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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胡言亂語時那亂開的腦洞,挑了一下眉,戲謔道,“擔心我跟‘鼠剩’私奔啊?”

大貓怒目道:“彆總是把這麼鮮廉寡恥的事情掛在嘴上!”

緩了緩,又側開臉,嘟囔似的來了一句:“什麼怎麼填的,這還講什麼方法,直接跳進去就結了。”

宋觀“哦”了一聲,等了一會兒,發現此貓不再說話,可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就是瞪著眼望著自己,身後尾巴一甩一甩地拍著地麵,這動靜鬨的,難道是響尾貓嗎?

要逼跑這位鴉九君的方法很簡單的。

“莫非你是在擔心我?”

大貓聞言,身上蓬蓬的貓毛頓時都炸了:“瞎說什麼!誰擔心你?!”

宋觀好整以暇地微笑將鴉九君看著,也不語,隻是看。

鴉九君低頭罵了一句,扭頭躥上屋裡家具,借勢一路跳到窗口。

宋觀問:“明晚還會來嗎?”

跳在窗口上的大貓頭也不回地叫道:“你當我閒的啊!誰那麼空整天來看你!”

“來這裡很不方便吧?”宋觀悠悠道,“我聽蝶仙說,他們連靠近這屋子九丈都不可以。”

鴉九君聽了就冷嗤:“我又不是他們這幫廢物。”

宋觀微笑:“那後天來嗎?”

“才不來!”鴉九君做出一副不耐的模樣,也不說告彆,就這麼跳下窗子,跑了個沒影。

宋觀送走這尊貓佛爺,也沒吃對方留下的靈芝。他舀了水再一次漱口,便睡下一覺至天明。第二日宋觀將小木屋再徹頭徹尾地檢查了一遍,確認易朽物品都已經被丟棄,跟著又布了一個“避塵訣”,以免日後長期無人居住導致這地兒積灰得不成樣子——雖然法術的有效期最長也不會超過三年。

如此法術還是他跟羊大娘學來的,宋觀許久不用法術,開頭失敗了好幾次。末了他翻出櫃子裡的厚衣裳,那是棉的,冬日穿,歎息河那兒這麼冷,帶上這一件衣服禦寒正正好。

入夜,前兒個大貓說這一日不會來,便果真沒來。宋觀睡了一個相當安穩的覺,一夢醒來天色已是大明。他感覺也無其他事了,簡單收拾了一下包袱,將衣服包起來就動身離開。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木屋門口的小木牌,最開始,這木牌上隻畫著一隻胖得如同蜥蜴一般的蛟龍簡筆畫,後來小龍在上麵添了一隻小貓的形象,還畫了一條蚯蚓似的爬行動物,分彆代表著“鼠剩”和他自己。之後陸陸續續的又有添加,雲朵,青草,太陽月亮星星什麼的,全都熱熱鬨鬨地擠在了一起。

要不要扔掉?

畢竟日後這屋子留給小白虎,留著這麼個木牌,總覺得很——

想了想,宋觀折回來將那木頭揣進袖子裡。

通往歎息河的山溝還是一如既往的逼仄,地上的白骨依舊森然。道路中段懸著的那顆不知名的巨大頭骨,似是萬萬年都不會改變其形態。宋觀不慌不忙地攀爬著穿過頭骨,落地時,那一股溫和阻力降臨於身的刹那,他感到自己衣擺好像是被什麼重物拉扯得往下墜了一墜。

不過這個感知並不突兀,宋觀並沒有分心於此,便專心繼續趕路了。

在朱雀出現在這個山穀之前,在養著小龍和小白虎的這些年間,宋觀往來於歎息河與穀中許多次,他甚至花了不少力氣做了一個竹筏,就擱在歎息河旁,為的就是方便今日渡河。歎息河不是河,算沼澤,幸而這沼澤是水沼澤,所以還能夠讓人劃船通過,省了不少事,否則依照這水的詭異陰寒程度,若是直接蹚水而過,怕是會去了人的半條命。

