的都是些蠅頭小事,沈譽會不會覺得煩,若什麼也不說,未免又太木訥。
沈譽就坐在自己身邊,一隻腳曲著,手自然搭在上麵,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就和以往每次在路邊擺攤時她偷偷看了無數遍的那位公子的身影重疊。
隻是這次,她能看得更清楚。沈譽的側臉,他垂著眸子的側臉、挺拔的鼻梁,抿成一條線的%e5%94%87...還有手背的青筋,骨節分明的手指。
他就那麼安靜地坐在那裡,融進漸入墨色的荷塘裡。
正愣神之際,那畫中人忽然轉過頭來。
雲朵閃避不及,偷看的眼神被抓了個正著。
她覺得自己該解釋解釋,可實在沒臉開口。
男人隻是問她:“覺得很無趣?”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網④提④供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雲朵紅著一張臉搖頭。
沈譽的視線很短暫地在她臉上的紅暈處停了會,又說:“那要不要試試?”
說著把魚竿遞了過去,“我教你,很簡單的。”
雲朵猶豫了會兒,伸出手接過來。
魚竿做得很簡單,就一根細長的竹竿,但手柄處打磨得倒很圓潤光滑,還留著男人手心的餘溫。
男人把魚線收回來,揭開一邊的小罐子,裡麵裝著比手指還長的小蟲子,密密麻麻地蠕動著。
雲朵隻覺渾身直冒冷汗,猛地往後一縮,險些碰倒裝魚的竹簍。
沈譽立即將蓋子重新合上,臉上神情有些尷尬,“嚇到你了。”
他平日裡粗糙慣了,竟忘了這些蟲子會把人嚇住。
雲朵顫巍巍地握著魚竿,心有餘悸地盯著那個罐子,“那個就是用來做魚餌的?”
她雖沒釣過魚,卻也知道釣魚是要魚餌的,隻是從未想過魚餌會這樣嚇人。
男人已將餌料拿到另一邊,側過身子擋住,把蚯蚓掛在魚鉤上,再利落地扔進水中。
雲朵什麼也沒看清,隻好盯著遠處那一圈圈的水波道:“這樣就好了?”
沈譽拍掉手上的泥土說:“現在隻需耐心等待就好。”
雲朵懵懂地點頭,認真地舉著魚竿,一雙眼睛定定盯著那幾乎看不見的細線。
她的神情太過專注,惹得身邊的人輕笑出聲。
“不必一直盯著,當心把魚嚇跑了。”
“啊?”
雲朵茫然轉頭。
男人心情似乎變好,連聲音也輕了幾分,伸手在她握住的地方旁邊持住竿,稍微用了些力,移到雲朵%e8%85%bf側,“那樣舉著太累,找個你覺得舒服的地方放著,一會兒魚上鉤了,就會拽你的線,你自然能感覺到。”
距離突然拉得有些近,那股淡香又竄進鼻子。
雲朵這次終於分辨清楚,像是一種木香,又混著杏花的味道。
奇怪,現在哪裡還有杏花麼?
沈譽見她沒說話,以為她不喜歡,“是不是很重?”
這竹子很長,的確不適合姑娘。
“還好...”
雲朵頭也不敢抬,低頭看著他握著魚竿的手。
隻要稍微往下一寸,就能碰到自己的。
她還記得這隻手的觸?感,暖暖的,充滿力量。
她咬了咬%e5%94%87,將腦中不該產生的念頭驅逐,耐心地等著魚兒上鉤。
可不知是不是她的方法不對,一直等了很久那條魚線也沒動。
她臉上臊得通紅,“魚兒不喜歡我...”
沈譽失笑,“誰會不——”
他話說到突然噤了聲,生硬地改口說:“垂釣最為考驗耐心,收獲也時好時壞,這是很平常的事。”
雲朵隻好好繼續耐心等待,但她的運氣好像真的很差,到夜色漸漸籠罩四周時,那條漁線還是沒有動靜。
正煩惱之際,蓮香的聲音從岸邊傳了過來。“二爺、姨娘,天色已晚,快進屋罷。”
雲朵如蒙大赦,抬頭望著男人。
沈譽卻有些臉色不佳,眉心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