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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花與藕 富柚 4383 字 2個月前

他攥緊乾坤圈,緩緩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這與老頭無關,你放了他。”

雖然平日裡總和李靖過不去,但不得不承認此刻李靖是被自己所累,哪吒無意讓他摻和進來。

李靖罵道:“逆子!”

這話不知聽了多少遍,哪吒沒理,徑直轉向敖廣,看了看他身後的天兵,知道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葉梨花在人群中,仰視著他,心裡意外卻也不意外。

“哪吒,你害得我兒好苦。”敖廣龍尾巴一甩,身後掀起滔天巨浪,“為何冥頑不靈,不肯悔過!”

若此時從上方俯瞰東海,便能看到海麵上湧動著奇特的方格形海浪,排列整齊,如同縱橫交錯的棋盤。

這是海流對撞形成的景觀,美麗而危險。眾生皆是棋盤之子,而敖廣想掀翻這盤棋。

態度最先軟和下來的竟然是李靖。

他悲愴地流下淚來,總算沒再說些家門不幸之類的話,隻看向哪吒,輕輕地搖了搖頭:“收手吧,想想你娘。”

若李靖真想從龍王手中掙%e8%84%b1,也不是做不到。可他畏懼的不是龍王,而是天庭,打跑了一個會來十個,打跑了十個會來一百,龍王奉了玉帝旨意,他難道要為了袒護兒子與天庭作對?

哪吒看出了李靖所想,也聽出了這便宜老爹話裡的另一層含義——殷夫人的死與他沒有直接關係,可確然是他射出的震天箭招致了禍端。

曾聽葉梨花說起過,她的老家有句話叫君子論跡不論心,意思是不論動機,隻論行為。哪吒心想,抽龍筋,拔龍筋,這些是他乾的,抵賴不得。

鬆開乾坤圈,他臉上露出一點微不可查的茫然來,隨即又厲聲問道:“敖廣,你想如何。”

“我兒被你抽出一半龍筋,不死也殘,至少要修養幾百年才能恢複,更不用提你將我截在寶殿外打了一頓,是罪上加罪。哪吒,我不願為難滿城百姓,我們四海龍王來到這裡,隻想讓你一人謝罪,若你同意,我可以放了你父%e4%ba%b2。”

“可以。”哪吒很痛快地點頭,“我與你想的一樣。”

葉梨花喉嚨發乾,她隱隱猜到了之後將會發生什麼,哪吒這等寧折不彎的性子,比起向龍王下跪磕頭,他恐怕更願意以命來償。彩雲碧雲從來都殺不了哪吒,能殺哪吒的是他自己。

無論哪個版本的哪吒總是向死而生,命運這隻強有力的推手不知不覺將一切推向無可挽回的地步。

葉梨花淚濕了眼眶,她有幸窺得先機卻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難道,隻要哪吒還是哪吒,就遲早會走到這一天嗎?

果不其然,哪吒走上前去,拔出了李靖腰間的長劍。

小時候看動畫片時,這是葉梨花最喜歡的橋段,因為意味著哪吒即將%e8%84%b1胎換骨。可現在他對於她來說不再是一個看得見摸不著的影子,而是活生生的人。

在這片東海的上方,他們曾立下死生不渝的結拜誓詞,當時隻道是玩笑話,如今仿佛應驗一般,哪吒當真要死了。

“哪吒!”葉梨花忍不住喊出聲來。

聽到了這聲呼喊,他沒有看她,反而悄悄給她傳音。

“噓,彆讓龍王注意到你。我走後,你得自己去乾元山洗魂了,我師父是個好神仙,不會不管你。”

葉梨花說不清這是好是壞,以蓮花重生的他會變得比現在更強,壽與天齊,法力無邊,可作為人的哪吒就要消失了。聽說自儘而亡的鬼魂會不斷重複死前那一刻,若是真的,哪吒豈不是會很痛苦?

再想說話時,她的嘴巴像被封住了似的,說不出半個字,腳下也生根般動彈不得——哪吒居然給她用了定身術。

敖廣道:“李哪吒,你獨攬罪責,我也佩服這份魄力,你我恩怨清算過後,陳塘關的雨便會降下,我說過,不會為難百姓。”

李靖閉上雙眼,久違地對小兒子生出一點憐惜來,心中一個聲音在說那是他咎由自取,又有另一個聲音在說那畢竟是你的兒子,骨肉%e4%ba%b2情,如何消弭。

仿佛聽到了他心中的話,哪吒突然開口了。

“這身骨肉,要先還給爹娘。”哪吒單手提劍,望天道,“雖然我娘已經不在了。”

“李靖,睜開眼,你看好。”

說完他利落地砍掉自己一隻手臂,而後剖腹剜腸,森森白骨露出,嚇得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氣,原來是字麵意義上的削骨剔肉啊。

