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1 / 1)

魚,去熬一些熱湯。”

“來人,快幫忙把栩貴妃送到……”顏鳶的視線轉了一圈,很快鎖定目標,“最大的營帳裡。”

塵娘和小魚二話不說,立刻起立動身,但是楚淩沉的近侍們卻麵露難色。他們並不敢輕舉妄動,畢竟眼下這局麵若是聽了皇後的令,聖上追究起來可怎麼辦?尷尬,實在是太尷尬了。

“聖上……”

宋莞爾哀哀出了聲。

楚淩沉盯著顏鳶,微微眯起了眼。

她自己大概不知道,她說話語速加快的時候音調與尋常不同,原本是溫軟霧蒙蒙的,此刻竟是有些撥開雲霧的清亮。

楚淩沉依舊沉默。

顏鳶便自己低著頭靠到了他身前來,她道:“陛下,請放心把栩貴妃交給臣妾吧。”

她抬起頭,額邊的劉海被風吹開幾許,露出她真誠的眉眼:

“陛下請相信臣妾,沒有人比臣妾更懂寒症。”

“……”

“……”

“……”

誰都沒有預想到,楚淩沉會被這個荒誕的理由打動。

楚淩沉並沒有開口,隻是站在距離顏鳶一步之遙的地方看著她,微微側頭露出分明的頜線。就這樣在寂靜中僵持了許久,他忽然低垂了眼睫,往後退了一步。

局麵已經分明。

楚淩沉選擇了皇後。

任憑宋莞爾再如何垂淚婉轉都不能改變了。守衛們得到了信號,便聽從顏鳶的安排把貴妃安頓到了最大的營帳內。所有人都各司其職,診脈的診脈,燒水的燒水,負責守衛的侍衛在營帳外駐紮,一時間營帳裡麵人滿為患。

很好。

顏鳶站在軍帳入口,回眸望向森林的方向。

隻要大家都聚集在一起,即便有暗殺者也會投鼠忌器,放冷箭的更是找不到目標,楚淩沉的小命熬過今夜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顏鳶剛剛鬆一口氣,忽然覺得耳邊泛起微妙的灼熱,一回頭才發現是楚淩沉的視線。

那視線很淡,在她的臉上發間停駐,就像是溫涼的水拂過她的臉頰。

顏鳶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在軍中時,雖隸屬偵察營,但是總難免還是會有和敵人單刀直麵的時候。那時候她的上峰季斐教會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感知彆人的目光,不論是近處的,還是遠處的,是側麵的,還是背麵的。

他用一條緞帶蒙住她的雙眼,在她的耳旁悉心教導:

“戰場上同袍是沒有空看你的,所有的凝視你的目光都來自敵人。”

“不論是偵查還是作戰,永遠不要被彆人的眼睛捉到。”

“這是我們能夠活得長久的唯一辦法。”

季斐的教導,幫助她走過了很多次危險的戰役,幾乎成為她保命的本能。就像此刻,顏鳶清晰地感知到——

她被楚淩沉捕捉到了。

顏鳶沒有回應他的視線,她不露痕跡地往前走了幾步,擠到了宋莞爾的床前,關切地詢問塵娘:“貴妃的病情如何?可是寒疾?有無驅寒的法子?”

塵娘正替宋莞爾把脈,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宋莞爾搶了話。

“陛下……”

宋莞爾從塵娘的手裡抽回了手腕,目光越過匆匆人群,朝著遠處楚淩沉的身影期期艾艾地伸出了指尖:“臣妾可能不是寒疾,臣妾隻是想……”

顏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無視宋莞爾哀怨的目光,強行把她的手塞回了被褥之中:“貴妃腹痛難耐,大汗淋漓,若不是寒症……”

顏鳶涼颼颼道:“總不會是手指疼吧?”

