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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在地牢的最深處,頭發亂得像是一包枯草,臉色慘白。她原來就生得很纖細,一個月的折磨下來,更是雙頰凹陷,滿眼血絲,瘦瘦小小得活像個乞丐。

原本她認為自己比上官丹鳳要美麗得多,但在每天一碗泔水飯的惡劣環境下,哪怕她原是是神妃仙子,也被折磨成無鹽女了。

而她眼中的那種盛氣淩人與狂妄自大,已完全消失了。

羅敷出現在地牢裡的時候,上官飛燕正躲在牢房的最深處發抖。

不遠處傳來獄卒的叫罵聲,鞭子聲與犯人痛苦的叫喊,那鞭子每抽出一次破空的聲音,上官飛燕就劇烈地顫唞一下,緊緊地閉著她的雙眼。

羅敷麵無表情地瞧著她,心中並無一絲憐憫之意。

她看著雖然可憐,但羅敷不會忘了被埋在花園裡的上官丹鳳,她屍體上那種驚恐的表情,比這作惡之人要可憐萬倍。

在原本的世界線中,她還用飛燕針殺死了石秀雪,差一點殺死了孫秀青。

帶著羅敷進來的獄卒忽然抽出鞭子,

用力在鐵柵欄上抽了一下。

鞭子帶出破空的響聲,上官飛燕嚇得驚聲尖叫,捂住耳朵。

獄卒喝罵道:“快快睜開你的狗眼,瞧瞧是誰來看你了!”

上官飛燕瑟瑟發抖,卻不敢不聽這話,緩緩睜開了雙眼,瞧見了麵無表情的羅敷。

這時,羅敷已走入了牢房,走到了上官飛燕的身前,居高臨下地瞧著她,笑道:“還記得我是誰麼?”

——上官飛燕眼中那種刻骨的仇恨與怨毒無論如何也無法被藏起來。

她似乎還想要罵些什麼,但這些天的遭遇已讓她學會了不要對著羅敷說難聽的話,因此她的嘴%e5%94%87隻是不斷翕動著,卻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字。

羅敷輕輕笑了起來,揶揄道:“你總算學會了正確的態度。”

說罷,她蹲下了身子,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替飛燕理一理額邊淩亂的頭發,不過她的手剛一伸出來,就有些遲疑地停在了空中。

她實在嫌棄上官飛燕身上臟臭,想了想,最後還是把手縮了回去,對她帶來充當苦力的十三幺道:“把她拖回去。”

十三幺是個白白淨淨,看起來像個小姑娘似的少年劍客。

他的手法卻如一點紅般冷硬無情,絕無半點柔和,不由分說,拖起上官飛燕就走。

上官飛燕的喉嚨中爆發出一陣痛苦的慘嚎——她的雙手手腕在一開始就被羅敷給弄斷了,斷了一月未曾治過,此刻慘不忍睹,偏又被十三幺給大力扯了一下。

十三幺“嘖”了一聲,駢指如劍,果斷點了她的啞%e7%a9%b4,從根本上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們把上官飛燕帶回了張記酒家——這是原本薛笑人留在姑蘇的一處據點。

羅敷吩咐張記的老板娘給上官飛燕洗洗涮涮,換了身乾淨衣裳,頭發梳了梳,綰了個簡單發髻。

上官飛燕原本雙眼空洞,渾身發抖,以為自己要被羅敷殺掉了。但在熱水裡洗了個澡,被人換上新衣,梳起頭發之後,她好像又誤會了什麼,認為羅敷迫於霍天青或公孫大娘的壓力,不敢對她怎麼樣。

於是,她雙眼中又閃出了光芒,在被喂下一碗飯後,她凹陷的雙頰處,竟也好似又泛出了一點紅潤的光澤。

羅敷坐在她對麵,好整以暇地瞧著她。

上官飛燕掃了羅敷一眼,冷笑道:“你好像突然對我很好。”

她的聲音已不大像出穀黃鶯了,十分嘶啞。

羅敷微笑道:“是呀,我也覺得,我好像突然良心發現,對你好了些,你還滿意麼?”

