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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觀。”

茫茫夜色裡,月光冷冷,宋觀聽了這一聲叫喚,就仿佛忽然腳下生根似地住了腳。

葉伯恩慢慢地轉過身來,他看到宋觀望著自己的目光變得迷蒙,看到對方的眼睛在明亮的月色之中也仿佛逐漸變得霧煞煞似的,他走宋觀跟前,聲音裡浸著異能,那是暗示的能力,他問宋觀:“告訴我,你把古跡裡的事情跟彆人說了沒有?”

宋觀迷迷糊糊又怔怔地望著葉伯恩,像是似懂非懂,嘴上卻十分清楚地回答道:“沒有。”

葉伯恩沒什麼表情地看了宋觀半晌,忽然笑了一下,原本很淺,最後他的笑意越來越重,隻是那笑容很自諷,他慢慢靠過去,手搭在宋觀肩膀上,額頭抵住宋觀的額頭,鼻息交纏裡,他閉了一下眼睛:“你是不是傻啊,我給你機會讓你去打小報告,都一個暑假過去了,這時間足夠你打不知道多少回的小報告了,你為什麼不說?”

宋觀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懵懵懂懂的表情,被催眠操控之人並不知道眼前的情況,他隻是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因為我不想把你的事情和彆人說。”

“不想和人說?”葉伯恩問,“你就這麼討厭我?討厭到提都不願和彆人提?”

宋觀像是聽不明白這話似的抬頭看了葉伯恩一眼,而葉伯恩也張開了眼睛看著宋觀。

他在等,等宋觀說一句討厭自己。如果對方討厭自己的話,那就算了,不就是個人類啊,有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他看見宋觀身披月光輕聲告訴他說:“沒有討厭你。”

葉伯恩沉默了一會兒,他閉上眼睛。手指輕輕挪動,從對方的肩膀到臉頰兩側,然後他捧住了宋觀的臉。葉伯恩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好像要把所有的思慮負擔都吐儘一樣。他想問宋觀一句,那你喜歡我嗎,如果沒有討厭的話,那你會喜歡嗎?可是問不出來,或許心中已經知曉答案,可是不想麵對,不想血淋淋的撕開。

所以隻能這樣含糊不清地無視著。

捧住宋觀的臉,葉伯恩他抬起頭,然後輕輕在對方的嘴%e5%94%87上碰了一下,沒有什麼情/欲/色彩,隻是單純的觸碰,像是在尋求慰藉。

最後他放開宋觀,葉伯恩解除異能,說:“剛剛和我說話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好了,你可以隨便乾什麼了。”

於是宋觀還就真什麼都不記得了,這個晚上,他的印象裡,隻有路上的一停一頓。天上月亮如明鏡高懸,路邊雜草青蕪生亂,葉伯恩走在他前麵,他們倆誰都沒有和誰說過話。

再之後就是畢業考察的軍隊基地分配任務了。

第一天報道的時候,宋觀就碰到兩件十分意外的事。

就先說第一件事吧。

當時宋觀剛報道完畢,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在基地的宿舍房間,是被分配到和葉伯恩一起。當然,宋觀早就通過以前的事情總結得出結論知道自己和葉伯恩是十分有緣的,做什麼任務總是能被分配到一起,所以也就沒有十分吃驚。

淡定地和葉伯恩打了個招呼,宋觀心中比較驚訝的是對方居然這一次沒有甩冷臉給他看,而是回了他話。哎呦喂,自從上次從遺跡回來之後,葉伯恩就沒有給過他好臉色,宋觀眼皮一抽,腦中已經開始飛快琢磨,對方現在勉強算是給了他一個好臉色,這是不是表示葉伯恩已經做好打算是要晚上進了宿舍房門之後就開始整自己了?

