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還在手上,血滴滴的,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好像都在打著顫,他垂著頭盯著上官金虹的屍首看,脖頸後的青筋爆出,不知道是在痛苦還是在快樂,眼睛一刻也離不開自己所造成的慘像——
……這就是一頭會噬主的狼。
他的愛恨太,太……強烈了。
他必須需要主人才活得下去,他必須倚靠著彆的人才能找到活著的意義,假如他隻有一個主人,那麼他就是最容易失去尊嚴,最容易跪倒在地被捏圓搓扁的那條狗,可假如他有選擇的權力……
那他就會用最殘忍的方法去報複膽敢背叛他的那個人!
從沒有過哪一刻像此刻一樣,令羅敷如此強烈地感受到了他的真麵目……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腰窩處有點軟,手腳詭異地發著燙。
荊無命
霍然抬起頭!
他的雙眸竟好似病態地亮了起來,瞳孔因為過於強烈的情緒刺激而收縮著,顫唞著,他死死地盯著羅敷臉上和身上的血,瞧著那血珠緩緩滑下,滑過她雪白的脖頸,沒入白荷衣的衣襟之中,將衣襟也染上一點暈開的血色。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一步一步地逼近,讓自己的影子將她完全淹沒,吞噬,遮蓋……
咚咚咚,咚咚咚——
這是他的心臟在劇烈地收縮跳動。
咚咚咚,咚咚咚——
這是他的鼓膜在不停地震動。
天地間的一切聲音都不見了,變成尖銳的耳鳴,他瞧見羅敷那鮮豔如玫瑰花兒一樣的嘴%e5%94%87翕動著,似乎在說什麼話,但他一句也聽不見。
他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的嘴%e5%94%87。
然後他倏地抬臂伸手,死死地攥住了羅敷!
劍“當哐”一聲掉在了地上,黏膩的鮮血已將他自己的衣裳也染臟了,他整個人變成了一鍋被熬乾的糖水,又粘稠,又滾燙。
羅敷長長地歎了口氣,一雙玉臂環住了他的脖頸,腳尖踮起來一點,主動擷住了他的薄%e5%94%87。
荊無命物的喉嚨裡簡直發出了一種像是幼獸嗚咽的聲音。
他快樂地跌倒了。
跌倒時,他依然緊緊攥著羅敷,他升上雲端時,羅敷必須陪著他一起;他墜落地麵時,也絕不會忘記把她一起拉下來。
上官金虹什麼也不給他,他想要的又太多。
羅敷也不給他,但他感受到的卻不是單純的絕望,而是在絕望中乾熬著的時候品出的那一點詭異的喜歡……他一直告訴自己要等,要忍耐,要聽話,等到他做得足夠好,送了足夠大的禮物給她,她一定會好心的,好心的……
她一直都是一個很好心的人。
現在,他的的確確送了一份超級大禮給她,她一定很開心,所以,他可以,他乾什麼都可以……
野花海濺起一片香雪,四色花雨紛紛揚揚落下時,羅敷尖叫道:“不準把我往有血的地方扔!!你這個變態!!”
荊無命的聲音發著抖:“不……我就要這樣,我就要這樣把你……”
羅敷一腳踹在了他的側臉上,荊無命居然在笑,他的手指尖發著燙,解下自己手腕上一直掛著的紅繩金鈴鐺,一絲不苟地係在了她的腳腕上。
羅敷劇烈地發著抖,嘴裡在亂七八糟地狂罵著什麼詞,荊無命眯著眼睛,開開心心地說:“你的手腳好燙,你果然很高興。”
羅敷的罵聲戛然而止。
香雪又濺了起來,夜晚的清風並不清爽,反而帶著一點恐怖的血腥氣,上官金虹是死不瞑目的,而他死前的表現,毫無疑問刺激了這一對要命的情人……不知道此刻上官金虹在地府會想什麼呢?
羅敷忽然哭了,一巴掌摑在了他臉上,大罵道:“我要宰了你!我一定,我一定要宰了你!”
