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嬪癱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命人再取一碗白水來,將每一頁都沾了水,果然每一頁都有字顯出。
內容卻是重複的,隻有這三句話。
榮嬪在地上坐了好一陣,渾身發抖,%e8%85%bf都是軟的,扶也扶不起來。
良久,她仰起頭看郝如月,眼中含淚,嘴角卻高高翹起:“皇後娘娘,這本無字天書是假的,對不對?榮憲不會死,三阿哥也不會夭折,是不是!”
終於回過味兒了,郝如月吩咐人將她架起來:“上麵的字不過是用明礬書寫,沾水即顯。你想要,我今天就能做個十幾本出來。”
榮嬪用力搖頭,很有一種劫後餘生之感。
“書是誰給你的?”郝如月追問。
榮嬪虛%e8%84%b1般靠牆坐在大炕上,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不上是誰給的,是臣妾向宜貴人要的。”
並非人家主動提供,而是自己要的,所以明知道被人坑了,也隻能乾瞪眼。
“從前你不是很看不上宜貴人嗎?怎麼與她來往上了?”郝如月是真不理解。
榮嬪一肚子苦水:“自打三阿哥過了周歲還不會說話,臣妾就急了,到處找偏方。宜貴人就是那時候與臣妾搭上話的。她很聰明,也很懂人心,她讓臣妾一定要想辦法把三阿哥的病治好,否則不但三阿哥會遭了皇上的厭棄,臣妾也會,榮憲也逃不過。”
皇上是真龍天子,若三阿哥天生不全,那也不是真龍天子的問題,而是她這個生母的問題。
她已然生出一個不全的孩子,皇上還會讓她再生第二個,給自己丟臉嗎?
當然不會。
本人失寵幾乎板上釘釘。
榮嬪公主是她的女兒,生母和弟弟都有問題,公主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況且皇上看見榮憲,便會想起自己和三阿哥來,難免嫌棄,甚至遷怒。
前路一片黑暗,榮嬪感覺陽光都照不進鐘粹宮了。於是她開始瘋了似的教三阿哥說話,三阿哥不會說就打他,不給他吃飯。
打完孩子打自己,三阿哥挨餓,她自己也陪著不吃。
榮憲來勸她吃飯,她還會吼榮憲,把榮憲吼哭了好幾回。
隻因為宜貴人說:“嬪妾聽說當初大阿哥兩歲多還不會走路,是因為懶得走。最近又聽說四阿哥不會爬,也是因為犯懶,不想爬。”
雖然宜貴人閒話家常似的,並沒提三阿哥,□□嬪就是想到了。
三阿哥不會說話,是不是也是因為懶?
現在回想起來,正是那日宜貴人走後,她第一次打了三阿哥。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打也打了,餓也餓了,三阿哥除了臉上的奶膘沒了,看見她便躲,仍是老樣子,沒有任何變化。
病急亂投醫,她又去找宜貴人討主意,可宜貴人根本不承認給她出過主意。榮嬪當著很多人的麵澄清,宜貴人從未給她出過主意,宜貴人才又一次登了鐘粹宮的門。
這回宜貴人說:“嬪妾聽說大阿哥學走路,四阿哥學爬行,都是沾了皇後娘娘的光。”
再多的沒有,榮嬪就知道該怎樣做了。
“所以你才抱著三阿哥去找我?”郝如月覺得,如果自己不是一個穿越者,並且碰巧看過一些諜戰劇,知道點明礬的作用,恐怕也要被人算計了。
劇本按照宜貴人精心設計好的進行下去,榮嬪抱著三阿哥找到坤寧宮,自己發現皇子被人虐待了,肯定不敢幫榮嬪隱瞞,會如實稟報皇上。
皇上本來就因為三阿哥不會說話心裡堵得慌,又見榮嬪也不省心,很有可能一怒之下抹了榮嬪到手的妃位。
那麼空出來的一個妃位會給誰呢?