哪吒對彆人狠,沒想到對自己更狠,自儘都不肯痛痛快快地一抹脖子,仿佛軀體是關押他的牢籠,狠狠毀壞方能解氣。

目睹全程,眾人對李府三公子不禁有了些改觀,敢作敢當向來是個好詞,哪吒還了條命,半點不拖泥帶水,連曾經在李府門口扔菜葉的老頭也不由得歎口氣,道了聲可惜。

施法之人已死,葉梨花身上的定身術自然不再起效力,她重獲自由,又可以動了。

哪吒自戕的場景比動畫片裡看到的要血腥很多,葉梨花心中酸澀,艱難地逆著人群走上前去,向哪吒伸出手。

然而她沒能抓住任何東西。

浪花吞沒了哪吒,連具屍身也沒有留下。

大雨傾盆而落,波濤洶湧的海麵重新變得平靜,浪頭退卻,取而代之的是朵朵盛開的傘狀水花,無邊無際。

敖廣踐行了自己的承諾。

久旱逢甘霖,喜悅衝淡了悲痛,百姓們紛紛伸出手去,感受雨滴拍打在身上的滋味。

這樣大的雨,在葉梨花印象中僅有兩次,都與哪吒有關,一次迎他降生人間,一次送他%e8%84%b1離凡塵。

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李靖,她轉身離去。

不要緊。她臉上雨水與淚水混作一團,心裡告訴自己,不要緊。

哪吒會回來的。

-

曾約定好一起去乾元山,現在隻剩葉梨花。

她走了三天,才走到乾元山腳下,擦了擦汗,繼續往上爬。

%e8%85%bf都開始發軟,熟悉的牌匾終於映入眼簾,金光洞一如既往,門口長滿了未經打理的雜草。

敲了敲門,門自動向兩邊打開,像是在邀請她進入。

順著漆黑的石廊前行,直至視野變得明亮,葉梨花來到了洞府中。

隻見太乙坐在五蓮池邊,神色肅穆。

“太乙真人,我......”她一時語塞,不知該從何說起。

“哪吒魂魄飄蕩到乾元山,已告知了我事件全貌。”太乙衝她和藹一笑,“好孩子,過來吧,我先替你清了胎光中的雜質,再來說哪吒的事。”

莫名有種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從容,這讓葉梨花有些安下心來,乖乖走到太乙真人麵前。

沒有發生之前想象的那種把魂抽出來的場景,太乙隻是把手放在她天靈蓋上。

葉梨花覺得有點癢,但說不出來是哪裡癢,體內那一縷不屬於她的魂氣漸漸被引了出來,消散在空中。

“就算我不出手,你也快要痊愈了。”太乙沉思狀,“不過,孩子,探知到你的靈魂後,我發現了一件事。”

葉梨花緊張道:“啊?”

“我感受到一股與哪吒相似的氣息,或許是錯覺。”太乙緩緩道,“但我還是想問問,哪吒曾經給過你什麼東西嗎?當然,我指的不是外物。”

太乙真人總不可能胡說八道,葉梨花聞言上了心,在腦海中仔細回想起與哪吒相處的點點滴滴。

哪吒確實送給她過不少小玩意兒,可那些應該都是太乙口中所謂的“外物”。

思緒一直回溯到十多年前,她還沒化形的時候。

一臉冷酷的小孩握拳擠壓傷口,將血液灌溉進泥土,他說,這是肥料。

“對了!”葉梨花一拍腦袋,“我突然想起來,哪吒給過我他的血,這算外物嗎?”

將那日情景向太乙真人細細道來,他了然地點點頭:“恐怕就是這個原因了,精血之氣能助你更早化形,穩固神魂。”

“原來如此。”

葉梨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猶記得當時哪吒想要一根最漂亮的樹枝,早知道就給他了。

“真人,既然說起哪吒,請問,他的魂魄如今在哪裡呢?”

“就在洞中,”太乙指了指五蓮池,“他的魂魄無所依托,暫附在這蓮花之上,需得先養一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葉梨花鬆了口氣,蓮花好啊蓮花好,清心降火。

按照目前的狀況來看,哪吒複活是遲早的事了,她總算放下心,走到池邊,摸了摸最大的那一朵蓮花。

淡粉色的花瓣觸?感絲滑,堪比上好的絲綢麵料,摸完之後甚至手留餘香,經久不散。不愧是神仙水喂出來的花,即便並非花期,也開的正豔,一年四季都不顯頹勢。

葉梨花不知道哪吒是否看得見她,畢竟太乙真人說他需要養一養。孤零零一個魂大老遠飄過來怪辛苦的,現在可能正處於沉睡狀態。

“孩子,你和哪吒是好朋友吧。”

“是的。”

“若你願意,這段時間可以留在金光洞中陪著他。”

“那......叨擾您了。”

太乙笑道:“隨意些,看看哪吒那小子,從來不會這麼客氣。”

蓮花輕輕擺動,不知是不是葉梨花的錯覺,這花好像比先前的顏色更豔了些,綻放的幅度也更大了。

太乙對她說:“大概是你受過他精血之氣的緣故,待在他身邊時,多多少少對他的魂魄有些滋補的作用。”

葉梨花有些意外:“還能這樣。”

好吧,反正也是托了哪吒的福才早日化形,她不介意當一回充電寶。

在金光洞一待就是兩三天,花瓣的顏色越來越深。

滿室花香,紅蓮似火,可葉梨花對著它絮絮叨叨時,仍舊得不到半點回應。

“難道要這樣才有效?”葉梨花考慮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在自己掌心割開一道小口,學著當初哪吒的樣子,擠出來幾滴血,“還給你了,肥料。”

如今大家都是植物,互相體諒一下啦。

葉梨花想得沒錯,這肥料果然很有效。

當晚,蓮花就神氣十足地昂起頭,抖了抖花瓣,發出哪吒的聲音:

“師父!”

太乙聞聲,從另一間石室中慢悠悠走出,見蓮花正在池子裡左搖右晃,他臉上浮現出些許訝色。

池水灑得到處都是,這朵不老實的蓮花想要爬出池子,卻忘了自己現在沒有%e8%85%bf。

太乙樂道:“孩子,睡得可好啊?”

“不太好,我好像聽到葉梨花的聲音。”

“看看身旁,你的好朋友正在池邊陪著你呢。”

哪吒揚起花朵腦袋,發現自己旁邊多了個碩大的瓷缸,裡麵栽著一棵枝繁葉茂的梨樹。

“她怎麼變回原身了!”

“白天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太乙真人道,“梨花這傻孩子,給你喂了口血,反而搞得自己神魂不穩,我趕來時,她躺在榻上,已經失去了意識。”

蓮花急了:“失去意識?有大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