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桌案上的宣紙團得粉碎。
“輪不輪得到的,現在,都是我。”談裕並不惱,反倒是一臉的閒適悠然。
談裕說的一點沒錯,現在的談家,談裕才是說一不二的那個人。
談正清也是時至今日才明白,從前與世無爭,純良無害,不過是談裕帶著麵具含血隱忍的偽裝。待他反應過來時,談家已經不再是他全權可以掌控的了。
額角被茶盞砸破,滲出血來,這會兒順著臉頰流下來,看著嚇人。
“您找我,我也回來了,事也告訴您了。”談裕從口袋裡掏出一塊乾淨的方巾,伸手擦了一下快要掉下來的血滴子,表情沒有絲毫波動,“沒什麼其他事,我先走了。”
說著,沒等談正清再開口,便跨出了門,出了院子。
“三少,你這......頭破了,我送你去醫院吧。”丁芃文等在院門口,瞧見談裕帶傷出來,嚇了一跳。
“鑰匙給我。”談裕不答,拿了車鑰匙,“今晚你就在老宅吧,我回京郊。”
又開始下雨,難纏的寒意隻往人骨子裡鑽。
坐在車裡,談裕燃了一根煙,抽神看了一眼手機。
“你沒有給我樓牌號,我不知道在哪。可以發一下具體的地址嗎?”
羅意璿的消息發過來有一陣了,談裕才看到,但也不打算回。
他就是故意不說樓牌號的,那一片雖然也沒幾戶人家,但下著雨,天又黑得早。就算問過保安,逐一排查,也夠她辛苦折騰上好一會兒。
收了手機,隨手用沾了血的方巾將額角勉強擦乾淨。
談裕不準備去醫院,也不打算回公司。
訂婚的事剛出,現在開會總免不了%e5%94%87槍%e8%88%8c戰,吵得他頭疼。
既然都通知了她過來,回去等等她也無妨。
春雨綿綿不絕,像是一張細密得看不見的網,裹挾著濃重的夜色,一直下著。
潮濕且陰冷。
羅意璿下了班,先是回家匆忙收拾了下,隻拿了幾套乾淨的換洗衣服和睡衣,還有一些基本的洗漱用品,便坐上了去往京郊的地鐵。
談裕沒有回她,她大概猜到了他的有意為難,很識趣地沒再問。
正是晚高峰,地鐵上彆說是座位,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已經算是不錯。
直到,開出市區,人才慢慢少起來。
沒有樓牌號,羅意璿隻能去問保安。應該是談裕提前叮囑過,保安隻說了個彆墅的風格和外觀,並沒帶路,也沒有任何接待,隻是放她進來,指了個大概方向。
她一手拖著行李,一手撐著傘,在雨裡踽踽獨行,兀自摸索。
佘山莊園是京郊的頂奢住宅,素有京城第一莊園的美稱。
不同於順園和羅公館處在城北城南這樣的喧鬨中心,會不可避免地沾染上煙火氣,佘山莊園更像是藏匿在山林無人幽深處的世外桃源。
整個莊園分為A區和B區,共計有三十八棟彆墅,占地五百多畝。
樓與樓之間隔得比較遠,整個園子所有生活配套設施一應俱全,綠化到位,私密性也是相當好。
羅意璿輾轉了大半圈,%e8%85%bf都快要走斷,托著行李的手臂酸得沒有一絲力氣,最後連傘都收了,才終於找到了保安口中,法式楓丹白露風的那一棟。
門鈴嗯了兩下,很快就有人開門。
羅意璿將行李放在門口,也顧不上清理淋濕的頭發,跟著開門的阿姨進了小電梯,在二樓停下來。
“阿裕,羅小姐過來了。”
稱呼%e8%84%b1口而出,羅意璿下意識又多看了引她進來的阿姨幾秒。
叫得這般%e4%ba%b2切,想來關係不一般。
“您去忙吧,於媽。”談裕的目光從電腦上複雜的股市圖移開,打發走了於媽,最終落在略有些狼狽的羅意璿身上。
第3章 香水
整個二樓,除西側角落的活動室,整個打通,裝了整扇的落地窗,是談裕的辦公的書房。
純白的牆體,細心雕琢落實到每一處石膏板,透過明亮的窗幾,可以看見院子的全貌。
地毯和窗簾的材質顏色相呼應,進來的時候,羅意璿低頭掃了一眼logo,還是他速來喜歡的,丹麥皇室禦用的牌子goword。
以前她的主臥也用過。
做工精良,材質細膩。
不同於麗茲酒店的淺灰色,整個二樓鋪就的,都是更映襯整座莊園的純白色。
放眼望去,像是純潔的白雪地一般,不染纖塵。
“還是挺好找的吧?”談裕意有所指,合上了電腦。
“嗯。”羅意璿沒辯白,微微低著頭。
外麵下著雨,她找了這麼久,頭發上,肩膀上都落著潮濕的雨水。談裕眼睛又不瞎,他肯定看得見。
明知故問罷了。
沉默的功夫,談裕踱步到了書房正中心,雙%e8%85%bf交疊,閒適地坐在沙發上。
頭頂精致璀璨的水晶吊燈閃著晃眼的燈光,有零星的光板掉落在他身上,將他原本冷冽深邃的五官輪廓勾勒得更為精致清晰。
眸光毫無波瀾,幽深得好像看不到底。
在家裡,沒有西裝革履的加持,隻是穿著灰色家居服,整個人的狀態跟著鬆弛不少,更多了幾分閒適儒雅。
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吃飯了嗎?”
