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骼一點一點碎掉的感覺,那感覺太過可怕,可怕到……令他近乎瘋狂,他不想著要活!他隻想著要快點死!
可是連死,都成為了一種奢望!
這就是羅敷……她當年為什麼會對大哥手下留情,沒有像這樣子一樣殺了白天羽呢?
如果她當年就這樣殺了白天羽,他也就不用策劃什麼梅花庵血案了……如今,傅紅雪來複仇的對象,也就不是他了……
為什麼……為什麼……
馬空群發了瘋一樣地衝著傅紅雪狂吼亂笑:“哈哈哈……哈哈哈!你爹不是個東西,你爹就是該死!那豬狗不如的禽獸,死的時候像條野狗一樣在地上打滾!哈哈哈……打滾!柳東來還想閹了他,哈哈哈……叫他搶柳東來的未婚妻,遭報應了吧……你爹死得連條狗都不如,哈哈哈哈……!”
傅紅雪的雙目紅得好似要滴血。
他嘶聲道:你不準侮辱我的父%e4%ba%b2……你不準!”
刀光一現。
黑刀。
刀光已在馬空群的咽喉上。
馬空群的臉上帶著扭曲而惡毒的表情。
他的頭顱落在了桌子上,咕嚕咕嚕地滾了幾圈,臉上可怕的表情永久定格,他雙目暴凸,死死地盯著傅紅雪,像是在詛咒。
傅紅雪開始顫唞。
他忽然跌倒了。
他蜷縮在地上,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顫唞,他死死地咬著牙,但牙齒發顫的聲音卻如此明顯,他的嘴裡吐出了白沫,他的四肢被一雙看不見的巨手惡狠狠地絞住,扭曲……他想掙紮著站起來,但是站起,又跌倒。
他倒在了馬空群流下的血泊之中,顯得又醜惡,又可怕……
他的癲癇發作了。
誰也不會相信,馬空群,是他殺的第一個人。
他的雙目中流出了眼淚,帶著血的眼淚。
第204章 番外二(一更)
傅紅雪流淚,抽搐,口吐白沫。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跌倒,跌進了馬空群流下的血泊之中,鼻腔內滿是那種新鮮血液的腥氣和鐵鏽味,這味道令他顫唞的更加厲害,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爬滿了不適。
這種醜陋而可怕的疾病,是自小就跟著傅紅雪的,每當他把自己逼迫得太緊,太無法忍受時,這種怪病就會擊中他,折磨他,至今已有十多年了。
每一個人都在看著他。
但他從不願意被人看見自己這個樣子,他寧可死,也不願忍受這種屈辱。
可他不能死,他已在疾病與仇恨的折磨中度過了十八年,有多少次,他也想要一了百了,可是,他生下來就帶著使命。
他要為父%e4%ba%b2報仇!
在完成這個使命之前,他怎麼能夠死去?如果他沒能把仇人的頭砍下來,不隻母%e4%ba%b2會詛咒他,連老天都會詛咒他!
血淚從他蒼白的臉上滑落。
一個驕傲而倔強的人,卻偏偏被這種醜惡的疾病所折磨,他明明不願意讓任何人瞧見他這個樣子,可是他偏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病了。
傅紅雪緊緊咬著牙,咽喉中發出了困獸一樣的悲愴而獰惡的聲音,而他的臉色也變的瘋狂而猙獰。
刀光又現!
傅紅雪忽然反手一刀,就要深深地刺入自己的%e8%85%bf,那條已經瘸了的%e8%85%bf!
這是否是他對自己的一種懲罰?懲罰自己擁有一具這樣的身體,擁有一種這樣的疾病?