宋莞爾的臉色一僵,不動了。

顏鳶趁著這機會替她撚好被角,柔聲安慰她:“妹妹放心,陛下會在這裡陪著你,本宮也會陪著你,今夜你不會是一個人的。”

如今這頂軍帳已經是此方荒山野嶺裡頭最安全的所在。

就這樣一起守在這裡吧。

他們郎情妾意,她忠君報國,並不衝突。

顏鳶就這樣想著,終於合情合理地回頭看了楚淩沉一眼,她本來隻是想要確定他的站位是否安全,卻沒想到依然對上了他幽幽的視線。

“不必。”楚淩沉站在遠處,淡淡開了口,“帳中留下禦醫,其餘人各司其職。”

“……”

楚淩沉開了口,守衛們便魚貫而出,很快軍帳裡麵就隻留下了零星數人。

果然有的人生來就是作死的啊!

顏鳶眼睜睜看著自己一場心血化為烏有,隻恨今時不同往日,她沒有辦法像當年那樣,把楚淩沉摁在雪地上胖揍一頓。

楚淩沉轉向帳篷外,臨走之前的目光落在顏鳶身上:“孤也要休息了。”

顏鳶在原地暗暗磨牙。

休息就休息,反正好言也勸不住赴死的鬼。

楚淩沉卻沒有繼續往外走,而是停在原地看著顏鳶,嘴角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彼時燭火映襯著他的眼眸,竟有幾分難以言說的曖昧。

……他是在等什麼嗎?

第40章 哪種侍奉?

顏鳶愣了愣,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樁事情。

她現在的身份是中宮皇後,雖名不副實,卻是楚淩沉名正言順的發妻。

“……”

楚淩沉依舊停在原地。

沉默的氛圍在軍帳裡蔓延了片刻。

顏鳶才抬起了頭,緩緩地走到了楚淩沉身側。

許多東西她倒也不是那麼在意,不論是什麼理由,今夜能夠正當地陪在楚淩沉的左右,不讓他死在這荒郊野嶺,總歸是值得的。

更何況,她本就是他的皇後。

顏鳶慢慢悠悠跟著楚淩沉走出了帳篷。

帳簾一闔上,帳篷內的宋莞爾便徹底不再遮掩自己的目光。

她死死盯著他們遠去的方向,就像是一汪春水參了銅臭,一雙桃花眼裡滲出一絲怨毒的神采。不過很快,那抹怨毒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盈盈的笑意。

侯門貴女,名門淑媛。

她該不會以為自己已經贏了吧?

她可能不知道,楚淩沉的暴君之名,從來就不是白天傳出去的。

……

外頭月明星稀,楚淩沉的衣袍翩飛,像是融進黑夜裡的一片雲。

顏鳶跟在她的身後,忽然發現他的身形已經與自己記憶中的那個清瘦的少年不同。他的肩膀變寬了許多,身姿高大挺拔,現在的她再想要揪住他的衣領拽著他走,怕是不太可能了。

真是可惜了。

顏鳶看著他的肩膀想。

他身上已經沒有一點她記憶裡的痕跡了。

四舍五入,約等於不認識。

她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跟著楚淩沉,看著他在十幾頂帳篷裡麵選了一頂外延靠邊的,掀開帳簾走了進去,朝著帳篷裡的侍衛揮了揮手。那些侍衛瞬間心領神會,行了個禮,連聲音都沒有出就出去了。

倒還算聰明。

顏鳶在他身後勾了勾嘴角。

營地中間的三頂豪華帳篷是障眼法,外圍的十幾頂帳篷才是他今夜真正打算安寢的地方。眼下所有侍衛都已經入了各自的帳篷,這樣一來,除了方才被打發出去的兩個侍衛,就連自己人都無法確定今夜皇帝宿在哪一頂帳篷。

帳篷裡燈火如豆。

楚淩沉解下了身外的披風,回過頭看了顏鳶一眼。

顏鳶一愣,很快反應過來,走上前去接過了他手中的披風。

披風裡麵依然是純黑色的錦緞外衣,燭火之下依稀可以看見上麵有隱隱約約的暗線秀金,金絲黑錦相得益彰。

楚淩沉解開了它的扣子,%e8%84%b1下衣袍,露出了內裡的暗紅色中衣。

然後又把衣袍遞給了顏鳶。

顏鳶:“……”→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楚淩沉抬頭,眉眼溫涼:“怎麼,皇後無意侍奉孤麼?”

