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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今夜就要開始。

淩枝和李逾都沒說話,一個看天,一個看地,都皺著眉。

小竹樓溫馨簡單,屋裡沒有太多雜亂的擺設,她?蓋著床薄被側身睡著,陸嶼然坐在床邊椅子上,視線落在她?烏黑發絲和雪白後頸上,這?些天來回奔波,尖銳懸著的心才慢慢往回落。

溫禾安睡得斷續,醒來後見他就在床邊,有些訝異,他這?才上前仔細檢查她?傷勢的恢複情況,確定情況不錯,以三指觸她?額心,又撫了撫她?烏發,溫聲問:“等?會就開始,好?不好??”

溫禾安點頭,慢吞吞地說:“我想,不然你和阿枝他們一起,在外?麵等?我吧。”

陸嶼然平靜地拒絕這?個提議:“不行。”

過了半個時辰,他出房間,門外?羅青山將成摞的藥給他,將什麼時候用什麼藥說清楚,又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到時間了一定要出來。

淩枝和李逾最後進去看溫禾安。

溫禾安這?會精神不錯,她?看著淩枝的眼睛,牽牽她?的手,又替她?理了理辮尾,輕聲問:“眼睛什麼時候能好?。”

淩枝慢慢抓緊她?的食指,抿抿%e5%94%87:“冬天。冬天淵澤之地下雪,妖眼和溺海結冰,樹上會掛許多霧凇,很好?看。”

溫禾安知道?她?想說什麼,含笑說:“若是有機會,我日後陪你一起看。”

淩枝歪歪頭:“那你說,你一定會出來。”

溫禾安摸摸她?的臉,好?笑地道?:“我答應你,一定努力,儘全力,成不成。”

羅青山端著一碗藥進來。

陸嶼然看向淩枝和李逾,示意?他們出去,李逾一直沉默,這?幾天該說的話他都說了,兩人相處方?式經年如此,強行扭轉反而彆扭,此刻喊了她?一聲,目光深深地告訴她?:“在這?世上,我就隻?剩一個%e4%ba%b2人了。”

夜雨敲窗,萬籟俱寂。

溫禾安喝下了那碗濃稠苦澀的藥汁,喝下去後的半個時辰沒什麼彆的反應,隻?覺得眼皮重,昏昏欲睡,陸嶼然見她?實在困得不行,便隻?在屋裡點了支燈燭,扯下帳子,攬著她?合衣躺下。

後半夜,溫禾安醒了,身體裡的靈力在往一個從前不會流經的方?向逆行,鑽進神識中,尋到了才吞了帝主之力,正艱難抵禦妖血的血脈之力,那是一尾長?長?的翅羽,燎著朵朵火炎,這?兩果真不可能和平相處,甫一相遇,就打得天翻地覆。

不到一會,她?汗濕了後背,雙肩細細顫起來,陸嶼然第一時間察覺不對勁,睜眼坐起來。

“開始疼了?”

溫禾安低低嗯一聲,這?樣折騰下去,反正是睡不著,她?跟打坐似的在床上曲起%e8%85%bf,說:“打起來了,血脈之力很蠻橫,不肯讓。”

她?分析現在身體裡亂七八糟的情況,竭力說得輕鬆:“想讓它們順利融合,看上去好?難。”

陸嶼然掌了掌她?的肩:“慢慢來,不著急。”

溫禾安也知道?這?事不能著急,兩個都稱王稱霸慣了的存在,短時間內接受不了入侵很正常,操之過急隻?會適得其反。

所以接下來兩天,她?沒有擅作主張引

動靈力,但隨著藥效的催動,兩股力量開始大?規模衝撞。

那是足以能讓人失去理智的疼痛。

不止身體,神識中也在翻江倒海。

怕他們這?段時間難捱,屋裡暗格中準備了好?些東西?,從有理有據的九州史,藥經,醫理到妙趣橫生的話本,戲文,溫禾安前頭一兩日還能靜下心翻一翻這?些東西?,但隨著時間推移,她?變得焦躁,易怒,情緒起伏很大?,尤其是在夜裡,經常將書?一摔,環膝坐著,很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