德貴人誕育皇子有功,輪也輪不到宜貴人遞補。
郝如月霍然起身,卻一時不知該先去哪裡了。
到底是永和宮還是延禧宮?
想到宜貴人可能還有彆的底牌,郝如月又覺得也許什麼都不會發生。
若什麼都不發生,又怎能讓狐狸露出尾巴來呢?
想到這裡,郝如月站起身與榮嬪耳語幾句,安置好一切之後才離開。
回到坤寧宮,才喝下一盞茶潤喉,外頭有人通傳,宜貴人求見。
郝如月在心裡冷笑一聲,讓宜貴人進來說話。
隻見宜貴人小心翼翼走進屋中,小心翼翼給她行禮,郝如月賜座。
宜貴人謝恩,又小心翼翼坐下,開口卻是驚雷:“皇後娘娘,嬪妾有身孕了。”
底牌果然是這個,不出郝如月所料。
如果此時榮嬪犯事倒下了,空出一個妃位,本著好事成雙的原則,皇上多半會從下一層級,也就是嬪位拔一個上來填妃位。
德貴人晉升嬪位是因為有子,而宜貴人的晉升是因為有寵,這樣兩人才旗鼓相當。
倘若這時候,宜貴人遇喜,她握在手裡的籌碼就比德貴人多了一個。
當初宜貴人沒有生養過,都能力壓生女的布貴人一頭,搶先封嬪,那麼在封妃的時候壓德貴人一頭也不是沒可能。
更何況宜貴人長袖善舞,是郝如月見過的,唯一一個能自如遊走在皇上和太皇太後之間,兩邊同時討好的狠角色。
“皇後娘娘?”
宜貴人輕柔的聲音將郝如月拉回現實,對上她溫溫柔柔的眼,郝如月一陣牙酸,假笑卻早已掛在%e5%94%87邊:“那敢情好。”
宜貴人:……就沒了?都不給點賞賜嗎?
她可是皇後正位中宮之後,第一個遇喜的妃嬪。哪怕是為了賢德的名聲,皇後也該表示一下吧。
隻一句“那敢情好”就把她給打發了?
結果皇後還真就想用一句話打發她,半點賞賜也無。宜貴人氣死,偏臉上還不能帶出來,因為她此番過來有兩個目的。
第一個目的是通知皇後,自己有喜了。皇後得知之後,必然會稟報給皇上,這樣皇上就知道了。
宜貴人倒是想自己告訴皇上這個喜訊,可她也得見的著人啊!
眼看就到了大封六宮的日子,她這時候遇喜,說不定還能更上一層樓,搏個妃位當當呢。
想到妃位,宜貴人可不敢賭皇上高興起來,肯定會給她連升兩級,直接封妃。
畢竟她出身包衣,便是生下皇子,要想封妃恐怕也得熬一熬資曆。
況且妃位隻有四個,惠嬪占一個,榮嬪占一個,隻剩兩席,狼多肉少。
就比如貴妃,因出身高貴,家族給力,根本不必從基層做起,一上來就是貴妃。
上三旗那麼多貴族,時間一長,天知道還會有多少空降。
不行,草根太難了。宜貴人從來不會把自己的未來寄托在男人身上,特彆這個男人還是自私冷漠的帝王。
而她隻是帝王棋盤上目前還算有用的棋子。
哪一日失去了價值,等待她的,必將是“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的淒涼結局。
倒不如趁著現在自己還有價值,放手一搏,掙出一個前程來。
到那時,她身居高位,有子傍身,便是遭了皇上的厭棄,也算終身有靠了。
她今日過來求見皇後的另一個目的,便是與封妃有關:“嬪妾聽說了一些事情,深思熟慮之後覺得還是有必要稟報娘娘一聲。”
郝如月挑眉:“什麼事,說來聽聽?”
