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址摸過去,大門緊閉,牌匾是新的。

路菲菲失望地歎了口氣:“居然沒開門,走吧。”

秉承著來都來了的態度,段風還是隔著門縫往裡看了一眼,忽然發現有人在屋裡,聽見門外有動靜,那人向大門走來,把抵住門的木棍拿走。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那個五十多的婦人看著兩人:“你們是來參觀的嗎?”

路菲菲點頭:“嗯。”

“門票二十塊。”

路菲菲繼續點頭:“知道。”

婦人側身:“進來吧。”

她在前麵領路,兀自絮叨:“好多人不知道要錢,直接往裡闖,把人趕出去,他們又生氣,我才把門先關著,說清楚了再進來……”

院子裡很空曠,看得出收拾過,但是牆角和裂開的牆體裡伸出的雜草,又顯得主人收拾得也沒有那麼的認真。

瓦片上的瓦當有完整的,有碎裂的,花樣亂七八糟,感覺拿到哪塊是哪塊,完全不按章法來。

段風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問:“這些瓦當都是從外麵淘來的嗎?”

“對。”婦人承認了。

路菲菲看著那些頗有些年頭的瓦當問道:“不用新的是因為成色不對嗎?”

婦人:“不是,因為新的貴。”

“這些都是我從拆掉的房子撿的。”

路菲菲好奇:“這得拆多少老屋啊?”

婦人:“改革開放那會兒開始拆的,每年拆一些,每次拆我都撿。”

“喲,那得三十多年了吧?”

“對。”婦人的語氣裡帶著驕傲,她帶著路菲菲和段風走到花園,花園也是努力打理過,但努力的成功不算顯著。

從花園到後宅隔著一扇門,婦人對段風說:“在以前的話,這道門,你這樣的成年外姓男,就不能進了,後宅住的都是女眷。”

段風點點頭:“隻能翻牆了,不然小姐贈金後花園,贈給誰呢,我得替她解決這個煩惱。”

婦人回答:“都有巡夜的家丁,發現跳牆的人,他們抓住了可以打死。”

“那還真是富貴險中求了。”段風的表情好像在認真苦惱。

路菲菲:“我能進,小姐可以找我,我把錢轉交給你。”

“然後……我還能找到你嗎?”

“上黑風寨,報我的名。”

婦人情緒很穩定,對這兩個密謀如何劫胡小姐贈金,還企圖上黑風寨的人繼續講解這座宅院的故事。

主人如何發家,主人他結交了什麼人,主人生了個女兒,主人曾經很有錢……

路菲菲是個好奇寶寶,她追問了許多內容,婦人都說不上來,說自己也不知道。

這戶人家不像沈萬三、胡雪岩那樣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好像也就是個商人,連路菲菲這個熱愛曆史故事的人都沒聽說過此人參加過什麼大事業。

也難怪沒有人來。

路菲菲在上一世來的時候,也是沒什麼人,主人沒名沒姓,居然還要額外收錢。

許多人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就走了。

婦人帶著他們上樓,看小姐的閨房,小姐的閨房裡還有模有樣的擺著床和桌椅,床上還放著幾床被子。

也就這一個房間像樣了,彆的房間裡不是空空如也,就是擺滿了奇怪的東西,甚至還有六七十年代的物件,旗幟和徽章等等擺了一桌。

布局也相當奇怪,前麵一個廳裡擺的是婚嫁習俗,還有各種求神拜佛要用的東西。

隔著一麵牆,下一個門裡,就是鋼槍、手雷、紅旗、軍大衣……

那種反差感,就好像這邊在看“我死也要為耀宗生兒子”的《貞節牌坊》,下一秒《貞節牌坊》的女主角就舉槍高喊:“為了新中國,為了勝利!衝啊!”

照這婦人剛才的講解,這位富戶溺愛獨生女兒,為女兒修了一座大宅院,為她招婿上門,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後來,打仗了,這位大小姐就跑了,從此以後,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路菲菲已經腦補了一個大家閨秀的故事:她招了一個贅婿,兩人在小鎮裡過得衣食無憂的日子,贅婿總覺得大小姐的存在影響他的發揮,後來外麵打仗,贅婿乾了所有男頻贅婿都會乾的事——反殺女家。

大小姐連夜卷了細軟逃離,在外遇到兵痞,差點被欺辱,路過的人民軍隊救了她,她改名換姓,拿起槍,走上背叛自己所在階級的康莊大道。

要是這故事能完整的做成一個劇,將來在這邊實地取景拍攝,說不定還挺有意思的。

像這種沒名氣,又不夠好看的建築想要火,就隻能走這種路線了。

瓊瑤的《煙鎖重樓》就是取景於歙縣棠樾牌坊群,劇播的時候,去牌坊群的交通相當不發達,照樣有不少人專程跑過去就為了看這七座牌坊,就為“走一走夢寒曾經走過的路。”

不需要彆的,隻要對著七座牌坊,遊客腦子裡就會自己回播女主角跪著過牌坊的場景,就已經足夠讓為此而來的他們開心了。

路菲菲問:“這些東西,也是屋子主人的?”

