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才能名正言順地接近那邊,或者把楚淩沉再臨時支走也可以,不用很久,一炷香的時間就夠了。
然而楚淩沉卻沒有再離開的意思。
他一直低著頭,視線落落在案前的奏折之上,濃密的眼睫煽動,嶙峋的指骨握著細長的筆杆,一字一句批閱著奏折。
到底哪裡不對勁兒呢?
他看起來好像不像楚淩沉了。
顏鳶悄悄想。
時間慢慢流轉。
過了許久,楚淩沉終究是抬起了頭,他盯著顏鳶,眉頭緊鎖:“皇後留在禦書房可還有彆的事?”
顏鳶:“沒有。”
楚淩沉冷道:“請便。”
顏鳶:“……”
真是突如其來的冷漠啊。
他今天居然連找茬都不找了,是不是佛骨塔的事情還沒有結束?梅園裡又出了彆的事?藍城起了新的禍亂?
顏鳶道了一句“臣妾告退”,便轉過身朝著門外走去,一路都能感覺到背後的目光如影隨形,緊緊跟著她的腳步。
“站住。”
楚淩沉冷漠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方才你在做什麼?”
顏鳶站住腳步。
果然,就知道沒有那麼輕易的好事。
方才的和平相處隻是短暫的意外,他依然是那個敏[gǎn]多疑的楚淩沉,絕不會放過眼前一絲一毫的怪異。
顏鳶深吸了口氣,乾巴巴道:“臣妾有些熱,去窗邊透氣。”
楚淩沉冷冷道:“皇後怎知孤說的是窗邊?”
顏鳶:“……”
楚淩沉淡道:“皇後似乎對那邊有些好奇。”
顏鳶:“……”
楚淩沉的眼神鋒利如刀,目光探入顏鳶的眼睛。
這才是他楚淩沉。
既敏[gǎn]多疑,又陰晴不定。
顏鳶隻覺得脊背上湧動出一股涼意,%e8%83%b8口卻舒出了一口氣,有種“本該如此”的鬆懈之感。
畢竟早在她被抓包的第一眼,她就已經盤算了應對的方法了,隻是楚淩沉今日怪怪的,才讓局麵%e8%84%b1了正軌。
好在現在一切都正常了。
顏鳶轉過身,熟練地擺出了一副慘兮兮的表情,聲音細如蚊呐:“臣妾確實心中焦灼,無法紓解,坐立難安,所以去窗邊透氣……”
她愁眉苦臉,臉上的表情擰成一團。
楚淩沉冷眼看著她。
看來她的燒應是退得差不多了,昨夜的無辜純良已經蕩然無存,她又擺出這副虛張聲勢的模樣,就差在腦門上寫上幾個大字,“此人心中有鬼”。
他最是憎惡她這副虛偽的嘴臉。
就連看她眨眼,他都覺得%e8%83%b8口有一股難言的焦躁。
“何事焦灼?”
他並不想如她所願,卻還是問出了口。
顏鳶早就在等他這一句追問。
對局之人起了疑心,若是有問才答,便會陷入自證的輪回裡,即使有理有據也是無法轉敗為勝的。要想博得贏麵,就必須出其不意,開辟新的戰場。
顏鳶輕緩道:“前幾日的風波雖然已經平息,但是臣妾入過梅園是真,長明燈熄滅也是真,臣妾因父%e4%ba%b2卷入藍城舊事也是真的。”
這些日子以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雖有誇大,其實並無捏造。
她本就是一個極其麻煩的存在,之所以還能坐在皇後之位上,是因為太後與皇帝兩人都對她這個夥計基本滿意,舉凡他們中有一人有意廢後,恐怕她今時今日已經在流放的路上了。
顏鳶低眉垂眼,看上去有些沮喪。
楚淩沉被吸引去了注意力,眼底的疑慮果然淡了一些。
他淡道:“提這些做什麼。”
他雖仍有疑惑,語氣卻明顯和緩了下來。
顏鳶的餘光飄向床邊的烏木櫃:“臣妾感念陛下回護之情,但終歸有愧……臣妾心中還有妄念,故而焦灼。”
楚淩沉皺眉道:“什麼妄念?”
見他已然上鉤,顏鳶便抬起頭,直勾勾看著他的眼睛:“這些事情都懸而未落……”
顏鳶愁眉苦臉:“可是後日便是臣妾侍寢的日子了啊。”
……
第93章 不知羞
禦書房裡。
楚淩沉的呼吸頓止。
顏鳶就站在他的麵前,皺著眉頭,言語間透著無儘的苦惱:“臣妾實在焦慮,不知常例還作不作數?臣妾還可以按例侍寢麼?要是還需要跪佛堂,可就要再等上半個月了呀。”
她刻意壓低了嗓音,一麵說一麵偷眼看著楚淩沉的反應。
她是故意的。
故意甩出刺激顯眼的話題,好引開楚淩沉的注意力,順帶著還能試探下一次能接近那口烏木櫃子的時機。
可誰知這話題的效果好像過於理想了。
楚淩沉忽然急促地喘了一口氣,繼而臉色泛白:“你……”
顏鳶不禁有些困惑了。
她也是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畢竟所有人都說侍寢是常例,他早該知道的不是麼?
為什麼他看起來……反應那麼大?
正當她疑惑間,楚淩沉的臉色已經由白轉青,繼而臉上陰雲密布,眼看著就要惱羞成怒了。
“顏鳶。”
楚淩沉壓低的聲音響起。
“?”
楚淩沉的眼裡噙著她所熟悉的嫌棄,一字一句咬牙道:“你知不知道羞恥二字怎麼寫?”
