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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圖 倫河玫瑰 4346 字 2個月前

。以前宋一都喊,小寶,寶寶,寶貝。這個稱呼的改變十分能代表宋嶼在宋一心目中形象的蛻變。

顧律銘因為經常來他們家,所以和宋嶼很熟。顧律銘來的時候,宋嶼就會牙齒漏風地喊著蘇蘇,蘇蘇,跑過去要抱抱。顧律銘會蹲下`身把宋嶼抱起來,然後慣例地在他臉上吧唧兩下,每邊一下。

宋一都不知道是該嫉妒顧律銘,還是該嫉妒兒子。

宋嶼在冬天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流感轉肺炎,高熱不退,又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才逐漸恢複。原本養得肥肥嫩嫩的小胖娃瘦了一大圈。

半夜送急診時,宋一抱著孩子在急診室吊水。宋嶼雖然怕得哇哇大哭,卻也沒了力氣掙紮。宋一很輕鬆就能抓穩他的手讓護士紮針。小孩血管細,不好找,護士紮了三針才紮進去,期間看得宋一是又急又氣,強忍著沒和護士起衝突。宋嶼哭著哭著便睡著了,臉上還滿是淚痕。因為高燒,孩子整張臉都紅彤彤的,呼出的氣又重又熱。宋一用小手帕小心地給宋嶼擦臉,摟緊了包裹住宋嶼的被子。

這高燒和炎症來得凶險萬分,宋一除了帶孩子來醫院,做一些退熱的措施,一籌莫展。

半夜的兒科急診空蕩蕩的,宋嶼一個人坐在急診走廊的座椅上。在他頭上方,牆上釘的釘子掛了兩包吊液,延伸下來的輸液管一直連到宋嶼的右手。偶爾有護士行色匆匆地從他麵前經過,護士鞋踩在地磚上,發出噠噠噠的響聲。然後睡眼惺忪的值班醫師從值班室裡被叫出來。

宋一抱孩子的手有點酸麻了,但他不敢動,怕吵醒宋嶼。生病以來,孩子就變得很驚醒,風水草動也能把他從睡眠裡喚醒。宋嶼要是醒過來,很大可能是要哭的。外頭風嚎叫得有些嚇人,宋嶼會害怕。

宋一時不時抬頭去看吊液還剩多少,在兩袋吊液都隻下降了一小格時,宋嶼身子動了動。發了會兒呆的宋一驚了下,小心去看宋嶼的情況,發現宋嶼隻是睡覺的自然翻身,提著的心便放了下來。

淩晨兩點多,宋一開始犯困。腦袋靠在牆上,換了各種不同的角度,也眯不上多久。隻能艱難地睜著眼睛,想些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了,在極困倦時,所有感覺都會變得非常遲鈍。

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拚起來的椅子上,身上還蓋了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孩子不見了。他在一瞬間清醒,從椅子上跳起來,神色慌張在急診廳探找。

沒有,沒有,哪都沒有。

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沒有七點就有六點了。急診廳裡陸陸續續來了一兩個看病的,看到宋一蓬頭垢麵,表情悲慘地在急診廳來來回回跑,都詫異地看著他。

宋一幾乎沒法忍住淚,他睡著了,然後孩子丟了。他乾脆也他媽去死好了。

宋一坐在椅子上,背彎成一個頹然的弧度。

然後他聽到了顧律銘的聲音,你乾什麼?

宋一緩緩抬起頭,看到顧律銘隻穿著襯衫,毛衣,西褲,懷裡抱著一個熟睡的嬰兒。宋一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難看到讓人發笑。他站起身,看到顧律銘懷裡的宋嶼微張著嘴睡著,嘴角流了點口水。

我醒過來,孩子不在,我以為……宋一聲音啞得不行,像是在喉嚨裡塞了把沙子。

你以為孩子被抱走了?顧律銘頓了下,臉色不太好看,估計也覺得自己做得疏忽了。他鬆了鬆手,讓宋一能把宋嶼看得更清楚。他說,燒退了點,但肺炎沒散,還是得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入院手續我已經辦好了。