羅敷眼睛都沒有抬一下,屈指一彈。
“當哐”一聲,刀已%e8%84%b1手,落在地上。
傅紅雪的顫唞更深,更厲害,他痛苦地嗚咽著,雙目血紅,惡狠狠地瞪著羅敷,好像要咬她一口似得。
羅敷若無其事地瞧著他,又是屈指一彈。
傅紅雪睡%e7%a9%b4中招,他雙目發直,一聲不吭,直直跌過去,昏倒了。
屋子裡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靜之中。
不久之前,萬馬堂的三老板就坐在上首的位置,沉默而威嚴,他邀請了六個昨天剛剛到邊城的人來吃酒。
“一入萬馬堂,休想回故鄉。”
每個人都知道這句話,每個人也都能意識到,這是一場凶險的鴻門宴,隻不過,誰都沒有想過,事情居然會以這種方式結束。
馬空群死了,傅紅雪是昔年神刀堂堂主白天羽的兒子,前來複仇。
羅敷……華陽公主這尊大神杵在這裡,誰敢妄動。
葉開長長地歎了口氣,打破了這沉默,道:“他把自己逼的太緊了。”
羅敷抬眼瞧他。
葉開撓了撓頭,道:“唔……公主……姨姨?”
羅敷淡淡道:“你是葉開。”
葉開乖巧地點了點頭。
羅敷又道:“你師父最近好麼?”
“師父”二字一出口,葉開的臉上就流露出了一種發自內心的
尊敬,他道:“他老人家最近在黃河一帶,其實我也已經很久沒見他了。”
葉開的師父,就是李尋歡。
十八年前,羅敷就不太看得慣李尋歡在感情上的優柔寡斷,但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這輩子一切的虧欠,都在林詩音的身上,對於其他人,他的確已厚道到了極點。
阿飛下山來,遇見的第一個人是李尋歡,他也正因為李尋歡,而放棄了自己滿心的仇恨。
葉開被李尋歡找到,養大,比起師父,李尋歡一定也承擔了很多養父的職責,他養大的孩子,隻看這鬆弛,朝氣,活潑的樣子,就知道一定不會很差。
羅敷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很快略過了這話題,又道:“阿飛呢?”
葉開道:“飛叔叔和師父許久沒見了,他也去黃河一帶了。”
羅敷無可無不可道:“嗯。”
慕容明珠還癱在椅子上,聽見葉開與羅敷寒暄,心中道:怪道他剛剛一點兒不怕呢,原來他們是故人,公主姨姨……哎,他要是能有一個公主姨姨,如今指不定怎麼揚眉吐氣。
葉開又道:“公主姨姨,傅紅雪,他……”
羅敷似笑非笑,道:“我要帶走他,你想幫我搬運?”
葉開立刻道:“當然!哪有要公主姨姨%e4%ba%b2自動手的道理!”
羅敷笑眯眯道:“不要。”
葉開:“…………”
葉開一呆:“啊?”
羅敷依然保持著微笑,語氣也依然溫柔平和,嘴裡吐出來的話卻鞭痕無情:“你身上太邋遢了,又臟又臭,靠近我一步,我就打死你。”
葉開:“…………”
葉開怔得像隻呆頭鵝。
羅敷負著雙手,道:“雲在天。”
雲在天立刻就提起了傅紅雪,非常有眼力見地跟上了羅敷,道:“是,公主。”
羅敷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雲在天眼觀鼻,鼻觀心,衣裳已經貼在了脊背上。
雲在天之流的人,羅敷看不上。
不過,拿來當頭搬運東西的驢子來用,倒是也沒什麼問題。
她負著手大搖大擺的走了,一襲白衣的雲在天,肩膀上扛著昏迷的傅紅雪,垂著頭跟在她後麵走了。
葉開還呆在原地。
葉開忽然垂頭,嗅了嗅自己身上,喃喃道:“看來我真的該洗澡了。”
就這麼一路進了邊城,回到客棧,馬空群慘死的消息顯然還沒有傳開,客棧老板一瞧見雲在天,瞧見他肩膀上扛了個人,嚇了一跳,又試圖殷勤的上來打招呼。
雲在天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又開了一間上房。