“……”
我不知道。
顏鳶坦蕩蕩的臉如是說。
“……”
“……”
正當氣氛陷入僵局之時,禦書房的房門口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叩響,乾政殿的主事太監走進了書房裡。
寂靜的尷尬終於被打破。
顏鳶悄悄鬆了口氣。
楚淩沉移開視線,冷道:“何事?”
主事的太監本就是人精,他早就察覺了書房裡的異樣,此刻連頭也不抬,俯身道:“回稟陛下,娘娘,太後送來懿旨,請娘娘即刻動身,入慈德宮赴家宴,敘話家常。”
太後邀請……敘話家常?
顏鳶愣在當場。
她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太後真的就是閒聊缺個伴兒了,眼下藍城舊事不過勉強收場,梅園與佛骨塔的事情可還沒有了結。
梅園井中寄居的女子們,受罰的宮女,還有七月大的嬰兒,還有她這個祭拜梅園壞了規矩的皇後……
這諸多事情還沒有來得及算賬。
風波還不算完全過去。
“本宮知道了。”
橫豎都是躲不過的事情,也沒有必要糾結。
顏鳶想了想,答應了下來。
她向楚淩沉辭行。
還沒有走出禦書房的門口,就聽見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顏鳶回過頭,發現楚淩沉不知道正無聲無息地跟在她的身後,撞見她的目光,他依然麵無表情。
顏鳶:“陛下?”
楚淩沉的神色淡漠:“既是家宴,孤去赴宴,也是尋常。”
顏鳶呆了片刻,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楚淩沉這是要陪著她去覲見太後。
他這是在擔心她嗎?
顏鳶有些受寵若驚了。
還有一些疑神疑鬼。
畢竟這狗東西已經不乾人事很久了,該不會是又想拿她當刀使吧?
她的燒還沒有完全退,再來一場刺激的真的會死人的。
顏鳶的臉上寫滿了狐疑,這表情落入了楚淩沉的眼裡,頓時他的臉黑了:“怎麼,皇後不願?”
顏鳶:“啊?”
楚淩沉冷道:“皇後若是不願孤同往,孤可以成全。”
言下之意是要反悔不去了。
顏鳶慌忙阻撓:“願意的願意的!”@思@兔@網@
她剛才也就習慣性地懷疑一下而已。
她的二東家,早晨還送了價值連城的天漏草,肯定是想要她好好活的,至少今時今日他們絕對是友軍。
既是友軍,她當然願意帶上這尊免費大佛啊!
不要才是傻子!
顏鳶連忙賠笑:“陛下多慮了,陛下關懷臣妾,臣妾十分感激,臣妾自然是願意與陛下同往的!”
陽光下,顏鳶的眼瞳成了琥珀色。
她眼裡盛滿了笑意,明媚得近乎刺眼,與乾政殿冷硬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楚淩沉冷眼看著她。
片刻之後,才漠然地移開視線。
她倒是,心無芥蒂。
……
顏鳶當然是心無芥蒂。
方才的話題本來就是她拋出的一塊石頭,雖然楚淩沉這水波蕩得有些令她費解的大,不過歸根結底,那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她也並不是那麼擔心的家宴。
畢竟那是她的大東家。
她隻擔心一件事情:楚淩沉與太後的關係。
畢竟上一次“家宴”,他們母子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她隻是躲在了花枝後麵聽了一耳朵,就險些成了炮灰。
今日這頓家宴,他們要是再吵起來怎麼辦?
高低都得死幾個人吧?
……
顏鳶就這樣帶著忐忑到了慈德宮,被良玉姑姑引著一路走過熟悉的路,果然到了熟悉的薔薇花枝前。
“太後娘娘已在園中,陛下娘娘請。”
園中花草萋萋,惠風裡傳來陣陣薔薇花香。
顏鳶屏住了呼吸,繞過漫長的回廊,看見前方的花叢之中有小溪潺潺而過,溪旁早列下四張席案,席案上放著一些糕點果鋪。
太後坐在主席前,她的身旁次席之上還坐著一個本不該出現在慈德宮的人:
宋莞爾。
怎麼,新舊戚黨握手言和了?
顏鳶在心裡小小打了個問號,一麵俯下`身行禮,一麵偷眼看了楚淩沉一眼。楚淩沉也略微皺起了眉頭,看起來也並非他的計謀。
“皇兒與鳶兒來了,快快入座。”
太後笑起來,招呼著楚淩沉與顏鳶。
座上的宋莞爾站起身來,朝著楚淩沉盈盈行禮,本就嬌豔的臉上瞬間爛漫開花:“臣妾見過聖上,皇後。”
楚淩沉淡道:“你怎會在這裡?”
宋莞爾目光低垂:“臣妾……”
她遲疑了片刻,太後便替她作答:“是哀家叫她來的,栩貴妃往日協理六宮,替哀家分擔了不少事務,今日哀家想要審一審梅園之事,叫上栩貴妃也能參詳一些意見。皇帝以為呢?”
楚淩沉淡道:“母後請自便。”
顏鳶:“……”
席案總共才四張,其中一張乃是空席,楚淩沉在其中之一落了座,顏鳶與他一道來的,自然也隻能在他身旁坐下。
一時間誰也沒有出聲。
花園裡隻剩風聲。
顏鳶默默從果盤摸了一顆梅子,塞入了口中。
今天這局麵看起來是後宮局,但實則是她的大東家和二東家相互角力,她這苦命夥計還是吃瓜比較好,惹不起惹不起。
顏鳶低著頭滿臉拘謹。
太後的目光落在了顏鳶身上。
此時她的燒還沒有徹底退去,此時坐在風裡,%e5%94%87色泛白,一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