此地永遠霧靄重重,朦朦朧朧的,而且冷。宋觀披上冬衣,呼吸間吐出的氣息,全都凝成了一片白色肉眼可見的水汽。乘著竹筏踏入水域,那種奇異的被窺視的感知陡然變得鮮明。不是善意的注目,偏偏這視線來源讓人無法得知來自何處。

事實上歎息河沼澤水域正中央的那塊兒地,宋觀此前怕自己過早接觸產生意外,所以從來沒有靠近過,直到這回真正抵達湖中心,他才看到了此地全貌。

焦土,地上有很深的一道道劃痕,而湖心正中,是一個十餘米寬的洞窟,深不見底。無數枯木沿著靠近地麵的洞壁向著天空生長,姿態猙獰,仿佛被活埋的人們掙紮時死不瞑目時伸向天空的手。

從這裡跳下去就好了吧。

這周目就結束了。

帶著這個想法,宋觀走到了洞窟邊緣。

他本來以為渡過歎息河的時候,外麵已經夠冷了,卻不想越靠近這個洞窟就越冷,那種寒意簡直像是要在人的骨頭縫裡開出朵花來。

洞窟黑深得瞧不見底,光線往裡全被吞噬乾淨。宋觀回想了一下,覺得這周目,自己該交代的事情也都全部交代完畢,該托付的也都托付完了,沒什麼牽掛愧疚。他俯身查看洞窟,陰冷寒氣使得他動作有點僵硬,沒料得一個磕絆,原先收斂在袖子裡藏著的木牌,“當啷”一下跌越出來,砸在洞壁邊沿,然後就跌進洞窟深處去了。

宋觀略微一怔,更讓他震驚的,是在木牌掉下去之後,他分明聽到了一聲細幼的貓叫聲。

“喵。”

極其虛弱的叫聲,很輕很輕,來自背後。

宋觀扭頭,什麼都沒看見。然後他麵無表情地%e8%84%b1下自己厚重的外套,因為畏冷,動作不甚靈便。身上這一件臃腫冬衣被剝下來之後,宋觀看到了上頭掛著的小貓。瘦瘦小小的一隻,那本該是純白的毛色如今臟兮兮的,仿佛在火柴堆的灰燼裡滾過一遭,明明原本那樣愛乾淨的小家夥,如今整隻都灰撲撲的。

宋觀完全不知道小貓是什麼時候粘上來的。腦中飛快閃過一個模糊印象,在穿過山溝之中那半懸空的巨大頭骨時,他確乎是感覺到自己的衣服往下墜了一墜,不過那感覺不甚分明,所以他當時根本沒有細究。想必小白虎就是在那個時候,偷偷抓在他衣服上跟過來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拎著小貓,宋觀從臉色到語氣都不是那麼好,“鴉九君居然沒看住你?”

小白虎身形縮水,如今又成了一隻貓崽子的模樣,他在宋觀手裡側過腦袋,%e8%88%94了%e8%88%94宋觀的手指,然後又乖乖地“喵”了一聲。宋觀隻覺得一股邪火燒得自己肝疼,他冷著臉將小貓丟在自己%e8%84%b1下的冬衣上,小貓一下子化成了人形,不過不是先前吸飽了宋觀靈氣之後的大人形象,而是個小孩子的模樣,和宋觀差不多歲數的小孩子,一身白衣,身形單薄得很。

宋觀看著跟前有點陌生又有點眼熟的小鬼頭,閉了一下眼,然後以一個算得上粗魯的動作,扯出被墊在小白虎身下冬衣,披在小白虎身上。幾乎是嚴厲的,宋觀命令道:“你給我回去。”

小白虎披散著頭發,臉色蒼白,看起來衰弱極了,他抬眸望著宋觀,顫聲說:“我不。”

宋觀突然有點想揍白虎,不過對方如今看起來這麼孱弱,怕是動作用力一點就能被扇倒吧。努力緩和了神色,輕聲哄著,宋觀道:“你回去,聽話。”

小白虎抿了一下%e5%94%87:“我不回去。”

宋觀十分克製地怒道:“你乾什麼跟過來!”

