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1 / 1)

玩笑著說:“這家夥遇到你,也挺倒黴的麼。”

最後離院的時候,他聽到宋觀和宋觀他媽媽的電話對白,他知道宋觀有個前男友,他知道宋觀媽媽懷疑他是宋觀的新男友。他看宋觀尷尬,於是說自己出去一起,其實出去之後門縫虛掩著,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做出偷聽這樣一點都不磊落的行為。

因為偷聽,所以也知道對方遲早是要搬走的,然而對方並沒有即刻搬走,反而是拖延了一段時間。其實他隱約有一個猜測,大概是對方雙手還不方便使用,所以想留在這裡讓他幫忙完成遊戲裡的事情。這一點在對方手剛拆掉石膏,就把他趕回樓上,並且敲定第二天搬家離開的時候得到證實。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麼生氣,明明不需要這麼生氣,也沒必要這麼生氣的。甚至為此,他還做出了完全不合符他往日行為的事情——他知道宋觀在遊戲裡有一個幫戰,他知道宋觀想輸,他都知道,可是他讓宋觀贏了。

所以對方很生氣。

他看著對方生氣的模樣,慌張起來,知道自己的行為錯誤,想要道歉。但那話抵至%e8%88%8c尖,直至離彆,卻始終沒能%e8%84%b1口。夜裡無論如何也輾轉反側睡不著,床頭櫃上擱置著對方的鬨鐘,那是對方搬家時候不需要的。宋觀對他說,你幫我丟掉吧,我箱子裡裝不下了。他接手拿過,可最後到底沒有丟進垃圾桶裡,鬼使神差的,他帶回了家。

他不知道這一上一下的情緒到底是什麼。

他認定這隻是做錯事後想要補償對方的愧疚感。

要怎麼補償呢?

可是要如何補償呢?

是不是越貼近對方的喜好越好。

那果然還是遊戲吧。

這還是他教會他玩的。

於是在對方並不知道的情況下,他注冊了一個遊戲號。

卻並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甚至創建的是個女號。

就叫“一尾”。

偷偷加入了和對方一樣的門派。

平常的時候都不說話,隻那麼默默地去完成幫會任務,存在得一點都不起眼。

後來對方出了院,他也就不用再幫對方玩遊戲了,他上了小號,偷偷跟著對方。

他一直覺得對方是個行為上很矛盾的人,不知為何構建了一個不討人喜歡的虛幻人物角色。他看他被人殺了一次又一次,屏幕上的對白也不討喜得可笑,他總覺得不該是如此。所以那大約是一時衝動的念頭,幫戰之中,他代他上陣,其實贏的手段並不磊落,但到底顛覆了戰局。

可是對方為此並不高興的樣子。

他看著對方的表情,想著,他大概又辦錯了事。

後來對方很快就搬走了,並不需要他給的任何補償。薑維感覺有些茫然,他媽讓他趕緊回家,他隻推說有事回不去。

遊戲裡麵名叫“一尾”的姑娘跟在對方的人物角色之後滿世界地跑。

他靜靜看著屏幕。

如果連遊戲裡麵也沒了羈絆的話,兩人是不是以後都再沒有牽連了呢?

其實兩人並不算太相熟吧。可為什麼偏偏放不下。那種心思算不得抓心撓肺,但到底若有所失。會在不經意的時候冒起的情緒。放不下。那樣奇怪的情緒。多新奇的體驗。他第一次近乎不要臉麵地纏著一個人。是的,用“纏”這個字一點都不過分。他纏著對方收他為徒。其實並不知道要怎麼說怎麼做才能讓對方答應,卻無師自通地一路跟著對方,後來對方果真被他纏得怕了,約莫是無可奈何地收了他。

那,既然對方已經收他為徒,那麼然後呢?

