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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事。

高寄萍的運氣實在好,能精準地在十二劍客齊聚的時候惹到主人,上一次瞧見這場麵,這陣仗的,還是黑虎堂的堂主——“飛天玉虎”方玉飛呢!

在做人的垃圾程度上,方玉飛和高寄萍不相上下,但是快活林的勢力畢竟遠遠比不上黑虎堂——所以十三幺覺得高寄萍的運氣尤其得好。

他嘴裡叼了根草,蹲在路邊,充滿怨念地瞧著玲玲忙來忙去的收拾東西。

玲玲瞧見了草叢中白皙但陰暗的少年殺手,%e5%94%87角慢慢,慢慢勾起了笑容,鼻子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十三幺:“…………”

十三幺的鼻尖動了動,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他“蹭”的一聲,像隻兔子一樣躥不見了。

這兩個同齡人之間的小事,羅敷自然不知道,打點好行裝之後,她就啟程了。

玲玲和她一起坐在馬車裡。

一點紅這種警惕的家夥,並不喜歡這種熏熏然催人入睡的環境,於是就坐在車轅上,順便趕趕馬車,這一次他們就不請車夫了。

況且,羅敷的仇敵不少,她這個人仗著武功高,就懶懶散散的。一點紅認為這可不行,所以她既然懶散,警醒的就得是他了。

十三幺最後還是跟著來了,因為寒酥需要人照顧,羅敷不騎馬的時候,也需要有人騎在馬上。

十三幺很開心,他坐在神駿雪白的寶馬上,忽然起了興致,一夾馬腹,帶著寒酥在路上狂奔了一會兒,馬車跟在後麵慢悠悠地來了,他的大師兄依然是一身緊身的黑色勁裝,靠坐在車轅上,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

十三幺:“…………”

十三幺感覺自己脖子一涼,悄咪咪地低下了頭,不敢再繼續撒歡了。

一隻白生生的手忽然從厚重的簾子中間伸了出來,指尖上的蔻丹落下了一點雪花,雪花未曾消融,好似是她猩紅指甲上的裝飾。

羅敷從馬車裡探出頭來,給一點紅

身上披上了件黑色狐狸毛大氅,數落他道:你這個人,可彆仗著自己身子骨好,就穿這件單衣,在外頭吹西北風!”

一點紅冷碧色的眸子裡流露出了一點笑意來,他並沒有拒絕羅敷,微微彎下了一點腰,讓羅敷順利把大氅披在了他身上,他伸手把披風係好,這才道:“我沒事。”

玲玲也鑽了出來,她大約方才是睡了一覺,睡得臉蛋上紅撲撲的,她端著一盞熱茶遞給一點紅,道:“紅大爺喝點熱的,暖一暖身子。”

一點紅也接過來了。

玲玲又道:“喂!十三,你也來喝一盞嘛。”

十三幺吸吸鼻子,翻身從馬上下來,也喝了一盞熱茶,渾身暖洋洋的。

一點紅垂頭看羅敷。

她的雪頰上也染上了一點暈紅,想來是馬車裡太溫暖,她又像隻貓兒一樣窩在小火爐旁邊不知道乾什麼……也不怕把頭發撩了。

雪花從空中飄落而下,一點紅瞧著自己這個妹妹……現在,他的確已將羅敷當做%e4%ba%b2妹妹一樣的看待了。

他無父無母,也沒有兄弟姐妹,唯有的這些冤種師弟對他來說也算不得什麼,唯有從羅敷身上,他才終於體會到了%e4%ba%b2情滋味。

他垂眸瞧著她,一片晶瑩可愛的雪花落在了羅敷的鼻尖上,一點紅旋即伸出手來,幫她抹去。

羅敷道:“下雪了呀。”

一點紅道:“嗯。”

北地的雪不同南方一樣少見,下起來也不是“意思意思”,當晚,他們早早地就租了一處院子住下,第二天一早起來,隻見天光大亮,天地之間一片靜謐的銀白,院子裡落了一地玉絮,一點紅已在雪地上舞劍完畢,地上卻隻留下了一串極輕的腳印。

——尋常人去誇彆人輕功好,都會用到四個字,“踏雪無痕”。可真正的踏雪無痕極難做到,因為輕功須得借力,雪又太蓬鬆,一踩就是“咯吱”一聲,能借個什麼力呢?