宋一點了點頭,錯開顧律銘的眼睛,說,我去下洗手間,麻煩你再抱一會他。

顧律銘喊住宋一,對不起,我隻是看你太累了。

宋一回過頭來,說什麼呢,我隻是去洗把臉。我該謝謝你的。

他邁開步子走進洗手間,擰開洗手池的水龍頭,不停往臉上澆水。冰涼的水刺得臉都有些疼。他突然有些慶幸洗手池前沒有鏡子,讓他可以不用看到自己現在這幅尊榮。他用紙巾擦乾淨臉,又弄濕手把前額的頭發往後梳。露額頭總該更精神點。

他走出洗手間,停在拐角處,看到顧律銘抱著孩子坐在椅子上,那件之前蓋在他身上的黑色呢子大衣已經裹在了宋嶼身上。

原來那是顧律銘的大衣。

顧律銘抱孩子的姿勢很溫柔,宋嶼舒服了,他自己卻很費力,手容易酸。他坐在椅子上,低頭去瞧孩子,摸摸額頭試溫度,然後時不時朝洗手間的方向看過來。

宋一拍了拍自己有些僵硬的臉,走出拐角。

顧律銘見宋一過來了,稍稍坐直身子,把宋嶼遞給他。

兩人一起去兒科住院部。

兒科的護士醫生和顧律銘很熟,不知道他在這邊是有多少風光事跡。收治宋嶼的是看起來和顧律銘關係不錯的主治,領他們去病床,隨口說了句,顧醫生,你這身體吃得消嘛,陪了大半夜的急診,還得上一天白班,待會可彆睡在手術台上了。

宋一快速地看了顧律銘一眼,沉默下來。他不知道顧律銘究竟是幾點來的,但肯定不會很晚。

顧律銘說,沒事,這都熬不住就不要乾外科了。

走在顧律銘邊上的醫生想了想,點頭,也是。

安頓好宋嶼,宋一給保姆打了個電話,讓她帶上住院的裝備過來。

顧律銘要去上班了,臨走囑咐主治多關照些。主治說,你招呼都打好多回了,不用再特意講啦。宋一忍不住又看向顧律銘,發現顧律銘也有些窘迫地看了他一眼。

保姆還沒來,宋一不好走太遠,就隻送顧律銘到病房門口。主治交待了些注意事項已經離開。

宋一這時反倒不知該對顧律銘說些什麼,謝謝這兩個字總覺得太輕,太客氣。

顧律銘等著他開口。宋一抱抱他,說,改天一起去喝酒吧。

顧律銘回抱了他,笑著說好。

☆、chapter 16

16

宋一終於找了個時間同顧律銘一起喝酒打牙祭,顧律銘在他的熏陶下漸漸能吃些辣,但看到辣椒醬還是有點發怵。宋一怕冷,喜歡喝酒吃辣椒,讓身體暖和些。但他不嗜酒,醉鬼是很討人厭的。

宋一其實是有話想對顧律銘說,但不好開門見山地說,隻能循序漸進地拉近話題。

顧律銘開始嘗試吃這家店的涼拌海帶絲,雖然菜名完全和辣字無關,但辣味絕對非常足。宋一還記得顧律銘第一次年少無知地吃過之後,那一晚上都沒敢再動筷子。

顧律銘夾了了兩根海帶絲吃,反應特彆明顯,嘴%e5%94%87被辣得紅紅的。

宋一緊張地看了他一眼,問怎麼樣?

顧律銘微微張嘴,說,快給我水。宋一立馬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他,顧律銘狂灌幾口。放下來時,嘴%e5%94%87在白熾燈的照射下亮晶晶的。更要命的是,他還伸出%e8%88%8c頭%e8%88%94了上下%e5%94%87瓣一下。

宋一發覺自己的視線停留在顧律銘嘴%e5%94%87上太久,急忙撤回。

真要說來,顧律銘是不適合在瑞林生活的。且不說他一個博士,屈就在人民醫院這樣的小二甲到底是否心甘情願,就單飲食習慣也夠顧律銘傷腦筋。顧律銘來瑞林也有不少日子,還適應不了這邊的菜,說明是真不喜歡。

宋一想起顧律銘曾經無意間說過他老家也是北方的,就是不知道具體北方的哪,說不準他們故鄉離得很近。

於是宋一就問了。顧律銘放好礦泉水,抬眼看宋一,你問這個做什麼?