人的心思總是得不到滿足的,一旦被滿足了一個要求,後頭會有更多更多要求冒上來。他想要接近對方,卻又覺得太過接近似乎並不大好。隔著屏幕知曉對方在遊戲裡的動向,似乎已經足夠,又似乎不夠。他想這樣的情緒果然還是因為愧疚,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補償,所以更加愧疚。也許他應該問問他媽媽的建議,或者是表哥。薑維儘量地克製著自己,彆去吵鬨到對方。其實他本身也不是什麼吵鬨的人。遊戲裡那麼多的名望稱號,他唯獨選了“嗜血狂神的徒弟”掛在名字下麵。就算有人因此來pk他,他也甚至是有點雀躍的。他們是因為“嗜血狂神”來找他。是因為這個原因。於是他便也就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更%e4%ba%b2近了點。

其實遊戲裡麵,“嗜血狂神”和“一尾”唯一的深入接觸,隻在宋觀出事的前一天。那時薑維正準備去睡覺,但對方叫住了他:“這麼晚還不睡嗎?”薑維實在沒想到對方會主動他說話,愣了好一會兒,手指卻已經快速敲打著鍵盤回複了一個“嗯”。對方問:“睡不著?失眠?”其實他很想去睡覺,但看著屏幕上的這行字,猶豫了許久,到底輸入了“是的,師父,我有些睡不著。師父也睡不著嗎?”

這句話他修改了好幾次,發出去前又覺得自己如今遊戲裡玩的是個女性角色,如果他這樣說話,會不會太僵硬了點,一點都不像個姑娘。然後又發現自己在生活中接觸的女性真的很少,似乎除了他媽就沒有彆人了。他又回想他媽說話是個什麼模樣……最後這句子改來改去,改成了上述那模樣。

之後便是通宵的遊戲時間,薑維默默地操控著人物跟在對方身後做“奶媽”,一路殺過去,淩晨三點時,遇到彆的玩家找他們麻煩。也是這個時候,對方給了他這樣一條私聊簡信:“彆怕,跟緊師父,師父帶你去殺人。”

薑維默不作聲地看著屏幕,他看著這一句話,覺得自己陡然加速了的心跳並不正常。

這句話莫名地勾動他的情緒,明明不是什麼溫柔的話語,明明不是什麼警醒的詞句,還帶著血淋淋的“殺人”字眼,卻勾得他情緒上湧,難以排遣。他想不通這是為什麼,隻是第二日以後,再沒有見到對方上線。

對方的名字成了不在線上的灰色,他知曉對方車禍去世的消息已是五日之後。而之前的日子,他一直在線上等著,明明過去對方總是在線上的,就好像把白日裡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了遊戲裡再也不做彆的事。其實薑維對這個遊戲並不是太喜歡,遠談不上沉迷,是可有可無的消遣,就算即刻刪掉遊戲軟件,他也不會因此皺一下眉頭。隻是對方在這個遊戲裡,所以他總是牽掛著這個遊戲。但他等了他許久,卻始終不見他上線。現在不會,以後也不再會。

天空是難得應景的陰霾,天陰昏暗。很多時候,一個人心思總是不見明朗清明的混沌。它們的確存在過,卻不見得被當事人察覺。就像許多年前,因為臉盲症的緣故,他很有些自卑。

他的表哥和他一樣臉盲,卻能和身邊的人都玩得很好,但他不像他表哥那樣。他並不是被孤立,但到底處在邊緣化的位置。那時他很羨慕表哥,小心翼翼地偷偷模仿,卻在被人察覺了之後,被狠狠嘲笑了一番。

那時表哥就靠著牆似笑非笑地看過來,什麼都不說,是了,這個當事人不是這一場譏諷的發起者,也不是這一場嘲弄的推動者,但隻需沉默就好了,多狡猾啊,任由眾人言語攻訐,置於事中最要緊的當事人隻要保持沉默,這樣的沉默是最好的推動力,讓所有的事端挑起至高/潮,自有人替他說話,群情激奮。