不怪宋觀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葉伯恩之前給他的印象太坑爹,不防不行。想想葉伯恩上回在古跡時最後放出的狠話吧,偏偏之後對方都沒有再有更進一步的動作,說沒陰謀他都不信。腦中飛速轉著還沒個定論,忽然宋觀餘光裡瞥見一個人影,登時他腦內轟然一聲大響,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翻湧上頭,渾身都發冷。宋觀遲鈍地站在那裡有片刻,然後他衝過去,途中撞倒了兩個人,宋觀撥開人群一把拉扯住那個人,手都有點發抖。

他說:“媽——!”

原本正在和朋友說笑的少女錯愕回眸。

眾人都嚇傻了。

“……”宋觀在一群驚愣的視線表情之中緩緩鬆手。不錯,這個女孩子長得和他媽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更年輕點。他的媽——宋觀的意思是,他現實世界裡的母%e4%ba%b2。過度激動的情緒平複下來,宋觀就明確地知曉自己認錯人了。這是個不屬於他的周目世界,這個姑娘又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是他媽。再說,他媽早就去世了。方才那一片刻,就好像渾身血液都凍住了,宋觀此時醒過神來,全身的血液似乎緩緩地又開始流動起來,他後退一步,一臉冷靜的表情,“不好意思,”他說,“認錯人了。”

機械地走回報到處,繼續將剩下還沒有來得及填報完的申請表,宋觀聽到周圍寂靜片刻後響起的不絕於耳的嗡嗡低語聲。那都是些聽不太清楚是什麼,可是又的確有動靜響聲的話語聲。葉伯恩走到他身邊,說了一句:“令堂可真年輕。”

惱羞成怒的宋觀踹了葉伯恩一腳,不過真下手的時候,又是不敢太狠的,所以倒像是打情罵俏一樣:“都說認錯人了,你好煩啊。”

幾乎就這樣被葉伯恩嘲笑了一整天,因著這個契機,宋觀和葉伯恩兩人關係好像恢複成了曾經的樣子了。也不能這麼說,其實還是不太像的。至少葉伯恩沒有再像以前那樣使著勁的,是毫無顧忌地欺負宋觀了。兩人你一句我一言的,沒有什麼冷場,可總是仿佛有一塊看不見的玻璃阻隔在兩人中間似的。不過宋觀倒是希望眼下的狀況能延續久一點,最好能直接保持住然後直奔自己死亡的結局,這樣也就不會出現變故讓他操心。

當天基地的作業任務結束,因為是第一天,所以晚飯是基地規定大家在食堂吃的。葉伯恩排在宋觀旁邊,兩人坐下之後,葉伯恩淡淡地同宋觀說了一句:“乖兒子,你怎麼不和你媽一起吃飯?”

宋觀把盤子裡不要吃的黃豆全倒在了葉伯恩的飯裡,因為被損了一天,他內心十分麻木,所以宋觀同樣淡淡地回了一句:“爸,這麼多吃的都還堵不住你的嘴?”

食堂中央的大熒幕上,正在放著聯邦重大新聞,宋觀用餐完畢,正起身準備將盤子放到清洗櫃子中,然而正巧此時大屏幕裡出現一個人影。那是宛若白梅染上胭脂色的好容顏,清清冷冷裡豔色漸生。宋觀愣在原地,猶自盯著屏幕,葉伯恩發現身旁的宋觀忽然一動不動,有點呆若木%e9%b8%a1的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調侃道:“你這是怎麼了?又看見令堂了?”

冷不丁裡,熒屏裡的美人抬手一掠耳際鬢發,隨後一眼看向鏡頭,盈盈笑意落滿眼睫,麗色驚人,一如胭脂花開。

宋觀幾乎拿不住手中的盤子。

因為此刻宋觀反應的確反常,葉伯恩不由皺眉,抬起臉來:“你怎麼了?”