上官飛燕忽然張狂地哈哈大笑:“滿意!滿意極了!我真是謝謝你!你叫羅敷,我記住你了,我記你記得好清楚!”

羅敷佁然不動,%e5%94%87角輕輕勾起,十分包容地瞧著上官飛燕神經質的大笑。

一點紅“吱呀”一聲推門進來,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兩根手指頭在她身上戳了一下,又把她給物理禁言了。

一點紅道:“準備好了,動手?”

羅敷點點頭,道:“那就動手吧。”

上官飛燕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動手?動什麼手?她,這賤人打算做什麼?難道她並不是準備要放了她?難道這頓飯……這頓飯是死之前的斷頭飯?

她驚恐地瞪大了雙眼,被十三幺給拉走了。

沒過多久,她就知道羅敷要拿她做什麼了。

——羅敷直接把上官飛燕掛在了姑蘇的城門上。

公孫大娘一日不來,上官飛燕就會一日被掛在城門上,哭求公孫蘭趕緊來救她!

第33章

在被掛到城門上時,上官飛燕爆發出一陣極其怨毒的詛咒與叫罵。

她罵羅敷不得好死,罵羅敷是個千人騎萬人枕的賤人,詛咒羅敷會被碎屍萬段,被一錘一錘地砸爛腦袋而死……

這一個月的經曆,並沒有讓上官飛燕去反思她自己的錯誤。

她沒有覺得她不該殺人求財,她隻是覺得羅敷實在礙眼,該死,為什麼這世上非要存在這樣一個賤人與她作對?為什麼老天爺不公,非要她的武功比她好不可?

同時,羅敷把她從金錢幫地牢中帶出來,又讓她陷入這等更難堪,更煎熬的境地中的做法,也讓上官飛燕明白了——羅敷絕沒有要放過她的打算!

她隻是在利用她釣出公孫大娘!她真正的目標是殺死公孫大娘……假如,假如公孫大娘真的死了,那麼她的下場也將會是……死亡。

上官飛燕打了個劇烈的寒戰,像是一條被吊起來的熏魚一樣,回光返照似得扭動了一下。

姑蘇的冬月並不大冷。

晨光微熹,朝陽初升,姑蘇從夜間醒來。

做苦力活兒的,開飯鋪的,做紡織的繡娘,街角賣字為生的書生,追趕打鬨的小孩子們……都已完全醒來,走在這條他們生活了半輩子,極其熟悉的青石板路上。

然而這一天,他們卻見到了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怪事。

——一個女人,一個生得很漂,隻是過分瘦弱的女人,正被吊在城門上。

綁她的人顯然是刑訊逼供的大行家,用的乃是浸過水的牛皮繩,這可以保證此人逃%e8%84%b1的可能性無限的低。

她是被束高了胳膊掛在城門上的,但繩子不是將她的手腕並起來綁住吊起,而是分彆將兩條胳膊纏住吊起,使得她整個人呈“丫”字形。

眼尖的人已經看出,這女人的兩隻手不正常的垂下,皮肉腫的像是泡發了的豬蹄,泛著一種不正常的紫黑氣,顯然早就被折斷了。

……她一定經曆了許多常人一輩子也想象不到的殘酷對待。

無論是手臂上挎著菜籃子的大姑娘小媳婦,還是乾苦力的男人,手裡拿著飴糖的小孩子,都忍不住朝城門的方向看去,有些呆愣楞的。

有人竊竊私語了起來——聲音不敢太大,因為這一看就是江湖上逞凶鬥狠的事,小老百姓嘛……一向都不大愛同江湖人扯上關係的。

很快,捕快聞訊趕來,看來是很想管管這把人吊在城門上的囂張行為。

探出頭來張望看熱鬨的人就更多了。

這時,城牆上突然出現了十二個人。

這是十二個勁裝疾服的黑衣劍客,他們每一個人的眼睛都好似是出鞘的利劍;每一個人的腰間,也都彆著一柄黑皮劍鞘的劍,這劍比尋常的劍要更輕更薄,江湖上鮮少有人用這樣的武器——一般人駕馭不了這樣奇異的劍。

十二個劍客都冷冷地瞧著趕來的官府公差。

他們一個字也不說,一

張臉上全無表情,隻是冷冷地看著,空氣就仿佛已然凝固,肅殺之氣令周圍看熱鬨的人們也忍不住向後退卻。

公差們進退不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突然有人曼聲道:“此人毒殺%e4%ba%b2人,該不該被教訓?”

