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經是?內鬥厲害得談家站穩腳跟。
羅意璿是?羅家的長女,又是?獨女,出身高貴。
加上羅振燁安安分分,一生隻有孟晚清一個女人,所以她向來對京城裡?那些家族關係龐大混亂的家庭嗤之以鼻。對小三?小四,私生子私生女更是?鄙夷到?了頂點。
否則,也不會?在那一年的中?秋家宴上,說出那麼刺耳的話。
她和談敬斌都是?原配正妻堂堂正正剩下的孩子,自出生就享受著萬千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然是?同仇敵愾,討厭這些旁路出來的。
車子一路從?市中?心開?到?了郊區。
一路上,談裕都未再開?口解釋什麼。
一直到?西山墓地。
他牽著她的手從?車上下來,走了很遠的路,最終在一塊墓碑前停了下來。
母白珞靈之墓。
很好聽的名字。
羅意璿掃了一眼墓碑上小小的黑白照片,是?個很溫柔漂亮的女人。
“媽媽,我回來看看您。”談裕輕鬆地笑了笑,從?羅意璿手裡?接過了那束白玉蘭,放在了墓碑前,“您最喜歡的白玉蘭,新鮮的。”
原來,那是?他媽媽最喜歡的話。
怪不得整個順園,隻有他的院子,種?滿了白玉蘭。
她站在他身旁,有些局促,心裡?還是?彆扭,卻又覺得不應該在此刻表現出來。
畢竟,那是?他的%e4%ba%b2生母%e4%ba%b2。
所以出於禮貌,她隻怯怯地喚了一聲:“阿姨。”
沒有跟著叫媽媽,因為她還不能接受。
談裕是?私生子,他媽媽自然就是?......小三?。
談裕聽到?了,也沒說什麼,隻是?注視著那塊墓碑,那張照片。
沒有表情,也沒再開?口講話。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能確定,他一定很難受。
或許以前,她不能理解,但當她一夜之間,失去父母,兄長之後,她終於能明白那句話的含義。
“%e4%ba%b2人的離開?,是?一生的潮濕。”
那種?透骨的思念,人以血肉之軀,硬生生扛著是?多麼艱難。
盛夏漸進尾聲,燥熱的風吹拂過皮膚,剮蹭過每一處毛孔,像是?要把這熱氣完完全全給吸收掉一樣,快要喘不過氣。
談裕看著那張熟悉的,還在笑著的臉,好久好久。
最終,低下了頭。
“走吧,我們不打擾她了,她喜歡安靜。”
從?西山墓地出來,談裕沒有帶著她直接回港城,而是?去了海邊。
港地附近,麵?朝海岸線,處處都是?好風光。
今日,他開?了輛低調的車,就連招搖的牌照都換了下來。
後備箱打開?,他依靠在那處,她坐在他身旁。
心思重的,壓力大的時?候,他習慣性?地想要抽煙,卻在伸手去想要點火的時?候,發覺她在,便沒再繼續。
海風吹來,海浪拚命地拍打著海岸,嘩啦啦地響個徹底。
回憶就像潮水,不經意,便頃刻能將人淹沒。
這座他長大的城,他有很久都沒回來過了。
十?八年,生長的點點滴滴,再觸摸,還是?一樣的滾燙。
又一個大浪吹上來,嘩啦一聲。
緊接著,他終於肯開?口,也想把他最脆弱也是?最純粹的地方,原原本本地告訴她。
“我媽媽,她是?個很溫柔的人。”
第56章 命定
那是談裕第一次,開口與她說起他的身世,他?來到京城前的人生。
“她是渝林人,一直在惠通銀行的管理層工作。”
十幾年前便能在外資銀行那種虎狼之地出任高管的女人,屈指可數。
學?曆自是不必說的,還要?有極強的能力和處理負責人事關係的智慧。看來談裕這在商場叱吒風雨的能力不僅僅是遺傳於談正清,也是來源於白珞靈。
“我外公外婆家並非大富大貴,但也算是條件不錯的中產。外公做點?小生意,外婆是渝林大學?的教授,她們大學?就送我媽媽出去念書,一直念到碩士畢業。我看過很?多我媽媽年輕時候的照片,非常漂亮,就算是後來有了我,想?要?和她重新組建家庭的人也不少。”談裕回憶著?,口氣相當平靜,更像是在講故事給她聽。
白珞靈的美貌不用談裕說,單單從剛剛那張黑白照片上就能看得出來。
退一萬步講,如?果不是傾城容貌,絕頂智慧,怎麼?會叫風月場上閱女無數的談正清看上。
“自我有記憶起,我們的生活一直很?平靜溫暖。外公外婆很?疼我,我媽媽她對我也並不嚴厲,隻是在大方向上引導我,要?求我做個好人,其餘的都由著?我去。沒有經濟壓力,也沒有任何糾紛,除了在我十三、十五歲那兩年,外公外婆先?後因病離世,我沒遇到過什麼?傷心的事。”
羅意璿安靜地聽著?,就坐在他?旁邊。
以前她從不會這樣,隨便坐在後備箱的一角,素麵朝天?,吹著?海風。
現在,坐在這,看著?入目的藍,卻頗覺心安。
海風吹起了她的裙衫,也吹起了一點?點?心上的漣漪。
“然後呢?”
按照他?如?此完美又?幸福的人生軌跡,和談家看起來毫無瓜葛,他?應該是在渝林繼續生活,怎麼?會跑到京城,回到談家,白珞靈又?是怎麼?會去世的?