荊無命頂著臉上的巴掌印,發著抖道:“你殺我,你快點來殺了我……”
第106章 (一更)
因為荊無命這條發瘋的死狗,羅敷又一次體會到了在冰涼的水裡洗澡的感覺。
她渾身都臟兮兮的。
荊無命自知理虧(他還知道理虧!),忙前忙後地在樹林裡收集了許多木枝,生起了篝火。
羅敷把自己縮在水裡,隻露了半個頭出來。
這條從山頂流淌下的清泉蜿蜒穿過山下的樹林,粼粼月色下,羅敷的長發飄在水麵上。她歪了歪脖頸,直起酸澀的腰肢,雪白的肩頭從水麵上浮出,水麵上的光斑被輕輕攪碎,汪在她的鎖骨內,好似一眼混了銀粉的仙泉。
她渾身都好似被渡上了一層星星塵屑,皮膚閃閃發光。
羅敷以指做梳,背對著荊無命,輕輕地梳理著頭發——她現在真是連一眼都不想看他。
但荊無命的雙眼卻直勾勾地釘在了她的背上。
他是個說乾就乾的人,終於在女主人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身上的肌肉還因為那種餘韻而暗暗抽搐。羅敷立刻就感覺到有人再次下水了,隨即,那人帶著熱力的掌心就燙了她一下。
羅敷的臉又紅了。
她的頭軟軟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語氣有點倦怠:“你要梅開三度?你還要不要命了?”
荊無命含糊地道:“我很好……”
羅敷有點委屈:“我以前還想著,要找一張好榻溫溫柔柔的來……”
荊無命眯了眯眼,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不懷好意地冷笑了一聲。
羅敷的脖頸側被刺激得起了一片小疙瘩,在他懷裡掙紮一下,荊無命喃喃道:“羅敷……”
這座縣城背靠著一座山,山上鬱鬱蒼蒼,常有狐狸與野兔出沒,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縣城裡生活著許多獵戶,都靠上山打獵,收集山珍為生。
半山腰與山腳下,都有小木屋,可供大雪封山時獵戶小住。
此刻倒是便宜了羅敷和荊無命。
羅敷被荊無命橫抱著進來,放在這張鋪著上漿老棉布褥子的硬榻上。她的麵頰紅潤,卻帶著一點甜蜜的疲憊,半闔著眼,軟乎乎地躺倒,枕在自己那一窩兒半乾的頭發上,發脾氣道:“這被子裡好冷,快點滾過來幫我暖暖。”
荊無命慢慢地上榻來了,往羅敷身邊擠一擠,伸手把她抱住,讓兩個人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他的喉嚨裡突然又發出一聲意義不明地喟歎,身上的熱力強勁到令她的脖頸側沁出了一點汗。
荊無命把她攥得緊了一點。
羅敷睜開眼,警惕地說:“難道你還想梅開五度?絕不可能!”
荊無命蹭了蹭她,啞聲道:“你累了。”
羅敷道:“莫忘記我還和上官金虹打了一場。”
她打算用“耗”字訣殺上官金虹,自然也會耗自己的體力,況且上官金虹本就是個內功高手,子母龍鳳環做的招都是以內勁為支撐的,她還得一次次提起內勁去
抗衡……其實荊無命殺了上官金虹後,她本來也沒什麼力氣了。
說到這裡,她忽然又氣不打一處來,重重地擰了荊無命一下。
荊無命一聲不吭,硬受了這一下,羅敷還是不解氣,一口咬在了他的側脖頸,留下一個好深好深的牙印,甚至都滲出了血,才恨恨地放開了他。
荊無命發出一聲悶哼,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
羅敷恨聲道:“你是不是要嚇死我你才開心?”
荊無命呆了一下,道:“什麼?”
