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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 北途川 4340 字 2個月前

短的一段路,有太多的障礙,木質的需要她彎腰拿開的小板凳,掉在地上的需要她蹲下`身來撿的洗麵奶的瓶蓋,放的很高的她必須踮著腳或者站在凳子上才能夠得到的%e5%94%87膏——那是一隻外殼圓形的無色的%e5%94%87膏,很小巧的一隻,入秋天氣太乾燥的時候,春和托程景明幫忙買的,不是太好用,但是據說他為了這麼小小的一個玩意兒,在櫃台前挑了一個小時。

她腦海裡時常會想象他站在櫃台前為了一隻女孩子用的%e5%94%87膏不得要領而犯猶豫的樣子,然而樂上半天。

因為那隻%e5%94%87膏太小隻,放在鏡子前的架子上總會被他碰掉,於是他伸手把那東西放在了高處的置物架上,以前都是她臨上學前他把這東西拿下來放在她手心,但今天他不在,春和試了好幾下都沒能拿下來。

這些日常的行為對於一條%e8%85%bf不方便的春和,並沒有想象那麼容易,但其實也沒想象那麼難,春和之所以會花這麼長時間,歸根結底是之前程景明把她照顧的太好了。

當她覺察到這一真相的時候,兀自愣了片刻,在這短短的片刻裡,她覺得自己思緒翻湧,但最後其實腦子裡是一片空白,隻模糊地覺得自己心中有些恐慌,那種恐慌是沒來由的,不見到他不會停止。

春和收拾好自己的時候,已經六點半了。

她出門張望程景明的時候,門口一個寸頭戴反光黑墨鏡的男人抽著煙立在一輛摩托車旁,春和隱約覺得這人熟悉,不自覺看了過去。

那張看不見眼睛的臉上,有一種讓春和覺得分外難受的神情,陰沉、夾雜著長期混跡在**的那種張揚的暴戾。

他掐了煙,扔在地上用腳碾滅了,春和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往地上看去,他腳下有一堆燃儘的煙頭。

看起來已經等了不短的時間了。

他抬頭,沒有摘墨鏡,用一種春和以為很沒有禮貌的姿態開口說:“明哥要我來送你去學校。”

春和皺眉,問他:“他呢?”

“受了點兒傷,放心,他不會不管你的。”墨鏡男人揶揄地笑了聲。

春和抿了抿%e5%94%87,擔憂從空蕩的胃口一直往上翻,梗在喉腔,讓聲音變調,她問,“他在哪個醫院?”

那人從鼻腔發出一聲嘲諷地哼笑,“槍傷,你覺得敢去醫院嗎?”

春和往後踉蹌了半步,拐杖和地麵打了個滑,身子歪斜著險些滑倒,扣著鐵門滿是鏽跡的邊緣,才堪堪站穩,她臉上是一種驚恐的神色,“怎麼……”

那人跨坐在摩托上,隨手啟動了車子,引擎巨大的咆哮聲在巷子裡回蕩,他用下巴示意了下,“沒大礙,不需要你操心,走吧……明嫂!”

他用一種戲謔的語氣咬著最後那兩個字。

春和再次抿了抿%e5%94%87,掩蓋掉自己滿是震驚的臉,用一種堅定的態度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那男人似乎是嘲笑她奇怪的固執,扯了一個笑,卻沒堅持,隻說了句,“你隨意!”

程景明究竟怎麼了,春和一點兒也沒有概念。

但她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鎮靜,他的事,她插不上手,也沒有插手的必要,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春和於他來說一種累贅,他隻要扮演好他想要她扮演的角色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幫助——她隻是一個他深愛並且深愛著他的弱不禁風的女朋友,偶爾會任性地要他去幫她討公道,但大多時候她是個乖巧依賴性很強的小姑娘。

這是他在外人麵前展現的他的女朋友的樣子,是他希望她做的角色。

春和回去拿了書包,拄著拐杖往巷子口去,墨鏡男人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不知是出於什麼目的。

春和回頭看了他一眼,看著他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麵,忽然想起來他為什麼看起來熟悉了,那天跟蹤她那三個人中的一個,寸頭,戴會反光的黑墨鏡,臉上的神情讓人不舒服。

是同一波人,春和想起那時候自己的猜測,有人試圖控製程景明,那時候程景明並沒有否認。

春和盯著墨鏡男人看了一會兒,但最終未置一詞,攔了輛出租鑽進去,報了學校的名便離開了。

春和在校門口的時候,看見一路跟隨的墨鏡男掉頭往回走,油門幾乎一擰到底,車速快的仿佛要飛起來,然後瞬間消失在她眼前。

之後很長時間,久到春和%e8%85%bf上的石膏要拆掉的時候,她都沒有見到程景明,他也沒有去學校,春和有時候會盯著空蕩蕩的座位發呆,思考程景明到底在做什麼。

但其實他也並非毫無消息,早上的時候,總有一個男人會站在家門口,等著送她去學校,那些人並非總是同一個,但他們會說同一句話,“明哥要我送你去學校。”仿佛是一種提醒,也仿佛是一種警告。

雖然春和一次也沒有接受過,但他們似乎也並不在乎她是否接受,隻跟著她到學校,%e4%ba%b2眼看著她進校門,晚上的時候,再跟著她,%e4%ba%b2眼看著她到巷子口。

至於是護送,還是監視,春和就無從知道了。

她有想過報警,但最後覺得這是一項無用的操作,而且可能給程景明帶來麻煩,遂放棄。

那些人並沒有惡意,至少在程景明還活著的時候。

春和曾兩次接過程景明交代帶回來的書信,用平整的紅線稿紙寫的,一大張紙,卻寫不滿三行。

——11月13日約了醫生去拆石膏,記得按時過去。我最近有事不在,若是有不方便的事,可以打電話給你東子哥。另外,安心學習,勿念!

