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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對此並沒有做出什麼言語上的回應,隻是開了藥盒,藥膏碧綠色,他的手指沾著了膏體抹上宋觀背後的傷口,從這個角度,他能看到自家二弟敷藥時候下意識咬著下%e5%94%87的模樣,也許是此刻受傷失血的緣故,所以便是粉裡著了灰白的%e5%94%87色,一頭的黑發都被撥到了一邊,露出一段白玉色般的脖頸,而自脖頸往下,宋觀這一身皮肉都是一色雪白,但似還未完全長開了的模樣,依舊帶著點少年氣息的青澀。

無論怎麼說,過去裡,宋瞻一直都是極少關注自己這個二弟的動向。

所有曾經的記憶裡,這個二弟就像是一個灰撲撲的影子一樣,除了惹是生非和討他嫌之外,好像就沒有彆的印象了。文不成,武不就的,好像乾什麼都乾不好,從小就帶著一種蠢得讓他生厭的氣息,他一直討厭這種樣子的蠢蛋,然後這個二弟就完全詮釋展現了他最討厭的人的樣子,可父%e4%ba%b2和阿爹卻好像挺喜歡二弟,所以他越發討厭這個人。

偏偏這人蠢也就蠢算了,還特彆不會看人臉色,小的時候就跟一隻令人生厭的癩皮狗一樣,總想著往他身邊靠。

父%e4%ba%b2和阿爹在的時候,他還能勉勉強強裝裝樣子,若是父%e4%ba%b2和阿爹看不見了,他就惡劣地直接將人一把推到地上。

那蠢貨摔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哭,隻是呆呆愣愣地傻坐著,可是當他要轉身離開的時候,這蠢貨就從地上爬起來了,委屈得不得了地扯著他的衣袖就一直喊著哥哥。真是黏人黏到怎麼踹都踹不走的地步,黏到這種程度有時候宋瞻都得慶幸了,幸虧自己小時候身體不好,那時候他總有大半的時間,得住在阿爹相識的一個醫者家中調養身子,他是常年的不回家,見不著父%e4%ba%b2和阿爹,也就不至於天天見著這個蠢貨。

宋瞻平日裡都動不得太大情緒,因為先天不足的緣故,一旦情緒波動得狠了,便是要犯病。他身體不好,自知活得並不能長久,所以總是不願將自己的時間浪費在一些無謂的東西上,所以他自小對待自己不喜歡的人事物,向來都如同對待垃圾一般。

然這個二弟太惹他討厭,光是在他麵前出現都叫他生氣,偏偏又不會看臉色,任他怎麼冷著臉,都唬不退的隻會倒貼著臉上來。阿爹和父%e4%ba%b2都為了二弟這事和他談過話,隻說那是他弟弟,他怎麼能這樣對二弟,曾經最凶的有一次和阿爹的爭執,忘記了具體說的內容,但他那時說話說得過分,卻的的確確是他當時心中所想,沒了經過任何婉轉的修飾,就這麼直直地攤在了人的跟前,當時阿爹的有一句話是他到如今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彼時失手摔了茶盞,阿爹看著他,似乎是失望透頂:“倒是我錯了,將你送進那個地方養病,竟將你養得如此薄情,倒不如當初死了乾淨,宋瞻,你真叫人心寒。”

他那時情緒波動太大到直接犯病,被父%e4%ba%b2抱到床上,整個人都痙攣抽搐,折騰了一宿未眠,是一隻腳踏進了閻王殿,也是自此之後,父%e4%ba%b2和阿爹倒是不怎麼提讓他和二弟多%e4%ba%b2近的話了,連二弟自己都被他那次發病的模樣嚇到,不似過去那般總黏著他。

有時候他想,如果他能把這個二弟丟掉就好了,就像丟掉一抬損舊的家具,或是什麼貓貓狗狗那樣。年幼時候花燈節上,人來人往的一片,最開始的那幾年父%e4%ba%b2和阿爹總是想讓他多%e4%ba%b2近%e4%ba%b2近宋觀,他那時麵色冷淡地牽著宋觀的手,心裡頭想著這個時候若是隨便將二弟往人堆裡一丟,也許這個二弟就被人踩死了,又或者被人堆擠散,父%e4%ba%b2和阿爹一時找不回,二弟就人販子給拐走了。這樣的法子多好,既不臟了他的手,又稱了他的意。