她?忍受著莫大?的痛苦,兩股力量在摧毀她?,妖血吞噬她?。

陸嶼然開始給她?做各種吃的。

廚房裡的冷窖裡放著許多新鮮的蔬果,一應俱全,他做櫻桃煎,薑蜜水,杏酥飲,溫禾安看得新奇,也很給麵子每次都吃了,發現味道?很不錯,彎著眼說:“原來你也會做糕點。”

“不怎麼好?吃,跟商淮學的。”

“好?吃的。”

溫禾安沒在陸嶼然麵前發過火,突如其來的火氣都是莫名對著自?己來,陸嶼然知道?她?這?是在極力控製,人已經很不舒服了。

她?很能忍,之前受傷能做到麵不改色,這?次才開始,有一天半夜他手無意?間往床上一探,探到一個捏得緊緊的拳頭,被他一觸就很快鬆了,他被一種巨大?的情緒擊中,慢慢將她?的手攏在掌心中。

第四天。

七月十五,深夜,月滿。

溫禾安不想吃任何東西?了,她?從鏡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在屋裡走?了許多圈,努力平複之後用指尖壓著自?己的眼皮,露出轉動的瞳仁,說:“你看,我的眼睛好?像紅了。”

陸嶼然發現了。她?眼睛裡的紅並非太過疲累而熬出來的紅血絲,更像一圈細細閃閃的紅寶石綴在瞳孔外?圍,整整一圈,因為這?一變化,將她?臉上溫柔純淨之色壓下許多,顯露出張揚來,直直看著人時,顯得妖異。

她?現在是真像隻?妖,而非人。

“是有些紅。”

溫禾安看著他,抓了抓手腕,問:“是不是等?全部紅了,我就完全沒有理智了。”

“怎麼會。”陸嶼然慢聲哄她?:“我們還有很多鎮痛藥,有靈力和你父%e4%ba%b2給的東西?,這?些都可以幫助你。”

溫禾安又在屋裡走?了一圈,半晌,轉到他跟前,咬咬%e5%94%87,指甲陷入掌心,問:“現在可以喝嗎。”

陸嶼然心跟被什麼劇毒蛇蠍狠狠咬了一口一樣,酸脹麻澀,他撫了撫她?的背脊,撫一下,她?的耳朵就動一下,他道?:“好?,我去拿。”

至天明,徹夜難眠的溫禾安第一次對他發脾氣,將碗盞摔碎,說這?藥根本沒用。

陸嶼然收拾好?地上的碎片,看著她?說:“我的錯。”

情況愈演愈烈,快速惡化下去。

而那日一語成真,溫禾安的眼睛一日比一日紅,鎮痛的藥哪有那樣神奇,能應對這?種程度的痛苦,她?開始克製不住地破壞院子裡的東西?,將鬱鬱蔥蔥的竹林掃蕩一空,靈力紊亂暴戾,所過之處根本沒一處好?地方?。

每次混戰結束,陸嶼然將結界中的東西?恢複原樣。

最為嚴重的時候,溫禾安連藥也不記得喝,唯一能記得的就是陸嶼然,但也僅限於不對他主動出手。她?有時候不太許他靠近,尤其是端著藥過來的時候。

羅青山的藥引誘血脈之力與靈力相融,讓她?一看就覺得暴躁,排斥。

七月十六,溫禾安找陸嶼然要異域的東西?,她?臉色慘白,臉頰上鼻尖上悶紅,睫毛上掛著懸懸欲墜的汗珠,她?伸出手,說:“你給我。”