羅敷的眼眶又一次紅了,她閉上了嘴巴,一言不發。
荊無命非常小幅度的歪了歪頭,有點茫然,被迫開始自己思考問題。
在荊無命打算從背後刺殺上官金虹之前,他曾經極快速地看了羅敷一眼,這大約就是他的暗示,羅敷接收到了,也決定要信任他。
但是,再怎麼樣的信任,在那被無限拉長的生死瞬間之中,那種腎上腺素飆升起來,肌肉抽搐,心臟收緊的感覺,都讓人一點兒也不想再次體會。
況且,他明明就可以和她聯手,一塊打死上官金虹……這頂多就是慢一點,可他的腦袋瓜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非要讓上官金虹死在最強烈的恐懼與悔恨中才甘心!
羅敷才不管這麼多,想到那一刻她自己那緊張到咚咚狂跳的心臟,她立刻委屈地嗚嗚大哭起來,一巴掌拍在荊無命%e8%83%b8口上,凶狠地推開他,大聲道:“滾!你滾開!”
羅敷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覺得這條死狗真是天底下最壞的東西,噌的一下翻過身,把自己完全縮進被子裡,不理會他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荊無命:“…………”
荊無命呆住。
他才剛剛嘗到了人世間最美味的甜頭,食髓知味,徹底明白了如何正確的紓解,他從未感覺這麼好過,滿心歡喜,以為羅敷也開開心心的……
結果……她傷心了。
……他好像做錯了。
這一輩子,荊無命第一次有了做錯事的不安感,他有點怔怔地瞧著躲在被子裡的羅敷,完全不知道該乾嘛,伸出手來想去掀開對方的被子,結果被她“啪”的一聲,把手給打得通紅。
羅敷從被子裡伸出一個頭,對荊無命怒目而視,眼淚順著眼角不停往下滑。荊無命的鼻尖冒出一滴焦灼的汗,忽然一把抱住了被子……和被子卷裡的羅敷,緊緊抱著。
羅敷:“…………”
羅敷:“………………”
羅敷破涕為笑:“傻狗,你做什麼?”
荊無命嘶啞地道:“我錯了……”
羅敷“呦”了一聲,怪聲怪氣道:“你居然還知道認錯?說說吧,錯哪了?”
荊無命:“…………”
荊無命張了張口,有點卡殼。
羅敷的臉又沉了下去。
荊無命垂著頭,澀聲道:“你害怕了。”
羅敷“哼”了一聲,扭過了頭,不說話了。
荊無命是天生不會
害怕的那種人,絕境越凶險,他會越興奮……他唯一一次體會到害怕的情緒,是那時拖著一條壞死的胳膊徘徊在姑蘇城外不敢進去的時候。
荊無命湊上來,去%e8%88%94她眼角掛著的一點淚珠,羅敷嫌棄地要去推他,結果也不知道怎麼著,手就攀在了他的脊背上,劃出了三四道細細的血痕。
他的確是個很特彆的男人。
羅敷第一眼見他時的判斷也沒有錯——肌肉精悍,膂力過人,所謂潘驢鄧小閒,起碼第二個字她已完完全全地品嘗過了。
過了好半晌,她才道:“明天我們要把這裡的床褥子給人家換上新的……你去縣城裡買最好的換來。”
荊無命點點頭,道:“好。”
羅敷又道:“對了,還要買棺材,上官金虹嘛……我們事情也不必要做得那樣絕,買了棺材安葬了吧,就這麼隨便一埋很容易被人翻出來的,那對子母龍鳳環我要留著,凡是被我殺了的人,武器我都留著呢。”
荊無命又點點頭,百依百順:“好。”
羅敷舒舒服服窩在荊無命的懷裡,道:“隨便買一個就行了,我才不想在他身上多花錢。”
對方抱著她,沉默了一小會兒,又點了點頭。
羅敷似笑非笑地瞧著他:“心很痛?”
荊無命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神色,像是尾巴和耳朵同時耷拉下去。
%e4%ba%b2手殺了養了自己十年的舊主是一種什麼樣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