“後來,在我十七歲那年,她出了意外。車禍,被一輛逆行側翻的貨車壓在下麵,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說已沒有搶救的必要?了。本來,我也該在車上的,但那天?老師臨時調整上課時間,我沒有回家。”
“她走得很?急,所以也沒有留下什麼?話給我,是後來我在她房間收拾遺物的時候,看見了她的日記本,還有她和談正清以前的照片。不多,但她整理了起來,每一張都保留的很?完善。再後來,談正清來渝林找到我,接我回了京城。”
談裕說完了始末,又?完整地重溫了一遍那些已經開?始變得有些模糊的回憶。
好像也沒什麼?,如?若言簡意賅一點?,應該也隻是,一個原本幸福簡單的少年幾年內失去全部%e4%ba%b2人的悲慘故事。然後狗血的轉折點?,發現自己是京城頂級豪門?的私生子。
隻可惜不是收拾收拾回家,隨便就能繼承家產,而是即刻被卷進了內鬥的漩渦。
他?沒看向她,她也沒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很?心疼他?失去%e4%ba%b2人,但這並不代表插足彆人家庭的行為她認可。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介意我的出身,我也不想?解釋什麼?,隻想?陳述我認為的事實。是談正清先?招惹我媽媽的,他?來港城這邊處理生意上的事,騙我媽媽說他?隻是渝林這邊的一個富家子弟,沒有婚約。是後來,他?要?回京城才?告訴我媽媽實情。”
私下裡,他?從不叫他?爸爸。
身上流著?他?的血,卻又?介懷,怨恨他?的所作所為。
如?果不是他?,白珞靈本該有極致精彩的一生的,卻最終落得一個傷心一輩子的下場。
那個年代,未婚先?孕,又?是和有婦之?夫,簡直是天?大的醜事。
白珞靈也才?二十幾歲的年紀,麵對心愛之?人的欺騙和隱瞞,精神世界的崩塌,甚至成了世俗裡口中人人唾棄的小三,連辯白一句都沒有底氣。
“所以最後,她和談正清劃清了界線,然後在外公外婆的照顧下獨自生下了我。這些,她從小到大都沒和我說過,我也是後來在她的日記裡看到的。我是她的孩子,所以我無條件地相信她是苦主。你依然有不相信的權利,很?正常,沒關係。”談裕說得很?坦然,末了也隻是釋懷的笑了一下,很?淡的那一種。
其實,日記裡還寫?道。
她說,她從不後悔愛過這一場,也不後悔生下談裕。
她為他?取名"裕",意為富庶安逸。作為母%e4%ba%b2,她從來對他?沒有過高的期許,隻判他?能自在逍遙一生。·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看到她寫?下這句話,他?更加確定,她是真的愛談正清,可越是這樣,他?作為她唯一的孩子,就越心疼她。
談正清這一生有過多少女人,那樣一個薄情自私的人,憑什麼?可以讓白珞靈傷心苦等一世。
談裕替她後悔了千萬次與談正清相愛這件事,哪怕沒有他?們的相愛就沒有他?。
他?不想?洗白什麼?,反正無論怎麼?樣,他?是私生子的身份不會改變。
羅意璿做了那麼?多年的羅家大小姐,生長環境和家世背景的作用下,她有自己的善惡觀是非觀。他?不想?改造,也不想?要?求她相信什麼?,甚至不求她對自己的身份有改觀。
隻求一個他?一直都很?想?要?的,坦白的機會。
說完了,就結束了。
故事和她預料之?中有所偏差,並非插足拜金女的慘淡一生,談裕也不是那個不被祝福隻用來爭權奪位的工具人。從他?剛剛的描述裡,他?是一直被好好愛著?的。
羅意璿一時沒能完全接受,仰頭看著?身邊這個男人,她名義上的合法丈夫。
日夜交合裡與之?纏綿的人是他?,冷漠強勢又?從不喜歡多言的人也是他?。
她理不清自己的思緒,所以暫時依舊選擇了逃避,故作輕鬆地笑笑。
“回京城,也挺好的,不然怎麼?成為現在雲想?的掌舵人。”
談裕聽到了她的話,笑了下,回眸看著?她,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或許吧,或許俗世眼裡,成為頂級豪門?的繼承人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其實,他?無數次地想?過,跟著?談正清回京城,到底對不對。
後來,他?想?通了,沒所謂對不對,命定的罷了。
命中注定遇見她。
命中注定,要?為她折腰。
回去的路上,她們沒再說話。
羅意璿靠在車的一邊,迎麵的日落光透過車窗落在她們身上。
意識開?始逐漸迷離,她被暖融融的落日曬得開?始犯困。
過了今天?,她們就要?回京城了。
做回談三少,談太太。要?繼續麵對龐雜的關係,各種瑣事的壓力。
盛夏即將?結束,風順著?車窗飄進來。
她疲憊地閉上眼,深呼吸兩下,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橋下是蔚藍翻滾的海水,天?的儘頭是一片落日燭火。
白色的路虎飛馳而過,載著?她們一同回到她們原本的生活軌跡。
離開?港城那天?,叢一沒來送。
羅意璿知道她,最不喜歡離彆的場麵,就像那年她們先?後回國,辦的歡送party上,大家都來了,隻有她缺席。
“行了,抓緊跟你老公回去吧。”
“還有,你要?是敢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