羅意璿搖頭,幾秒之後又補了一句:“下午在店裡帶回來一個麵包,一會兒就吃。”
“和我訂婚,還不至於讓你晚上隻能吃麵包。”談裕輕哼了一聲,依舊笑著,一邊說話,一邊挪動了下`身子。
原本他是坐在正中間的,現在挪了一下,旁邊空出了位置。他胎頭看向她,語氣完全不凶,甚至可以說得上有幾分溫柔。
喜怒無常,是羅意璿現在對談裕的評價。
羞辱人又要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讓她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任他玩弄的一條狗。
談裕察覺到她眼底裡湧動著的不悅,笑意更深,修長白皙的指頭在膝蓋上輕點了兩下。
覺得有趣,拍了拍他剛騰挪出的空位,意圖明顯,叫她過來。
羅意璿的心一緊,下意識攥緊手,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走了過去,落在他身邊。
撲麵而來的烈性男香的味道。
她認得,是羅意威的經典情侶對香——事後清晨。
她最不喜歡的香水味道之一。
談裕看著她坐在自己身邊,中間又十幾厘米的安全距離。
“過來點。”
羅意璿聽從。
“再過來點。”
羅意璿也沒猶豫,最終停在了離他不足幾厘米的位置。近到一側過頭,就快要挨上他的臉。
他當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極薄的眼皮,圓潤又長的眼,如墨一般黑亮的眸子,眼尾還恰如其分地長著一顆招人的桃花痣,一笑起來,頗有種如沐春風的風流溫柔。
羅意璿無意撞上這雙眼,被其中的眸光出觸到,緊張得手心出了一層薄汗,又不敢躲。
大手忽然撫上了她的腰,談裕猛地湊近,甚至快要貼在她的皮膚上,在她脖頸的附近輕嗅了兩下。
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她敏[gǎn]的頸間,順著皮膚紋理,一路湧上大腦,她克製不住地輕輕戰栗了一下,依然不敢動,被腰間的手桎梏著,她也不能動。
除了沐浴露的芬芳,和淡淡的潮氣,沒有其他味道。
“沒噴香水?”
“嗯,昨晚沒回去。”
“我記得,你最喜的是......光之繆斯,對吧?”
談裕記得倒是清楚,羅意璿最偏愛的香水,就是以前談敬斌送她的光之繆斯。她用空了一瓶又一瓶,但現在,卻連買一個正裝都覺得心疼。
羅意璿的沉默又惹惱了談裕,他抽身,重新拉遠了兩人的距離。
坐正後,他指了指一邊的櫃子。
“醫藥箱在下麵櫃子裡,找出來。”
“好。”羅意璿照做。
一進門,她就注意到談裕額頭的傷了,大概能猜到幾分。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醫藥箱裡東西很全,羅意璿放在茶幾上打開,很自覺。
“我還沒洗手。”
“去樓下洗。”
大概過了幾分鐘,羅意璿洗乾淨了手,順便還將長發挽起,%e8%84%b1掉了外套。
從醫藥箱裡找出了酒精和棉簽,又從最下麵一層的小抽屜裡抽了一張創口貼。
拆開包裝的時候,她愣了一下。
她以前有隨身帶著創口貼的習慣,一直隻用一個牌子,一種圖案。
沒想到,談裕竟然和她用的是一模一樣的草莓熊圖案創口貼。
“你......你確定要,要用這個嗎?”
“嗯。”談裕乾咳了一聲,看著羅意璿手上的創口貼,沒說什麼。
買草莓熊圖案的創口貼,已經是他的習慣了。
儘管不經常受傷,他還是一盒一盒地買,買回來就鋪陳在桌上,好久才收起來。有時候哪怕是貼在完好無損的手指上,也能端詳好半天。
羅意璿並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得了談裕的允許,站起身,湊過來。
棉簽沾了酒精,觸碰到還滲著血的破口,有病又疼。
談裕沒吭聲,甚至連臉色都沒變一下。
頭發是隨意挽起來的,額前幾縷沒有梳上去,落下來,隨著她俯身,剮蹭在他臉上。
大衣已經%e8%84%b1掉了,她裡麵隻穿了一件很薄的小衫,領口袖口的地方還繡著小花。麵料有些透,他看著,一眼之後就挪開了目光看向彆處。
談裕的雙手交疊在膝上,目光凝結在地毯的花紋上,呼吸很重,額頭上有火辣辣的疼痛傳來。
羅意璿小心翼翼,動作放得很輕很輕。
指尖掃過他的額頭和頭發,習慣性地吹了兩下,像是止痛。
“好像有點深,要不,去醫院看看吧。”
談裕沒接,羅意璿話掉在地上。
她自討沒趣,也不再說話。用酒精消毒完,又上了一點藥,然後貼上了那個草莓熊創口貼。
一米八幾的男人,隨意依靠在沙發的一角,額角是一隻粉嫩的創口貼。
媒體要是知道,他們筆下狠辣果決,風流肆意的談三少竟然還有這樣一副模樣,估計又能編造出許多頭版頭條。
羅意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神色未變。
“叫於媽帶你去房間吧。”談裕思緒有些亂,這會兒收起笑,沒有看她。
“好。”
羅意璿也不多問,談裕說什麼她照做就是了。
剛邁出去兩步,身後又響起了冷冽的男聲。
“我不喜歡光之繆斯,不要用了。給你準備了香水,在房間裡。以後不上班,記得噴上。”
“好。”羅意璿頓了下腳,然後應下。
不用談裕說,她以後也都不會用了。
因為每用一次,她都會想起談敬斌,就會惡心得要命。
電梯門緩緩打開又緩緩地關上。
談裕眼見著羅意璿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低頭看著遺落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