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嗎?

“那、那我們去做移植,好嗎?做了移植你就可以再活很久……”

“我不做。”我再一次拒絕他,“不要浪費資源了,留給需要的人吧。”

他沒再說話。

我感覺他幾乎是絕望了。

又過了好幾分鐘,他才長歎了口氣,沒有再繼續那個話題,而問我道:“餓不餓?吃點東西好嗎?哪怕吃一口也好,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我想吃楊桃。”

我看到他瞳孔驟然縮緊。

我知道我不能吃楊桃,吃了大概會死。其實我也並不想吃,我隻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他站起身來,後退了兩步,在病房裡焦躁地亂轉。

我沒見過這樣的俞衡,沒見過這樣不淡定的俞衡,竟然覺得這樣的他十分有趣。

我大概是真的瘋了吧。

“好,好。你很好,何硯之。既然這樣,我看你在這住著也沒什麼意義了,我們回家吧,出院。”

我看了他一眼。

我以為他隻是說的氣話。

可當天下午,他居然真的給我辦好了出院手續,胡亂地給我穿好衣服,把我扛起來就往門外走去。

在門口碰見了趕過來的馮深,他一手攔著俞衡:“你瘋了嗎?!他瘋了你也瘋了?他現在什麼狀況你讓他出院?!”

俞衡打開他的手,神色非常不善:“用不著你管。他是死是活跟你們醫院沒有關係,既然簽了字,就閉上你的嘴!”

他說完,便扛著我離開了。

我可能真的把俞衡逼瘋了。

我自己也瘋了,這樣很好,隻有瘋子和瘋子才會有共同語言。

我又回到了我家。

這一次我住在了二樓。

大概是天氣轉涼,怕一樓陰冷。

很久沒有在二樓住過了,竟然有幾分想念。

騙子,都是騙子。

大夫明明說我再也不可能站起來了,可受傷以後的第三個月,我下`身的知覺居然又開始恢複。

知覺恢複的同時我就可以動了,但我並不想因此而有什麼改變,我甚至沒有告訴俞衡我知覺恢複了,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伴隨而來的還有更加劇烈的神經痛,我痛得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我隻恨我的嗜睡症還不夠嚴重,還不足以在這樣的折磨之下睡著。

俞衡又從醫院給我開了大量的止疼藥和止疼針,我幾乎每天都在吃,每天都在打,也因此變得更加疲倦且嗜睡,可怎麼睡也睡不沉,就算在夢裡也會被活活痛醒。

他給我針灸也不起作用,我全身的肌肉緊繃著,連進針都非常困難。

疼了有多久,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因為睡不沉,夢就變得很多,很多。我幾乎一閉上眼就在做夢,夢見很多事,夢見這兩年多以來一件一件的過往。

夢見我與他第一次在酒吧相遇。

夢見在飯店裡的巧遇。

夢見他開車送我回家,給我訂外賣。

魚香茄子和糖醋排骨。

夢見我跟蹤他,綁架他妹妹的女兒。

夢見我出車禍。

夢見他照顧我。

夢見他跟我住在一起,抱著我,%e4%ba%b2%e5%90%bb我。

夢見他給我針灸,按摩我的雙%e8%85%bf,幫我複健。

夢見去他的學校,去KTV唱歌。

夢見他的朋友和我的朋友。

夢見他的生日,夢見那一碗一分為二的長壽麵,和我們互換的戒指。

他對我說,要我陪他一輩子。

夢見我能站起,行走,上樓梯,又被他罵。

夢見他受傷了,他好像不怕疼。

夢見……我被綁架。

棒球棍落在我腰上。

我又醒了過來。

夜很深,俞衡睡在我旁邊,沒有被我驚醒。

他好像很累,即便辭掉了醫院的工作,全天候在家照顧我,也得不到充足的休息。

隻有我睡著的時候,他才能睡著。

我不忍心吵醒他。

可我痛得快要死掉了。

我想要大聲地叫喊來發泄,卻咬著牙不肯出聲。

我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爬上輪椅,在床頭櫃上翻找。

我不要找止疼針,也不要找止疼藥,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作用,用多少也隻是心理安慰。

我要找一點能殺掉自己的東西。

我瘋了一樣在抽屜裡翻找著,我因為劇痛而渾身顫唞,整個腰間到下`身都不可抑製地抽搐。

可我什麼都找不到。

刀,沒有。玻璃杯,沒有。安眠藥,沒有。退燒藥,沒有。降壓藥,沒有。溫度計,沒有。

什麼都沒有。

俞衡為了防止我自殺,真的是想儘了辦法。

我倒是可以用枕巾勒死自己,或者一頭撞在牆上,但可惜我沒有那個力氣。

我轉著輪椅離開了臥室。

我停在衛生間,把著馬桶邊緣,胃裡翻攪著激烈的吐意,可我什麼都吐不出來。

我抬起頭,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的臉。

那還是我嗎。

蒼白而憔悴,兩鬢的頭發被冷汗沾濕,緊緊黏在臉上。

因為過分瘦弱,兩頰深深地凹陷下去。

這樣的我,俞衡怎麼還可能愛得起來。

我又離開了衛生間。

最後將輪椅停在連接一二樓的樓梯處。

我不知道如果我從這裡滾下去,會不會自殺成功。

但我估計以我身體的強韌程度,它八成不會因此而咽氣。

也許會殘得更厲害一點,也許會把剛剛恢複知覺的下`身,再摔回原來的樣子。

如果這樣可以解除我的痛苦,那我也願意。

我願意用一輩子站不起來換我一輩子不會神經痛。

不論怎樣,試一試吧。

理智是什麼,我早已沒有那種東西。

輪椅停在了樓梯的邊緣。

我慢慢轉動著輪子,讓它逐漸往下傾斜。

“何硯之!!”