宋觀將手中盤子放下,坐回位置上,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沒什麼。”

的確是沒什麼。

隻不過大屏幕裡的那個人影人像,同他曾經所曆周目世界裡的某一位故人長得一模一樣。

故人的名字有過一個名字,還曾經是他取的。

是叫做無憂。

百歲無憂的無憂。▃思▃兔▃網▃

如此,這就是宋觀來到軍隊基地的報道第一天裡,所遇到的第二件意外之事了。

當天晚上宋觀抱著“星網”開始狂刷一個明星的信息資料。

半透明的屏幕上頭映出了同無憂一般無二的一張臉,不,也不能說是一般無二,這個人要長得比無憂更年長一點,並且褪去了青澀是有著成熟女子的風情。氣質不一樣,年紀也要大一點。但是從五官上來說,如果無憂長大了,約摸就是這麼個樣子了——也不對,無憂其實是個男孩子,而這位明星是個女的。沒有顧長老喂無憂喝藥,無憂以後也不會是那麼個少女模樣,他會長成一個青年,是彆人的喬望舒了,不是他的無憂。

宋觀一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一邊看那明星的資料。這世上總會有人長得相似,但人不是同一個,看了也白看。他今天碰見一個基地同期的女同學,長得像他媽,結果之後又見著一個女明星,長得像無憂,保不齊以後還能碰見幾副相似的麵孔,沒什麼大不了的。

心裡頭是這樣想的,腦子裡仿佛進了兩三隻蜂蜜亂叫似的煩得人要死,宋觀胡亂劃拉著“星網”,劃著劃著,是又轉而去看那個長得和無憂很像的女明星。最後看了半天,還是葉伯恩看他趴在床上半天沒個動靜不像話,於是催他去洗澡。

宋觀二話不說直接丟了“星網”在床上,濕漉漉地洗完擦乾又套好衣服,他身上水跡擦得十分潦草,身上倒還好了,但兩條%e8%85%bf的小%e8%85%bf那兒還爬滿了水珠。他毫不介意地赤腳往外走,反正這宿舍的地麵是很乾淨的。宋觀在地上留下一串潮濕的腳印,葉伯恩坐在床上看見了,目光落在宋觀的腳上,忽然就想起當初保溫倉的事情。

預備要關燈睡覺的時候,葉伯恩忽然問:“你查那個女明星做什麼?”

宋觀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你看我‘星網’啊?”

葉伯恩敏銳察覺到宋觀好像有點惱了,他頓了頓,竟是挺心虛地解釋了一句:“也不是故意的,你就攤在床上,我無意間一看就看到了。”

宋觀本來心情已經不大順暢,聽了這句話就有點想發火,可也明白自己這有很大的遷怒之嫌,而且雖然葉伯恩現在沒有老咬人揍人欺負人了,但萬一自己不小心刺激了對方,導致對方故態重萌怎麼辦?屏住呼吸停了一下,宋觀勉強平緩地回了一句道:“就是個明星,今天食堂裡看到,所以順便查一查。”

葉伯恩直覺事情不是這麼簡單,因為在食堂的時候,宋觀明顯表現得有些失態了。其實此刻他大可以用異能逼問宋觀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他不想。對於自己的這個異能,葉伯恩一直以來就不太想使用,能不使用就不使用,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有莫名其妙的抵觸情緒。關於這個問題,他本能地不想深想,不想深想了之後,他就去看宋觀。

宋觀這個時候正好扯了被子蓋住身體準備睡覺,他往被窩裡一縮,說了一句:“我先睡了。”

葉伯恩“嗯”了一聲,然後回了一句:“我也睡了,晚安。”

燈光關上,葉伯恩看著黑暗裡宋觀蓋著被子的一個模糊身影。如今他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和宋觀相處了。上次的古跡事件之後,所有的一切就變得不大對。他在古跡裡對宋觀說,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哭著求我上你。其實這是一句惱羞成怒的狠話。他手頭根本沒有關於實現這一目標的任何細致計劃打算,如今回想起來,他倒是想將當初說出口的這句話給吞回去。

這天晚上入眠過後,葉伯恩做了一個夢。

儘管沒有人來直接告訴他,或者有什麼直接的證據表明正是如此,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