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性挪開了約莫半寸。
他就停下了。
顏鳶:“……”
顏鳶冷眼看著楚淩沉。
沉默。
也許是這無言的沉默太過幽怨,楚淩沉皺起了眉頭,又萬般不情願地挪遠一點點。
顏鳶:“……”
不論如何,起碼能夠喘過氣來了。
顏鳶稍稍動了動身體,努力找了個不那麼難受的姿勢,才輕輕舒出一口氣來,一抬頭,對上了楚淩沉幽深的眼眸。
顏鳶心中一驚,又想起理論上此刻他是看不見的,於是強壓著心虛,冷道:“閉眼。”
楚淩沉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沒過一會兒,他的呼吸就漸漸均勻了起來。
彼時蠟燭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濃密的眼睫在他臉上投下一片暗影。
顏鳶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僵持了一會兒,她伸出手,戳了戳他的眼睫。
倒還挺乖。
……
寂靜中,窗外傳來細微的劈啪聲。
那是外麵下起了雨,雨點落在窗欞上發出的聲響,起初還隻是零星的幾點,後來風聲漸起,呼嘯著裹挾來更多的雨滴,一場暴雨聲勢浩大地落了下來。
真是個烏鴉嘴啊。
顏鳶盯著楚淩沉近在咫尺的臉想。
她打了個哈欠,在腦海中反複盤算著明日的打算:
腦海裡緩慢地盤算著明日的打算:
假如楚淩沉醒來是沒有記憶的,就說昨夜他忽然夢遊,自己是追著他的身影到了書房裡睡下的;
假如楚淩沉有記憶,還記得前半段的事情,那就說自己是失眠吹風,是他在尋找途中犯了夢魘之症,她回寢宮尋不見他,才到書房尋找;
至於後半段……
就咬死不承認好了。
她若態度堅決,楚淩沉一個做夢的人能有多堅定?
主意落定,顏鳶又打了個哈欠。
折騰了半宿,她實在是有些困了,雨聲又催眠,因為和人同榻身上還暖洋洋的,她實在扛不住睡意,便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卻不想。
閉眼即入夢。
……
顏鳶的夢裡也在下雨。
夢境裡的顏鳶發起了燒,意識也在神遊之間徘徊。
彼時天色剛剛暗沉,冰涼的雨落在破舊的木屋上,最後一滴雨水澆滅了屋子裡的爐火,焦灰的氣息在屋子裡緩緩飄散開來。
是著火了嗎?
顏鳶心中焦灼,想要轉醒卻怎麼都醒不過來,隻能徒勞地抓了一把身下的稻草——好在那股焦味道很快就散了開去,並沒有預想之中的灼熱襲來。
還好還好。
顏鳶在心中鬆了一口氣。
忽然間,木門發出一聲細微的“吱嘎”聲響,緊接著屋子裡就灌進了一陣涼風。
片刻之後,壓低的說話聲響起來:
“大哥,你到底在賣什麼關子?神神秘秘的帶我來這乾嘛?”
“噓,彆把人吵醒了,老哥哥今天帶你看點好玩的。”
……
聲音是屬於兩個守林人的。
顏鳶的意識隻殘留了一點點,在勉強辨彆出那兩個聲音是之前救助他們的守林人後,就任由意識又昏昏沉沉地墮入了黑暗。
有那麼一瞬間,顏鳶覺得自己的靈魂被割裂成了兩半兒,一半跟著木屋中的寧白陷入沉眠,另一半跨越時空飄在半空之中,茫然地看著木屋中的一切。
……
夢境之中,楚淩沉與寧白都還在昏睡。
兩個守林人點燃了一個火折子,大大方方地走進了木屋裡。
他們進屋的動靜其實不算小,但是他們的眉頭都沒有動一下,顯然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的。
守林人便放了心,點燃了房間裡的蠟燭,鬼鬼祟祟地湊到了寧白的身旁。
“說吧,能有什麼事,非到這裡來說?”
“小弟你成%e4%ba%b2了沒有?”
“沒有,大哥忽然問這乾嘛?”
“嘿,就知道你是個雛蛋兒,今日大哥就送你一份大禮,帶你開開葷如何?”
年長的守林人舉著蠟燭,走到了寧白的麵前。
低啞的聲音,透著壓抑的興奮:“小弟覺得這位小將軍長得如何?”
燭光緩緩照亮了寧白的臉,雖然臉上覆滿了臟汙,卻仍然看得出是一張清秀小巧的臉,蒼白的%e5%94%87微微上翹,讓人忍不住猜想它彎出笑弧時的模樣。
年輕的守林人愣了愣,忽然滿臉漲紅:“大、大哥!你開什麼玩笑,我、我就算再想成%e4%ba%b2,也不可能對男人有什麼想法!我……”
他越說越慌,額頭上冒出了細碎的汗珠。
隨後就被迎頭拍了一記腦瓜。
“你這個蠢驢!”年長者惡狠狠翻了個白眼,“男人能長這樣嗎?是你長這樣還是我長這樣?!”
年輕人捂著頭,滿臉疑惑:“可他不是個當兵的麼……”
年長者臉上浮現促狹的表情,渾濁的眼睛幽幽望著寧白。
“小子,你總不會沒聽過花木蘭的故事吧?”
“當兵也不是管保是男的,打從一見到她,我就覺得有蹊蹺。”
“她抱起來要比另一個軟乎很多,分量也輕,跟個娘們似的,不然我也不會平白無故便宜她睡床,明明另一個看起來有錢得多了。”
“更何況她從來不讓我們換藥,絕對有問題。”
年長者說得言之鑿鑿。
年輕人卻還有幾分猶豫。
“可、可是……萬一錯了……”
“錯了能怎麼樣?你摸了個男人以後就成兔兒爺了?”