宋一說,就是覺得你和我剛來瑞林的樣子很像,那時候我也吃不得辣。◎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顧律銘說,是個小地方,說了你恐怕也沒聽說過。

宋一覺得顧律銘可能有點不好意思,就沒追問下去。兩個人喝了兩杯酒,吃些下酒菜。宋一還在想怎麼開口,有點愣神。反倒是顧律銘帶著些關切地問起他來。

你還在想之前讓你失眠的事?

宋一遲疑了下,點頭。他說,其實已經有了決定,隻是還有點遺憾罷了。

顧律銘稱是,這世上沒什麼能十全十美,總要留有遺憾才會去回憶。

宋一笑著看顧律銘,你還這麼年輕怎麼想得跟老頭子似的。

顧律銘說,你才老頭子。

宋一說,是是,我當然是老頭子了。心早就老啦。待在瑞林沒什麼所謂,倒是你,就沒想過要離開?

顧律銘皺了皺眉頭,我能去哪?我哪也不去,就在這裡。

顧律銘說這句話時,眼睛看著宋一,用那審視又柔和的目光。宋一卻由此聯想到了很多其他的東西。是什麼吸引了顧律銘,是什麼讓他心甘情願將異地當做故鄉。是他苦戀過的女孩來自瑞林?

你若愛上一個人,便會愛上生她養她的那片土地。

宋一為顧律銘這樣的深情感到兩分心痛,三分無奈,再添五分苦澀。這讓他接下來準備說的話如鯁在喉。

分開時,宋一一直看著顧律銘離開。顧律銘的背影清晰而挺拔,逐漸混入人群中,走過了拐角,再也看不見。宋一對著顧律銘消失不見的路口注視著,眨了眨眼,也轉身往回走。他走的方向逆著街道側邊的人流,總要擺動身體避免和彆人的碰撞。

推著小車賣新鮮水果的果農們懶洋洋坐在街頭,晚上雖然人多,但大家都不願意停下來買些水果,果農販賣吆喝一天,自己也很疲倦。偶爾有過路的行人多看兩眼小車裡的水果,果農又會重新振起精神,說幾句推銷的話。他們說瑞林話,帶著些宋一也聽不太懂的口音。

宋一走過去,在其中一個小推車果農手裡買了幾串葡萄。價錢比水果鋪裡的便宜不少,宋一就沒有再砍價。宋一付錢的時候,又有兩個小姑娘走過來問老板水果怎麼買。

宋一一直覺得瑞林話女生講來比男生好聽,潑辣得夠利,溫柔得夠嬌。

兩個小姑娘穿得很新潮。荷葉袖窄腳褲,短T恤超短裙。青春靚麗。

宋一看了她們兩眼,她們在挑水果,很不耐心,隨意看下便裝進袋子。她們一邊還聊著天。是在說些關於明星的話題。

小姑娘們買完水果便同宋一錯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宋一逐漸聽不到她們講話的聲音。

宋一忍不住想,顧律銘喜歡的那個女孩是什麼樣的。是否也同瑞林這些土生土長的女孩一樣,說著時而潑辣時而嬌蠻的瑞林方言,講普通話時會有可愛的錯音,這邊的人分不太清楚卷%e8%88%8c音和後鼻音。然後也會有被水土滋潤的白嫩皮膚,鼻梁不會很高,但嘴%e5%94%87一定很漂亮,眼睛大大的。

宋一歎了口氣。

他已經決定回家,並且可以預見到自己並不會再回到瑞林。宋嶼會留在老家上學生活,宋一不會讓他的兒子失去母%e4%ba%b2後再失去父%e4%ba%b2。然而他在考慮這件事時發現,困擾著他的最大兩個原因之一居然是——他舍不得顧律銘。另一個曆史遺留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