婦人回答:“都是我家收集的,我爸爸就喜歡收集,然後我就繼續收集。”

路菲菲明白了:她收文物沒什麼章法,覺得年代差不多就收下。

路菲菲感歎:“東西真多。”

“這不算多的,還有好多東西在倉庫裡沒搬出來,實在放不下了,我又不懂什麼陳列,就按自己想的擺。”

原來如此,難怪婚房旁邊擺得像個彈藥庫。

婦人不是這家的後人,也說不出關於這家太多的事情,不像有些地方的講解員就是本家人……當然本家人有時候也不太行,比如騰衝寸家,能把官品講錯……

路菲菲聽過一回講的最好的是南京的甘家大院,當時講解員講的如同生搬硬套,無聊的很,她都打算走了,剛好進來一個南京前線話劇團的人帶著外地朋友來玩,他專精本地曆史故事。

一個空房間,被他說得妙趣橫生,各種聯動,好像一堆曆史名人都與這房間有關係,連門扇上的花紋都有說法。

差不多就是對著七個牌坊講出《煙鎖重樓》那意思。

最後連專業講解員都在聽他講。

哎,要是這個鎮上有誰有這個水平,就算宅院的主人不出名,也不至於門可羅雀。

婦人隻能算是個一個業餘收集愛好者,不能要求這麼多。

她其實相當於倉管,從外麵尋來物件,收在宅院的倉庫裡。

甚至連她自己收來的物件是哪朝哪代的她都說不清,隻知道“我們這邊祖祖輩輩一直都用它,現在不用了”。

路菲菲心裡感歎:再強的營銷手段,也得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吹。

不然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她看著段風認真看人家的窗格子,問道:“看出什麼來了?”

婦人介紹:“這邊是書房,是給那個女婿用的,讓他在這裡讀書。窗格上是梅花的圖案,寓意是梅花香自苦寒來。”

路菲菲看著窗格上的形狀,更像四葉草,又追問:“為什麼梅花窗是四瓣?這邊的梅花是四瓣的品種嗎?”

婦人搖搖頭:“不知道,這邊的梅花也是五瓣的。”

段風接話:“古人說梅有四德,初生蕊叫元,開花為亨,結子為利,成熟為貞,也許四瓣花是這個寓意。”▽思▽兔▽網▽

“你確定?”

“不確定,隻是一種猜測,”段風頓了一下,忽然笑起來,“要是我們這邊猜了半天他們是不是有什麼高深的含義,其實他們隻是為了加速工時,或者讓窗戶的結構更穩定,就好笑了。”

路菲菲一本正經:“請閱讀以下文章,並分析作者在此這麼寫的用意是什麼。”

兩個應試教育的深度參與者相視一笑。

走到一半,有市場部的同事也進來了,是童正強的兩個下屬,她倆興致勃勃地跟著轉了一圈,很快就聽得興味索然。

她們對這些老物件上雕著的東西、畫著的花紋一點興趣都沒有。

用的東西也沒什麼特彆。

就連婦人最自豪最驕傲的一隻瓷瓶,她們也沒看出有什麼特彆之處。

那隻瓷瓶是清末的,婦人解釋這個瓷瓶上的龍明顯能看出垂頭喪氣,與彆的時期的龍不一樣。

彆說那兩位看不出來,路菲菲也看不出來,全場能看出來的除了婦人,大概就隻有段風了。

段風能看得出來畫風,但是他也看不起這隻瓷瓶……這隻瓶子怎麼看都不是名窯出品,也不是名匠之手,甚至還不如外銷瓷還能有點說道。

瓷瓶是最後一個藏品,婦人說讓他們自己看看,她就先走了。

等婦人走後,段風從這個難看的清末瓷瓶說到難看的外銷瓷器:

“中國的外銷瓷最大的問題是畫得太難看了,中國瓷繪藝人想學西洋畫法,又學不會色彩變化和光影明暗表達質感,肋骨畫到背上,%e8%83%b8部和膝蓋根本就是兩個黑圈,衣服也畫得很僵硬。中國傳統線條畫法也被他們用得很奇怪。西不西,中不中……”

路菲菲對美術的理解僅限於初中,聽段風說這些,她聽得雲裡霧裡,表麵上還要給他一點麵子,時不時地應一聲。

段風敏銳地注意到路菲菲從剛才會時不時發表有效觀點,變成了隻會“嗯”,顯然是對現在的話題不感興趣,出於禮貌才陪聊。

他話鋒一轉:“現在在國外看到的瓷器,一眼醜的都是外銷瓷,看起來好看的,多半就是從中國搶的。”

路菲菲果然精神來了:“對,我去廣東博物館的時候,聽說裡麵的一隻廣彩潘趣酒碗,那也是清末廣東十三行的外銷品,是波斯貴族預定的。

不知是沒賣出去,還是在波斯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上麵有一段用波斯文寫的字,大概的意思是說:是誰能用得起這個碗啊,當然是我們光輝燦爛的買家啦。是誰能為這樣厲害的貴族老爺供貨啊,當然是我們這麼牛逼閃閃的商行啦!拍東家馬%e5%b1%81的同時,還不忘記自我吹噓一番。”

段風笑起來:“這麼直白的嗎?”

路菲菲聳聳肩:“意思應該是這個意思,具體的麼,我又不識字,隻能是講解員說什麼,我就信什麼了。哎……看這邊有借條哎……一借就是十塊大洋,這戶人家真的好有錢。”

兩個同事聽到他倆從桌上的瓷器,聊到放在一邊的借條,覺得實在沒意思,便問他們要不要一起走:“晚上好幾個人要去水塘旁的夜色溫柔酒吧玩,說那邊有駐唱歌手表演,你們要去嗎?”

路菲菲看了看時間,才下午三點:“駐唱歌手起碼得八點吧,現在還早呢,我一會兒去,我還想再多看一會兒。”

對不值錢的老物件一點都沒興趣的同事走了,路菲菲和段風繼續在屋裡看。

轉完了出來,婦人端出茶來:“坐下休息一會兒吧,看來你們是真的喜歡,好多人都是來看一眼就走了。”

“嗯嗯。”路菲菲與段風一邊應聲,一邊不約而同抬眼對視,這裡的物件沒年代沒故事,一切靠腦補。

兩位腦補帝,剛剛對著借款本想到了一個凶殺故事,對著賀禮單想到了一個鬼故事,就連對著五行食鍋都能想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