這是第一封,早晨醒來的時候,由等在門口的騎摩托的男生遞給她,春和當著他的麵拆開了。

很尋常的幾句話,但也並不尋常,首先,11月13日並沒有和醫生約好去拆石膏,春和隻記得醫生說過,過段時間去複查一下,看愈合情況,再決定石膏什麼時候拆。而程景明提了一個準確的時期,他是想要她那天去醫院嗎?

其次,程景明要她有事的話電話聯係東子哥,關於閆東的事,春和並不記得自己和程景明提過,但他準確地說出“東子哥”三個字,那是很久之前父%e4%ba%b2還在世的時候,她對閆東的一種%e4%ba%b2昵的稱呼,那時候閆東約莫才二十歲剛出頭,她叫他叔叔,他哄她叫哥哥。

他這樣說,是在告訴隱晦地告訴她,他不是敵方嗎?

而且,另一層意思,是說閆東還留在江縣?皇庭的案子早就結束,如今公眾對那件事的關注也早就淡得不能再淡了,學校裡甚至已經很久聽不見學生們的討論了,隻月考發獎品的時候,大家感歎了一下:原先宏誌班的月考,都是直接發現金獎品的,第一名一千人名幣,第二名五百,第三名三百。不過都已經變成過去式了。

案子明麵上已經結束了,但是閆東沒有回市區,難道警方還在暗中調查?

最後一句話:“另外,安心學習,勿念!”

程景明隻會在做不能解釋給她聽的事的時候,才會囑咐她安心學習,不要管太多,那麼這次,也是這樣嗎?他在做什麼不能解釋給她聽的事?會不會很危險?

她隻希望不是自己過分解讀,又害怕是自己過分解讀。

——今天你生日,抱歉不能回去,禮物已經托人帶給你,彆生氣寶貝兒。等小年夜好好補償你,到時關上房門,和你日夜廝磨,你若下不來床,你走去哪我都抱著你,好不好?

這是第二封,在春和去完醫院第二天早上送過來,前一天春和去了醫院,醫生的確並沒有說要拆石膏,去拍了個片子檢查了一下,好在愈合的很好,最後還是把石膏給拆了,在醫院裡並沒有發生什麼讓春和覺得奇怪的事,所以她也無從猜測程景明要她去醫院的意圖。

難道隻是筆誤嗎?

第二封信在去醫院後的第二天早上送到,一並送來的是一條圍巾,絲綢的繡花的那種母%e4%ba%b2輩很喜歡的很長的圍巾,春和隻當他這種男孩子不懂得女孩兒的心思,未再留意。

拆開信看後,幾乎可以確定兩件事,第一,程景明受控製,連他寫的信也被監視,這是很顯而易見的,春和並沒有和他發生過什麼越軌的關係,而且兩個人獨處的時候,程景明一向是很注意分寸的那個,晚上會在她床頭放防身用的鐵棍,會幫她鎖好門,就算半夜去衛生間需要他幫忙,他都會站在門口,先問一句,“需要我帶你過去嗎?”

他所有曖昧的下流的話,都是說與外人聽的,春和隱約知道他在為他自己塑造一個深情又浪蕩的形象,但不知道是做給誰看的。那麼現在在私人信件上說“日夜廝磨”這樣的話,是不是也間接表明,他寫來的私人信件並不私人?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春和不了解他現在的處境,但至少還能收到他的信,每天早上能看見有人來接她去上學,她就知道,他還安全。

但現在,她似乎隱隱約約覺得他遞過來的信沒那麼簡單,既然他受監視,為什麼還要辛辛苦苦寄信過來?他到底想做什麼?

第二件可以確定的事,他可能暫時依舊回不來。

“等小年夜好好補償你!”

這句話潛台詞應該是他至少要等到小年夜才能回來。

這中間,他在哪兒,做什麼,春和並不知道,也無從猜測,隻有隱隱約約的擔心真切地湧在心口。

她想,程景明,但願你沒事!

☆、第28章 不配

冬天似乎在一夜之間來臨, 春和去置辦冬衣的時候, 在商場看見了閆東, 他穿一身便衣, 灰色的棉外套, 黑白格子的長圍巾在脖子裡繞了兩圈,一頂線帽拿在手裡,與以往見到的每一次都不相同,胡子拉碴的, 看起來異常頹廢。

“東子哥……”隔著兩排貨架, 春和叫了他一聲, 很輕,總害怕是自己認錯了,印象中閆東一直是個一絲不苟的人, 頭發很短, 胡子刮的乾乾淨淨, 扣子永遠嚴謹地扣到最上麵的一顆。

是以今天這樣的形象, 春和一下子有點兒不敢認。

閆東聽見了, 歪著頭往她這邊看,拳頭掩著嘴巴咳了一聲, 才朝她走來, 他的聲音透著中氣不足, “今天沒上課?”

“元旦放假,你呢,怎麼在這裡?”春和有很多話想問, 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後隻垂了眼眸,“我以為你早就回市區了。”

“在這邊養病。”他說,“已經卸任許久了,休了個大長假。”

春和抬頭看了他一眼,他臉色的確很不好,春和問他,“你怎麼了?”

“大概肺上有些問題,老毛病了。”他用拳頭掩著嘴%e5%94%87,彎著腰又咳嗽了一聲。

閆東瘦了許多,棉外套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看起來像是不合身一樣。

春和“嗯”了一聲,“你現在住在哪兒?”

“在城關精神病院,療養科。”閆東笑了笑,看春和一臉驚訝,於是解釋了句,“去醫院檢查,什麼也查不出來,床位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