而他當時的心情是羞恥的難過。孩童的情緒總是要比大人更加激烈,不是常這樣形容麼,“我恨不得地上裂開一道縫能讓我鑽下去”——可是哪裡隻止於此呢,哪裡是隻裂開一道縫,怎麼可能是隻裂開一道縫,應該是恨不得地上裂開溝壑,天崩地裂,最好所有人都一起掉進去。全部掉進去。一起死無葬身之地。@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就像他對他爸那曾經一度深重的失望之情。他爸爸一直是他從小敬重崇拜的對象,模範父%e4%ba%b2,愛事業愛家庭。他的爸爸很愛他媽媽,這一點做不得假。但有一日,他知曉了“小媽”的存在。原來在他不知道地方,他爸爸一直還有一個家庭。那個時候,他感覺自己心裡頭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一點點碎裂開來。是很無措的情緒。他一直對自己這樣大起大落的情緒不甚明白。隻好將它們都壓住,像如來佛一掌將孫悟空鎮壓在五指山下那樣壓住。

還能怎樣比喻呢?

那些未明的心思。

是了,就像他看著那句“彆怕,跟緊師父,師父帶你去殺人”時的情緒,也許到死,他都不知曉這樣的感覺,大抵稱得上怦然心動。

不過這樣也好。不明不了,那些難過的情緒都不分明,沒什麼能撼動心緒根基。像是那未被察覺的怦然心動,掐滅在最開始的時候。心若一動到最後也能歸於無痕,更何況逝者長已矣。這樣很好。不明不了得很好。故事留白在一切未開始之時,就像曾經搭乘出租車時無意間聽到的曲目,沒頭沒尾,隻聽見了中間一節,那首歌裡這樣唱著,還沒有開始,才沒有終止,這樣的遺憾才算得上完美。

【完】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雲霏凡、郈土、阿傾、紅燒牛肉麵的地雷~&gt/////&lt

☆、第63章 第六彈 龍戰於野

宋觀被凍得連連直打噴嚏,他剛從水裡被撈上來,身上濕漉漉的一片,寒風一吹,簡直要被凍成冰雕的四腳蛇。眼前俯首跪下的白衣美人尊稱他為帝君,宋觀雖然被凍得此刻有些腦子不好使,但仍對此表示懷疑,帝君帝君,一聽就很牛逼的樣子,這真的是在說他?他現在就快被凍死了好嗎!一點都不牛逼!

宋觀真是覺得好冷,腦中的《劇情♀大綱》已經打開了新的篇章,但因為現在實在太冷,他完全沒有翻閱的心情隻想找個暖和一點的地方,又打了一個噴嚏,宋觀冷得話都說不清楚,哆哆嗦嗦地一個字:“冷……”

那聲音細細弱弱到奄奄一息,聽著十分可憐的樣子。鵲山的夷光仙子愣了一下,抬起眼,正對上宋觀化作的那一隻小四腳蛇揚著頭看她。她弟弟可以無視對方頭上的那對小角,硬是把對方歸到四腳蛇一類,但她先前一眼就知道那是龍。

能得龍身的,自然身份尊貴,她不知道對方一條小龍為何落於此地,隻生怕弟弟此前的舉動引來大禍,惶恐裡匆匆接手,隱約覺得小龍的通體花色令人有熟悉之感,但她誠然這輩子都沒和什麼龍有過來往。觸著小龍身體的時候,她試探著輸送了一點靈力進入對方的身體,不想這一試探之下,大驚失色。

靈力反噬是原因之一,而另一個更大的原因是,對方的氣澤她百餘年前曾是見識過的。那是刻入骨髓的恐懼與敬畏,她%e8%85%bf一軟幾乎跪下,夷光委實沒想到,對方竟不是一般的龍,這是自洪荒伊始由父神的身體軀乾血肉而孕育出來的靈物,是青龍之尊。

她曾見過帝君,猶記得百年之前的那場大戰,煙嵐血雨,風吹在人的肌膚上似刀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