一點紅在江湖上並不是以輕功出名的,但他掠起時,能緊跟在楚留香身後而不被甩下,這就足以說明他在輕功之上的造詣也很高了。

況且他這還不是在趕路,是在練劍,隻留下這麼輕的腳印,實在已可稱得上是當代的輕功大家了。

——劍法好,輕功高,還有百步穿楊的本事,一點紅這武功練的,絕對可以算得上是六邊形戰士。

但十三幺就有點不夠看啦。

一點紅練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閒,他突然起了興致,忽然覺醒了作為大師兄的責任感,二話不說就把十三幺薅起來扔雪地裡了,要看著他練一套劍。

十三幺:“…………”

十三幺弱弱道:“大師兄,我還沒穿外衣……”

好,好冷啊。

一點紅雙手抱劍,麵無表情地盯著他瞧,雖然一句話沒說,但十三幺還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劍舞起來就不冷了,你要是不舞,就這麼凍死好了。

十三幺的眼淚簡直有麵條那麼寬!

沒有辦法,練劍吧!

羅敷打了個哈欠,大辮子亂蓬蓬地從屋子裡鑽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十三幺練劍的場麵了……他餘光掃見羅敷出來了,動作有一瞬間的阻凝,一點紅冷冷道:“你想死?”

十三幺:“…………”

十三幺頂著麵條寬的眼淚金蛇狂舞!

羅敷:“…………”

羅敷:“你嚇他乾嘛?”

一點紅言簡意賅地表達了自己的不屑:“哼!”

院中種了臘梅花,昨夜一場大雪,竟將臘梅也催開了,此刻正迎著劍風吐露,露出顫巍巍的梅蕊,也將浮動的暗香送來。

好雪新梅,此刻實在當飲一杯。

羅敷感覺愜意極了。

寒冬臘月,她有酒有朋友,還有雖然遙遠卻依然心意相通的情人,氣溫雖冷,心卻是暖的。

此刻,十三幺一劍直刺而出。

他的劍也很快,他的劍法也是完全的實用,沒有半分花哨,隻為了殺人而生,這少年人生得白淨秀氣,此刻漆黑的眸光卻冷厲好似刀鋒,森寒劍氣激得枝上臘梅簌簌抖動,忽有一顆嫩黃的小花苞自枝頭墜落。

羅敷心念一動,整個人已掠出了五步,臘梅落在她的指尖,隻留下一點極細微的柔軟觸覺,她微微一笑,指尖勁力一吐,臘梅發出一聲極細微的“啪——”,霎時綻放開來,幽幽吐香,雪中春信。

她一時起了興致,一片衣袖已滑過瓊枝霜葉,激得枝頭上的雪被揚起,金色的陽光之下,好似玉絮紛紛而下,臘梅香雨紛紛而下,羅敷身隨意動,肆意地吐出內勁,隻聽耳邊一陣鮮花綻放的聲音,整個人已被冷梅的暗香所包裹。

香雪也化作了雲霧。

她忽然領略到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世間的一切事物都可隨著她的心而動。做事是不容易的,有的時候,想要走直線,卻偏偏要先走彎路;想要前進,卻不得不先後退;想要殺死某個人,卻不得不暫時與他虛與委蛇。

事物好似是不以人力為改變的,但羅敷在這片江湖中卻感受到了逍遙與自在,她信手拈來,身隨意動,總有辦法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她想要誰當她的朋友,誰就會當她的朋友;想要誰當她的情人,那人就巴巴的跑來,對著她炸毛大喊:“你是我的情人!”