她才從鐘粹宮出來,大白天的,相信很多人都看見了。若宜貴人有心害榮嬪,多半是聽說了這事,才巴巴跑過來探她的口風。
果然宜貴人道:“皇後娘娘也知道,三阿哥快兩歲了還不會說話。榮嬪娘娘急得火上房,可再急,也不能打孩子呀。”│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便是三阿哥不會說話,那也是皇子,萬萬打不得的。”宜貴人一臉“為了榮嬪好”的表情,“看三阿哥被打成那樣,嬪妾實在不忍心,便勸了榮嬪娘娘向皇後娘娘求助。”
說著站起身,賠罪:“嬪妾知道這些都是榮嬪娘娘宮裡的事,嬪妾不該插手,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如此“正義之士”,路見不平,誰瞧見了不得誇一句“做得好”,又怎會責罰。
郝如月心裡膈應著,嘴上卻含笑道:“這事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宜貴人這才坐了回去,垂眸等了一會兒,再沒聽見皇後說話。
抬眼發現皇後端了茶……這就端茶送客了?
她很想問問皇後娘娘報給皇上沒有,打算如何處置。可她到底隻是一個庶妃,位份還沒榮嬪高,不該打聽這些。
反正今日過來的目的基本達到了,見皇後端茶送客,宜貴人便識趣地起身告退。
昨日榮嬪果然聽了自己的主意,抱著三阿哥去向皇後求助。皇後也扣下了三阿哥,轉頭交給惠嬪去養,卻隻是將榮嬪禁足,並未有任何要發落她的意思。
皇上這些日子都在坤寧宮用膳,聽說昨日也去了。
三阿哥天生不全,不會說話,皇上嘴上不說,心裡不知有多膈應呢。
之前她試著提過幾回,都被皇上無視了。
若此時再讓皇上知道,榮嬪無故責打皇子,還將三阿哥打成那樣,必然會震怒。
天子一怒,浮屍百萬,流血漂櫓,榮嬪的妃位能保住才怪。
結果榮嬪隻是被禁足了,宜貴人猜多半是皇後搞的鬼。
貴妃、惠嬪和榮嬪三人,一向以皇後馬首是瞻,言聽計從。皇後為了保住榮嬪,很可能在稟報皇上的時候故意為榮嬪美化了。
皇上隻知道榮嬪打了三阿哥,卻不知道有多嚴重。
是了,皇上正膈應著三阿哥不會說話,當然不想見三阿哥的麵。
皇後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有機會利用信息差為榮嬪美化。
想著宜貴人從坤寧宮出來,轉道去了鐘粹宮看榮嬪。榮嬪還是老樣子,以淚洗麵,一心求死。要不是身邊有幾個忠仆看著,恐怕人都沒了好幾回了。
榮嬪畢竟是在禁足期間,宜貴人進不去鐘粹宮,隻能隔著門縫兒與她說話:“如今三阿哥養在延禧宮,娘娘正好可以靜下心來養病了,不必想太多。”
榮嬪得了皇後的叮囑,知道皇後會為自己做主,咬碎一口銀牙,凡事都順著宜貴人:“小主說得很是。”
真是個蠢人,都聽不出她話裡的暗示。於是宜貴人將暗示變成了明示:“娘娘若是想三阿哥了,嬪妾這就去延禧宮替娘娘瞧瞧。惠嬪雖與娘娘交好,可人心隔肚皮,誰又說得好呢?”
這回榮嬪懂了,是暗示她將三阿哥接回來嗎:“我的兒子,憑什麼讓彆人來養!等會兒我便差人去求見皇後娘娘,將三阿哥要回來!”
原來把三阿哥交給惠嬪養是皇後的意思嗎,宜貴人又想到了一種可能。也許皇後根本沒告訴皇上,隻將榮嬪母子分開,想就此瞞下。
難怪,難怪。
皇子挨打,皇後都敢隱瞞,膽子是真肥啊!
那就彆怪她不客氣了。
從鐘粹宮離開,宜貴人又去延禧宮看了三阿哥,見三阿哥身上的傷十分明顯,這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