“可是即便真是個姑娘,沒有定%e4%ba%b2也不能亂摸啊……萬一人家報官怎麼辦?”
“你個蠢驢子!就她穿成這樣,要真是個姑娘,她敢報官嗎?”
年長者一把揪住了年輕人的衣襟,逼著他湊近去看寧白。
“她如果報官,我們頂多杖二十。”
年長者目光幽幽,裂開滿口黃牙的嘴:“她女扮男裝欺君罔上,可是要砍頭的。”
這正是他膽敢做這樣的決定的原因。
如果這小將是個男人,就說是見他發燒替他上藥,如果是個女人……那就怪不得他們,三個月沒見女人饑渴難耐了,這悶虧她是吃定了。
眼看年輕人百般推%e8%84%b1,很顯然是不願意,年長者鄙夷地推開了他:
“滾出去,沒用的東西!”
本想讓他背個鍋,看來失策了。
他把年輕人推出了木屋,拴上了屋門,任憑年輕人在外麵怎麼拍門都巋然不動,徑直走到了寧白的麵前,伸出手抓向她的衣襟。
隻可惜,衣帶還沒有解開,他就聽到了一些異樣的響動。
他愣了愣。
下一刻後肩上就出來一陣劇痛。
“啊——”
守林人發出痛苦的尖叫聲。
他連滾帶爬逃離開,定了定神才發現,竟然是那個瞎子!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一雙赤紅的眼睛空洞著盯著前方,手裡的匕首正往下流淌著血液。
“好你個不知好歹的瞎子!”
“老子能救你的命信不信也能殺了你!”
守林人惱羞成怒了,他當然不懼怕一個瞎子,很久就撲過去和他扭打成一團。
……
顏鳶的意識還飄在半空中,呆呆看著眼前的景象。
這些事情她其實並沒有印象,不能確定是當年真的發生過,還是僅僅隻是一場噩夢而已。
她隻看到楚淩沉眼裡閃動瘋狂的眸光。
也不知道他是哪裡來的力氣,竟然成功鉗製住了守林人,而後指尖扣住了他的肩膀,另一隻緊握著匕首,手起刀落,一刀橫切了守林人的雙眼!
“啊啊啊——”
尖叫聲刺破黑夜。
守林人捂著眼睛,在地上瘋狂的打滾。
“大哥!”?思?兔?在?線?閱?讀?
年輕人終於破門而入,慌忙地去攙扶那人。
黑暗中,楚淩沉在原地喘著粗氣。
他揉了揉眼睛,顯然是已經能看清一絲模糊的影子,就這樣舉著匕首慢慢朝著守林人逼近。
寧白便是在這時候清醒的。
她聞見了血腥味,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眼前這一幕,頓時全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顱。
“……楚淩沉!”
她艱澀地出聲喝止。
楚淩沉的身形一滯,微微低頭,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寧白掙紮著站起身,搖搖墜墜地想去抓住他的手腕:“你在做什麼?”
楚淩沉一動不動,低啞道:“不做什麼。”
第103章 一個%e5%90%bb
黑夜之中,楚淩沉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他正在緩慢地眨眼,每眨一下,微微調整著匕首的方向。
寧白看著他的側臉,大概可以猜想出他在乾什麼:他的眼睛很可能在恢複了,但是還不是非常看得清楚,所以隻能用這樣的方法,反複調整匕首的位置。
他想要殺了兩個守林人。
此時年長的守林人還在掙紮,但是喉嚨裡已經喊不出聲音了,隻有雙%e8%85%bf雙腳還在不斷抽搐。
年輕人把他牢牢擋在身後,眼裡閃動著驚恐的光,他嘶聲道:“你你你住手!你怎麼還恩將仇報呢!是我們救了你的性命!不然你早就死在路邊了!”
楚淩沉眯起了眼睛,低緩道:“是麼?”
目光終於鎖定麵前模糊的身影。
楚淩沉緩慢踱步向前,目光中的戾氣彙聚成了散不開的殺氣,血紅的瞳眸如同抵死反抗的困獸。
“楚淩沉!”寧白擋在了他麵前,“你為什麼非要他們的性命?”
寧白死死拽住他的手腕。
她快要氣炸了。
這個蠢貨到底在想什麼?
沒有了守林人帶路,他們怎麼走出雪原?
她現在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萬一她死在這裡,他憑什麼能夠活著走出雪原?憑他眼睛瞎還是憑他脾氣大嘴巴毒?
楚淩沉眼睫低垂:“因為他們偷東西。”
就因為這???
真是看不出來,這狗皇帝還是個守財奴。
這方圓百裡說不定隻有這兩個守林人,他們如果能安全帶他們出去,要什麼財物不能給?
寧白咬牙切齒:“你在山裡摔壞了腦袋吧?錢財身外物,給了又能怎樣?”
寧白道:“更何況兩位大哥對我們有救命之恩,隻要他們能帶我們出山,全給他們作為報答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
她這話是說給兩個守林人聽的。
這狗皇帝已經刺瞎了其中一人的眼睛,如果不能順利安撫他們,可就必死無疑了。
誰知道楚淩沉並沒有領會到她的目的。
他的臉色陰沉,手中的匕首攥得更緊,冰涼的聲音帶著殺意,從他的%e5%94%87齒間擠出來:
“不給。”
“……”
這人小氣鬼投胎的吧!
寧白都要氣笑了。
她本就發著燒意識昏沉,此刻全部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她有種馬上就要原地坐化飛升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