她忽然就感受到內心那種滿意與充足的信心,她認為這些梅花就是在此時此刻為她而開的,這一場新雪,也正是為她而落下。

羅敷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地在體內運轉起了《大悲賦》的內功心法,飛雪夾雜著嫩黃的臘梅,被她吸引,縈繞在她的身邊,變成了一片如霧般的玉絮。▓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點紅心領神會,忽然朝著羅敷擊出了一塊飛蝗石。

飛蝗石有如流星般劃過,直擊羅敷,進入這片玉絮之後,卻被嬌嫩的臘梅阻住,“叮——”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金色的陽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將淡煙般的素雪照出亮色,卻唯獨照不見被雪霧籠罩的她,她的身影在玉絮中飄飄忽

忽,好似霧裡看花,分明美麗,卻瞧不真切。

一點紅盯著這素雪塵,%e5%94%87角忍不住勾起了一點欣慰而驕傲的笑意。

去年臨過年之前,玉羅刹孤身來犯,靠的就是他那一身變化莫測的護體霧氣。這乃是用真力裹挾了晨霧,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一點紅當初覺得這招式一定與《大悲賦》有關,如今羅敷修行《大悲賦》一年,居然就可以點通其中關竅,使出了同玉羅刹一樣的招式!

而羅敷,也在此時此刻,真正明白了《大悲賦》為什麼是魔教聖典。

這東西絕大多數人都是練不了的,因為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狂氣,或是天賦不允許,或是經曆不允許。

《大悲賦》要人順應本心,不是我為天地,而是天地為我。武功高深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後,就能做到所謂“摘葉飛花,皆可傷人”,這就是天地為我”的一種表現,能做到這種事的人,須得相信,即使柔軟如柳葉,隻要在我手中,也能是天下罕見的神兵利器!

再進一步,就是狂氣。

狂到認為自己天生就值得最好,狂到認為自己想要做的事怎麼樣都能做到,如此,才可隨心所欲,令天地間的飛雪也可作為自身真氣的一種延伸。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本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天才一往無前,很多人卻會在某個時刻遇到那個無法逾越的鴻溝。

但話又說回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在奧林匹克運動賽場上,還每四年都能覺出一次世界冠軍呢!

如果可以做到冠軍的話,那當然就不會被人打倒啦。

羅敷有狂氣,是因為她真的很幸運,她一開始就有係統的相助,所遇到的對手也是一步步地更強大……倘若她一開始遇見的不是公孫大娘,而是小老頭的話,她能打的贏才怪呢!

她很幸運,每一步都很順利,養出了“天下諸事皆在我手”的狂氣,終於習得了玉羅刹的絕技,從此武功再上一個台階。

她微微一笑,伸手一拂,臘梅新雪被她輕輕拂去,她的眉眼重新出現在了一點紅眼前,隻是身上沾上了一點潮濕的氣息,好似帶露牡丹,雨後芍藥。

她的鼻子輕輕抽了抽,抱怨道:“玉羅刹是怎麼忍受這種潮濕的,紅哥你說……他會不會有風濕病啊?”

十三幺“噗”的一聲就捂著嘴笑了。

一點紅挑挑眉,不置可否地說了句:“或許吧……走,進屋吃飯。”

羅敷一步一跳,在地上留下了深深地腳印,就進屋吃飯去了。

她悟道之後,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京城。

羅敷在京城沒有府邸,隻有當初為了開盤買的那個小店,小店後麵是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兒,羅敷就是在這裡把阿飛給嚇得直接躥飛的。

也不知道阿飛現在怎麼樣了?可千萬彆被人又慘兮兮地騙了才好。

他們一行人就住在了這小院兒之中,到了半夜,羅敷換上了白色的荷衣,又梳起了五股的大辮子,頭上隻帶銀飾,又特地翻出皇帝賜下來的一隻翡翠鐲子戴在手上,打扮得相當素淨。

——皇帝似乎覺得總覺得她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