顏鳶搖了搖頭,低著頭接過了他的外衣。

她看見他伸到他麵前的手腕瘦削白皙,指骨嶙峋,暗紅色的袖口上隱隱約約還有一些祥雲似的紋路。她終歸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了。

她也並非沒有見過男子%e8%84%b1衣裳。當年在軍營她雖然已經是很小心謹慎,上峰對她也是頗多照顧,但是總歸那是一幫泥裡打滾的人。他們得勝歸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扒了衣裳衝到池塘裡去,就像是一群撒歡的野狗。

她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可他們都不是楚淩沉。

不像他,%e8%84%b1衣服都這麼……慢吞吞的。

動作輕緩得仿佛能讓人聽見指尖劃過絲錦的聲音。

“皇後?”楚淩沉的聲音傳來。

顏鳶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捧著人家的衣服已經站了很久,頓時尷尬到了,連忙把衣上掛在了衣架上。就在她鬆手的一瞬間,她忽然想起了一樁早就被她拋之腦後的事情:

她的身上有傷。

還不止一處。

那些傷疤一看就不是尋常摔摔碰碰就能弄出來的,尤其是左肩上的那處口子,幾乎貫穿她的肩膀,要如何解釋才能讓人信服,這是一個侯府千金能有的傷?

……怎麼辦?

顏鳶在心底忐忑,不知不覺脊背上也出了一陣冷汗。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大約是楚淩沉褪下中衣的聲音。

顏鳶不敢回頭,像是木頭一般站在衣架前。

過了一會兒,楚淩沉的慢條斯理的聲音就從她的身後響起:“皇後是打算今夜把自己也掛在衣架上麼?”

顏鳶:“……”

冷汗濡濕了身體,意識也漸漸清醒。

為今之計隻能走一步算一步,衣服未必需要%e8%84%b1,燭下未必看得清,楚淩沉今日舟車勞頓,也未必……就真有那個想法。

大不了屆時再想想彆的辦法嚇退他,讓他對她徹底失去興趣,一勞永逸更好。

顏鳶在心裡打定了主意,情緒也迅速冷靜了下來。

她鼓足了勇氣轉過身去,原以為會看見衣衫不整的楚淩沉,結果卻發現他並沒有褪去最後一件中衣,在燭下攤開了筆墨紙硯,以及不知道從何時何地何人送進來的文書。

燭火昏暗,楚淩沉俯首在案前,身上的紅衣如同鮮血,襯得他露出皮膚越發蒼白。

他提筆書寫了片刻,抬頭淡道:“怎麼,皇後不願意為孤侍奉筆墨?”

顏鳶愣愣的:“……筆墨?”

楚淩沉道:“磨墨,挑燭。”

他看著顏鳶目光幽幽,連聲音都拖長緩慢了幾分:“不然皇後以為是什麼?”

顏鳶:“……”

以為是你大爺。

……

顏鳶的心漸漸落回肚子裡,一邊磨墨一邊磨牙。

楚淩沉就是故意的。

顏鳶十分確定,一定是剛才被她不小心設計了一下,破壞了他和宋莞爾濃情蜜意的機會,所以他懷恨在心,處心積慮設下陷阱,讓她難堪。

他從來都是這樣,小肚%e9%b8%a1腸、睚眥必報、嘴毒心黑,舉凡自己有半點不痛快,就不會讓彆人有痛快的機會。

這麼多年了,還真是沒有一丁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