他開了上房,忙前忙後,把傅紅雪安排得妥妥當當,比對他%e4%ba%b2兒子還妥帖,羅敷不在,羅敷也不擔心雲在天殺了傅紅雪,他沒那個膽量。
羅敷今晚沒吃,又溜達著溜達著去蕭彆離的無名居吃了個飯,今天的蕭彆離依然坐在他的那個小方桌前,推骨牌-思-兔-網-
的聲音卻在羅敷進來的一瞬間戛然而止。
這當然不會是因為羅敷太美麗。
羅敷沒理會他。
烤的很好的小羊羔肉果然不錯,帶著炭火的香氣,羊油滋滋直冒,調料也是極好的,還有幾味珍稀的香料,與姑蘇流行的藏書羊肉,紅燒羊肉等不同,乃是一番粗獷滋味。
蕭彆離的冷汗也已落下。
羅敷吃完飯,還是沒理會他,帶著自己的“斷水劍”飄然而去,回到客棧。
客棧裡,傅紅雪換上了乾淨的衣裳,身上也已經被清理乾淨,正躺在清潔柔軟的榻上,蓋著被子。
不過,在睡夢之中,他過的也並不是很安穩。
他的呼吸很急促,額頭上滿是冷汗,臉色蒼白,渾身緊繃,也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
羅敷推門進來的時候,雲在天和葉開都在。
葉開換了一身衣裳,乾淨的衣裳,他洗過了澡,渾身上下都是皂角的香氣,連插在衣襟上的珠花都不見了,看上去白白淨淨,秀秀氣氣的。
葉開是這樣的,許多年後,葉開已經名揚天下,他和丁靈琳的情感也已十分穩定的時候,他還能夠扮成女人,且一點破綻都沒有。
那似乎是為了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原本應該是林仙兒和上官金虹的女兒,武學天賦和野心繼承自她父%e4%ba%b2,花言巧語的能力和美麗的外表繼承自她母%e4%ba%b2。
不過,因為羅敷似乎在林仙兒和上官金虹睡覺之後沒多久就弄死了她,那時候上官小仙可能是一個……額,受精卵?
羅敷瞧了一眼葉開,葉開立刻露出了笑容,他那副懶洋洋沒骨頭一樣的樣子也收斂了,十足是個乖巧的小輩,對羅敷道:“公主姨姨,您回來啦。”
羅敷道:“嗯……這才像樣子,我看你師父也很講究的一個人嘛,你做什麼那麼邋裡邋遢的。”
葉開乾笑。
羅敷揮了揮手,道:“你走吧。”
她說的是雲在天。
雲在天嘴裡發苦……
他……他能回哪裡去呢?那麼明顯的背主……他能會萬馬堂去就怪了!他正是因為想明白了這一點,才對羅敷這樣卑躬屈膝,隻希望她能為他撐撐腰……但現在看來,她並不想做這樣多餘的事情。
雲在天想說什麼,但瞧見羅敷那張似笑非笑,美豔絕倫的臉的時候,他所有的話都不敢出口了。
他隻能說:“是,公主。”
羅敷卻道:“回去之後,告訴花漫天,你們一塊兒把萬馬堂給穩定下來,如果他借機要殺了你搞內訌,哼哼……”
雲在天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
他激動地說:“是,公主!”
羅敷擺了擺手,雲在天立刻出去了。
——羅敷雖然看不上這樣的人,但卻也不得不承認,因為有了萬馬堂,這裡的百姓日子過的才能像個人樣。萬馬堂一旦覆滅,江湖上固然會有其他馬場順勢作大,買馬哪裡都能買,可是少了萬馬堂
,邊城怎麼辦呢?
雲在天和花漫天,他們在萬馬堂裡也呆了十幾二十年了,熟悉各類事務,聲望也高,穩定萬馬堂不出亂子的能力還是有的。
這就足夠了,至於這二人是不是小人,背不背主的,和她有什麼關係?
雲在天走了,羅敷回過頭來,隨便坐在了一張躺椅上,她瞧著葉開,似笑非笑道:“這件事你要管?”
葉開的臉色變得有點嚴肅。
他緩緩點了點頭,道:“我要管,他的人生不該是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