阿爹說他涼薄,他想自己的確是挺涼薄的。

人命在他眼裡是顏色寡淡的著筆,好像死了也就死了,並沒有什麼可惜的。得知父%e4%ba%b2和阿爹死了的時候,他的確是%e8%83%b8悶了一下,那感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鬆了一口氣,還是空了心裡頭的那麼一塊。但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活不下去,也不外是爭不過旁人,爭不過這天地,是他自己棋差一招,竟然叫德妃這麼個他平日裡完全看不上眼的人給戲耍了,本該死了的二弟沒死,本不應該死了得父%e4%ba%b2和阿爹卻死了,一切都弄得跟個笑話似的。

便是因著這一出,這個叫他忽視了那麼多年的人就由此進了他的視線裡。

他入宮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想過這個二弟,隔著許多年時差光陰,當日自刑場被他著人帶回宮中的宋觀,就這麼立在一簇開至荼蘼的宮花旁邊。那張失了血色的麵容看著很蒼白,眼眸黑沉的又叫人瞧不明白,隻有臉頰上沾著的三兩點血跡觸目分明得很。

他隔著遠遠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讓人將宋觀領下去洗漱了,又將去刑場接人的大太監叫道跟前,隻問宋觀臉上的血跡是怎麼來的,並非是什麼掛心,他想這隻是他單純地對掌控之外的事物的徹查態度罷了。大太監聞言誠惶誠恐地跪下後答道:“二公子在刑場並未受傷,隻是宋大學士被斬首時,有血濺開了,落在了二公子臉上,這血跡便是這麼來的。”

曾經記憶裡灰撲撲的那麼一個影子,似乎就是自那時起一點點鮮活了起來。

宋瞻此刻給宋觀敷著藥,他俯下點身子,看著跟前那還帶著點年少氣息的麵容,這麼近的距離,他連對方因為忍痛的時候顫唞的睫毛都看得分明,眉眼乾乾淨淨的樣子。太皇太後說宋觀長得好,太後與他說笑的時候也說過宋二公子生得好,大家都說宋觀長得同以前完全不一樣。宋瞻仔仔細細地盯著麵前的這一張年輕的麵容,他看得十分仔細,也確認其實仔細看的話,從跟前這張臉上,還是能叫人尋著記憶裡頭宋觀年幼時候模樣的影子的。

他伸手掐了宋觀的臉一把。

宋觀:“………………疼疼疼疼,大哥你彆掐,快鬆手。”

宋瞻一臉冷漠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掐完了宋觀的臉,倒也沒再乾彆的奇怪的事情了,之後他將宋觀的傷口用繃帶都包好了,淨過了手。這時宋觀纏好了繃帶就坐了起來,宋瞻坐在宋觀旁邊,手裡還捧著藥盒,鼻尖縈繞著的都是那藥香的濃厚味道。宋大公子目光落在榻前一張小桌的杯盞之上,有片刻神思遊離,末了突然開口:“太後說有立你為丞相的想法,你自己是怎麼看的?”

宋觀楞了一下,沒吱聲,他心裡想著,這個世界不是隻有弱冠年紀的時候,才能做官嗎,怎麼現在隨便由著太後說得算,想讓人當丞相就當丞相,好隨便……

大哥見宋觀不說話,並沒有催促,隻是望著那刻了蓮葉的杯盞:“如今局勢混亂,你若是當真當了丞相,這丞相上去,自然是頂著各方壓力,太後拿你做磨刀石,甚至可能直接拿你做刀,許多原本堆積著一時半會兒處理不掉的燙手山芋,都會丟給你去處理,你……”