小白虎那雙尤其漆黑的眸子,直截了當地迎著宋觀的視線。他麵上毫無血色,不知是不是凍出來的。然後便也就這樣突然的,小白虎說道:“你總是這麼自說自話對人好嗎?以前也是。現在還這樣。”

宋觀的怒氣凝了一下。

“上次是讓人把全部事情都忘掉,現在又拐彎抹角地找個人來照顧我。”小白虎的嘴%e5%94%87蒼白到透出一點青來,他整個人看著宛如冰雪雕刻,成人形態時可以算得上是張揚得過分著墨的五官,這個時候隻有點生嫩的感覺。

宋觀一呆,完全是下意識地立刻否認,就像每一個被抓住的小偷:“你在說什麼?”

小白虎輕聲道:“我都想起來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在最開始的一瞬錯愕之後,宋觀鎮定下來。其實也不是特彆驚訝,因為之前已經隱約有點征兆了,蛛絲馬跡的跡象表明著小白虎正在慢慢記起以前的事。宋觀這會兒完全不接小白虎的話,隻說:“你現在給我回去,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白虎靜靜地看著宋觀,他聞言,麵上的神色安靜到了極處,隨後垂下眼簾,慢聲道:“你說我不該待在這裡,那我又該待在哪裡呢?渡過歎息河,沒有回路的,尤其是依我如今的修為。”

宋觀不明白這話,小白虎在宋觀不解的視線之中,抬起了頭,他的眸色很深,然後他轉身走到湖邊,手指伸出一寸。隻見四下裡湧動的迷霧忽然癡纏上來,小白虎的手指竟是直接被腐蝕成焦黑的模樣,一如洞窟邊沿長出的叢叢枯木。

明明出了這樣的變故,當事人卻似渾然未覺得痛。不是很在意地笑了一下,小白虎將手舉起來:“你看,就是這樣。”

看著白虎的手,宋觀一時怔愣了半晌:“你不要命了?”

白虎神色很淡:“也活了很久了。”

宋觀無言半晌,越想心裡先前壓下的火氣就越是要躥上來,他走過去一手揪住白虎的衣領,明明一切規劃得好好的,偏這個人要折騰出意外:“你是要怎樣?”

小白虎低了一下頭。

宋觀看著小白虎這麼個什麼都不說的死樣,心裡莫名怒火躥得厲害,正待發火,對方忽然抬起臉,腦袋上也冒出兩隻小老虎耳朵。到底這最後,宋觀在白虎的視線之中沒把這趟火給發出來,他一時覺得十分無力。那雙琉璃似的黑眼珠瞅著自己,像是有很多話要說,然而宋觀也知道,白虎本身又從來都是寡言的。

雖然沒發火,語氣還是不好的,宋觀冷聲道:“你到底要乾什麼?”

沉默有過片刻,小白虎一言不發地將自己衣擺撩開,露出一雙腳,那雙腳被此地詭異的瘴氣浸染,呈現出一種龜裂般的深黑刻痕模樣,腳趾尖已經形如枯木。

是的。

一旦踏入這鬼地方,就隻剩一條死路了。

退是速死,進也是速死,便是留在原地一動不動,也不過是死得稍微慢一點。

宋觀告訴自己不氣,可%e8%83%b8臆間仍舊一口氣順不過來:“所以你到底跟過來想怎樣?”

小白虎放下衣擺,腦袋上的小老虎耳朵毛茸茸:“因為想過來,所以就跟過來了。”

宋觀突然有點想把小白虎踹進旁邊洞窟。他此刻對白虎的感受,便像是一個費儘心思為了兒子籌劃好了和順前程的老父,結果最後看到兒子叛逆地撒手離家去搞藝術創作——本來聽家裡的話,一生可以吃穿無慮,偏跑出去瞎搞,於是窮得連喝一碗稀飯都要掰著手指頭算計。

“你過來坐。”宋觀氣完了覺得這地方真是見了鬼的冷,反正地上焦土都一樣的,沒得挑,他直接原地坐下來,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讓白虎坐過來。

小白虎赤腳挨著宋觀坐下,他身上的棉衣原本也隻是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