陸嶼然看著她?紅通通的眼睛,沉沉垂眼。

他不能給。

這?才六天,後麵還有十天,那兩樣東西?要在她?完全失去理智的時候拿出來,跟妖血搶一線清明。

溫禾安看出他的無聲拒絕,抿緊了%e5%94%87,陸嶼然想用自?己的血幫她?。

他朝她?走?了兩步,卻見她?突然揮手重重擋開他。

她?手中還有沒卸掉的靈力,手指跟刃片似的抓在他鎖骨前一點的位置,傷口霎時湧出來。

陸嶼然愣了下,溫禾安凝著那片鮮紅色,緩慢眨眼,好?像也有點懵。

他立刻反應過來,快步上前,捧了捧她?的臉頰,語氣極為溫柔:“沒事,沒關係。”

“喝一點。”他引著她?將注意?力放在鮮血上,清冷的霜雪將她?渾身包裹在內,手掌安撫地抵著她?後背,說:“會好?一些,或許不會那麼疼了,你試一試?”

他的血液讓肆虐的妖血稍微安靜了些,溫禾安恢複了點神智,在遠處盯著他的衣襟看了許久。-_-!思-_-!兔-_-!網-_-!

結界中度日如年,陸嶼然從出世起,從未覺得自?己這?樣無能為力過。

他知道?。

溫禾安很努力了。

她?很克製了。

自?從抓傷他之後,她?總是會在覺得自?己又要迎來一波不清醒的時候將門一鎖,離他遠點,幾次眼神裡想說的都是讓他出去。

而他隻?能看著她?痛苦。

七月二十,靈氣與血脈之力徹底對撞,溫禾安遭受重擊,連著吐血,妖血嗅到機會趁勢而上,陸嶼然擁著她?,對上她?完全被紅色占據的眼睛,用了靈漓給的藥,濃霧般的白色被她?的身體吸收,她?渾身冷汗,艱難尋到一個契機讓靈力纏上血脈之力。

兩股力量初步融合。

七月二十三,他們用了奚荼從身體裡抽出的那隻?小火鳳,溫禾安趁此機會,狠狠心用靈力完全裹住血脈之力。

下了一計猛藥。

隻?要她?留有一半的清醒,長?期以來的本能的戰鬥預判和直覺會讓她?做出最冒險也最正確的決定。

幾個時辰後,陸嶼然在櫃子後麵找到跌跪在地上的溫禾安,他走?過去,牽她?的手,溫禾安眼睛此時已是深紅色,她?勻了勻力氣,推開他,說:“不要血、你先走?。”

鎮痛藥不管用,管用的隻?有他的血。

而除了靈漓的藥和奚荼的火鳳被他嚴格控製著,其他的事,他對溫禾安沒有原則。自?從真實感受過他的血能減輕混沌撕扯的疼痛後,每當她?實在受不了,又很控製著朝他投來目光的時候,他都縱容著她?。

時至今日,一襲長?衣後,儘是各種觸目驚心的傷口,用簍榆粉草草壓著,兩個人的身上都是誇張濃鬱的藥味。

“不用血。”陸嶼然將她?扶起來,說:“我的第八感,現在可以對一個人使?用。”

他撥開她?鬢邊發絲:“它也有壓製妖氣的效果,我跟你說過的,記得嗎?”

陸嶼然對溫禾安用了鎮噩。

用的時候極為小心,緊盯著她?的神情,不敢重,也怕輕了沒效果。用完後,溫禾安終於靠在他的肩上睡了一會,陸嶼然用自?己的氣息安撫她?,手掌撫著眼睛。

他不敢閉眼。

最後三四天是最凶險難捱的時候,他們什麼都沒有了,而血脈之力與靈力已經完全混合在一起,正在生死?對決,溫禾安所有的精神不得不放在引導靈力上麵。

但她?能控製自?己無視疼痛,卻不能無視妖血。

有時腦子完全昏沉,神智如風中殘燭,一吹就滅。

每當這?個時候,陸嶼然將自?己的手臂送到她?%e5%94%87邊,又或者從身後環著她?,鎮噩毫無預兆將她?籠罩。

這?個時候,什麼血不能用太多,第八感與第八感之間必須有時間間隔,完全都顧不上了。

溫禾安這?才慢慢明白,他那句“我可以陪你死?在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