說到這裡,大哥抬目看了宋觀一眼:“你除了這一張臉還能看看,從小腦子裡就是什麼都沒有的。頂了丞相的位置,我便是將我手中資源,還有父%e4%ba%b2和阿爹那邊留下的資源都給你,你也是用不好,恐怕彆人忽悠兩句,你就巴巴地湊上去叫人給騙了。你說你想當丞相,可是丞相這位置是那麼好當的嗎?這件事我隻問你這一遍問題,過了今次,我便不會再管這事。我問你,你到底想不想做丞相?你若是不想當,我便保證沒有一個人能……”

宋觀一愣。

宋瞻後頭說的話他都沒再進耳朵了,在他看來“當上丞相”=“能見到主角受”,眼下這樣一個機會,能讓他輕輕鬆鬆就當上丞相,他乾嘛拒絕?而且他這麼個能力不足的丞相,難怪最後,隨隨便便的就被小皇帝送上戰場前線,也遭遇多少阻攔,這種設定很合理啊。他乾嘛不答應,錯過這村沒這店。

宋觀幾乎是立刻打斷宋大公子的話說:“我想的,大哥,”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強烈的決心,宋觀還特意補充著說道,“我是真的特彆特彆特彆特彆特彆特彆想當丞相。”·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被打斷了話語的大哥,微微抿了一下%e5%94%87,並未浮現什麼特彆過激的情緒表情,隻是將原本停留在杯盞上的目光視線抽回放在了宋觀身上,兩人對視良久,是大哥先挪開的目光,室內有半晌沉默,宋瞻開口說道:“我之前說得是不是不夠明白?那丞相便隻是個磨刀石,甚至都不是一把能夠常用的‘刀’,誰都不知道它什麼時候就會折了。這種推測你不知道,我不知道,太後也不知道。也許你今日當上丞相,明日就死了,我這樣說,說得這麼直白,如此你可是明白了?”

宋觀說:“就算知道這些,我也還是想當丞相的。”

大哥沉默了片刻,然後冷笑起來,將手裡的藥盒直接丟在了榻上:“是我多事了,你既然這樣想,我便不會再多管這閒事,屆時你做了這少年丞相,隻盼你日後不要後悔就好。”

宋觀心想不就是被炮灰了嗎,然後又想,那葉禦史不是說了,大哥同太後是有點不清不楚的,兩人肯定是結盟,推了他這個宋二公子去頂了丞相的位置,說不準早就有所協議了,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考驗他的心性,反正不管怎麼樣,對他來說,就此事而言,也就隻有一句話要說,宋觀非常堅定地點頭道:“我肯定不會後悔的。”

大哥拂袖而去。

因為背上受傷嚴重,宋觀終於有了正式的在家休息的理由了。而自從那一次敷藥談話之後,大哥就再沒在宋觀跟前出現,更彆說一起吃個飯了,不過聽說朝堂之上亂得跟鍋八寶粥似的。

原本李丞相自請離去,一群人鬨了又鬨,小皇帝說了幾個大概之後能做丞相的,一群人還是在鬨,最後小皇帝提了宋二公子這個名字,一群朝臣更是鬨得不可開交,對於宋二公子根本不可能勝任丞相這一位置羅列了種種理由,重點抨擊宋二公子還沒滿弱冠之齡的來著,而且空降丞相一職是搞什麼鬼。丞相是什麼啊,百官之首,百官之首能是這麼兒戲誰想當就當的嗎,這種事整出來真是天下都不服的好嗎。然後圍繞著丞相一職這一事,眾人爭論足足三個月有餘,中途牽連無數,又橫生了各種變故,一時朝中局勢大變。

太後見此事能牽扯出來的事情,也牽扯得差不多了,便也是時候該收線了,丞相之位空著,但宋二公子仍是叫太後給許了一個官位,品銜是不高的,卻是能想進宮廷就進宮廷,並且還能任意調遣官府衙役。

望著朝堂之上眾大臣神色各異的表情,太後笑了笑,其實他挺好奇若是宋二公子真的上了朝堂之後,眾人又會是個什麼反應。那是一種看熱鬨看笑話的惡劣心情,源自於他自身對於宋二公子的一種不可說的迷戀之情,因為自己身在那“泥沼”之中,所以見著旁人也一並遭遇不順了,這才能除了心裡頭煩悶之感。

宋二公子上朝的頭一天,其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