我又被俞衡發現了。

他好像能夠時時刻刻觀察到我的動向。

上一次在醫院也是,他因為不放心又回來了一趟,發現我的血淌了滿地。

我被許輝綁架,也是他第一個找到的我。

他大概和我有著某種心電感應吧,我心裡在想什麼,他全都知道。

輪椅從樓梯摔了下去,碰撞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而我被俞衡拎住了後頸,狠狠扔在地上。

我知道他非常生氣,不然不會一下甩了我兩個耳光。

我被打得耳邊都有些嗡鳴了。

我聽見他急促的喘熄聲,看見他又露出了那種駭人的淩厲眼神。

打死我吧,俞衡。

他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在樓梯旁邊的欄杆那裡,讓我的頭整個地探在外麵,能夠看到一樓的地麵。

“你想死嗎?那你去死吧,去死吧!!”

我又突然開始害怕。

我知道一樓總共有三米多高,如果我頭朝下掉下去,就算不被撞扁腦袋,也一定會因頸骨斷裂而殞命。

“俞衡……”

他又把我扔在了地上。

他%e8%84%b1光了我的衣服,扒掉了我的褲子。

我知道他想強`奸我,但他到最後也什麼都沒有做。

他又給我按原樣穿好,坐到一邊,仰起頭。

我聽到了他哽咽的聲音。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因為寒氣,神經痛肆虐得更加劇烈。⊙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為什麼一定要死呢。”我聽見他忽然說,“活著至少還有希望,如果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為什麼一定要死呢……”

我不知道。

大概我活著也已經沒有了希望。

“一個兩個的,都喜歡自殺嗎。”

除了我,還有誰?

“誰不知道活著累,誰不知道活著痛苦,可如果所有的人,都一死了之的話,那又何苦來到這世上?”

“走過一路,就是受罪一路,那又何苦降生呢?”

我不知道。

“俞衡,”我突然叫他,“活著這麼累,不如我們一起去死吧。”

他沉默了。

他又忽然笑了出來。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但他確實笑了,笑得很歡暢,甚至笑出了眼淚。

“好啊,”他站起身,“那我們就一起去死吧。”

他居然抱起我,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那一瞬間我的心臟幾乎都要停跳了。

我沒想到一向冷靜的俞衡,竟真的會做出這種瘋狂的舉動。

我們躺在一樓的地毯上,他墊在我身下。

我捧住他的臉,隻摸到滿手的淚。

“何硯之。”他開口叫我。

“你知道母%e4%ba%b2是怎麼死的嗎。”

我看著他。

“她是自殺的。”

“因為腫瘤壓迫神經,即便做了切除也無法複原,無休無止的神經痛,最後把她逼上了絕路。”

“西醫救不了她,止疼藥吃得太多了,已經產生了免疫。”

“我相信中醫一定能夠救她,可我們找了很多很多的中醫,讓她吃了很多很多的中藥,做了針灸,也依然不見好轉。”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是我自己去學習中醫,一定有辦法能夠治好她吧,哪怕隻是心理上的安慰,也要遠比其他的大夫強得多。”

“於是我拚命地學習、跳級,十六歲考上大學,想著我要在一年裡學完全部的課程……”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自殺了。”

“因為給她做手術,吃藥,治病,家裡本就不富裕,這麼多年早已花光了全部的積蓄,一貧如洗。如果再加上供我上大學的錢,就真的要負債累累了。”

“再加上長時間的病痛折磨,她還是選擇自殺了。”

俞衡握著我的手,視線並沒有落在我身上。

“從我踏進大學殿堂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

“算了吧。”

“用母%e4%ba%b2生命換來的學業,真的不要也罷。”

“我心裡這麼想著,但我還在機械地學習,大概我除了學習已經什麼都不會做了。他們在睡覺,而我在學習,到夜裡兩三點才會上床,五六點再爬起來。”

“可能因為成績優異,我遇到了老師,又被他看中。但是又有什麼用呢,如果我早一點遇到他,母%e4%ba%b2也許還不會死。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死去的人,再不可能因為你的思念而活過來。”

“我對從醫非常抵觸,一個連自己母%e4%ba%b2都救不了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去救治其他病人?”

“可我又偏偏地遇見了你。”

他又沉默了很久,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如果我們沒有相遇就好了。”

“我以前從來不去酒吧的,唯獨那一天,因為心情不好想去借酒消愁。”

“如果我沒有去就好了,那樣我們就不會相遇,我們各走各的路,永遠不要有交集。那樣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我也不必這麼掙紮。”

“俞衡……”我突然開口。

他沒有理我,隻把我放在地上,站起身來。

我看到他從茶幾上拿了一把水果刀,打開來,對我道:“你不是想死嗎?我今天給你這個機會,我告訴你怎樣死得比較快,而且死得萬無一失。”

他拿著刀在我%e8%83%b8`前比劃:“你就這樣捅進去,保證你捅到心臟,且不會感到太大的阻力。”

又把刀貼在我的頸間:“感受到它的跳動了嗎?你挑破它,最好是割斷它,血會從你脖子裡麵噴湧出來,要不了幾十秒你就會失去意識,再過個幾分鐘你就會生命體征消失,叫救護車都來不及。”

“到時候,你的血會把整個地毯染紅,噴濺得哪裡都是,那場麵是不是很美,何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