這聲音輕曼曼,軟纏纏,帶著十二分的怠惰與慵情,使得每一個聽見她說話的人,都想閉上嘴,讓她再多說上十句。

而她人未現身,聲音卻令在場所有人一齊聽得清清楚楚,顯然是個內功高手。

高手啊……

三個公差中打頭的那一個輕輕地籲了一口氣,不卑不亢道:“此人毒殺%e4%ba%b2人,可有證據?”

那輕曼曼的聲音笑道:“往東二十裡,三水街最裡頭的上官宅邸,花園裡就藏著她姐姐的屍首,此人姓上官名飛燕,她姐姐正死於此人的成名暗器‘飛燕針’的手下,官人何不現下去查查看?”

打頭的公差沉%e5%90%9f著,忽道:“走!”

他是對著他的兩個下屬說的。

官府有心想管這事,但有些事卻不是他一個小小公差能管的起的——他這公差也算是見過些世麵,方才那十二個黑衣的劍客,已是他生平所見過的,最可怕的對手!

他連一個都對付不了,更遑論十二個!

況且,真正做出這件事的幕後主使之人,他連麵都沒見到,這十二個劍客,隻是她豢養的打手。

還好,那幕後主使是個給人台階下的人。

她顯然也很懂得花花轎子人抬人的道理,並不願多生事端,客客氣氣地解釋了——我們這不是鬨事,我們這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大好事,是擊鼓鳴冤!

所以,公差也就麻溜地借坡下驢了。

——畢竟,他這身官皮隻是為了養家糊口,可不想莫名其妙地丟掉性命。

反正,這些江湖人搞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的都有,不過就是把人掛在城門上而已嘛!甚至剛才還有人壯著膽子在城門口出入也沒被阻攔,沒有什麼秩序上的問題嘛。

唯一叫人遺憾的是,這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幕後主使之人實在令人好奇。

若有可能,他還真想瞧瞧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驅使著這樣十二個可怕的劍客,又做出這般囂張的事。

惜命的公差來得快,去得更快。

看熱鬨的人們去得卻不快,畢竟大家的生活天天都很單調,這樣的稀奇可不是時常能見到的。

被掛起來的女人似乎已不堪折磨,昏死了過去。

一盆水自城牆上潑下,剛好把她從頭至腳都淋透了,她驟然驚醒,從喉嚨的深處發出一聲苦痛的哭嚎。

隱藏在城牆之內的女人曼聲道:“我還醒著呢,你怎麼能睡過去?難道你已經沒力氣再罵我?”

上官飛燕被凍得麵色發青,簡直連表情都已沒力氣扭曲了,她嘴%e5%94%87囁嚅著,瘋瘋癲癲地道:“羅敷!你真的以為你能贏得了公孫大娘麼?她……她實在比你高明太多!我告訴你,她的易容術舉世無雙,這世上絕沒有人能認出她

的扮相來!

你以為公孫大娘這名字不出名你就能贏得了她?你錯了!哈哈哈,女屠戶,桃花蜂,五毒娘子,熊婆婆……這些都是她的化身!你這樣對待她的姐妹,她會不知不覺地潛入你的身邊,你連死,都會死得不明不白!哈哈……哈哈哈……!”

那隻聞其聲,未見其人的女人輕笑一聲,慢慢現出了真身,站在了城牆之上——

霞明玉映,爍玉流金。

此刻明明是晨光微熹,晨霧淡青之時,但城牆下圍觀的人們,卻好似瞧見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