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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都哆嗦了,她不敢喘氣也不敢回答,隻能死死往地上磕頭,一遍遍重複宮裡的保命的萬能口訣:“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她不該多嘴的。

她有什麼資格去多嘴?

阮竹心如死灰,絕望在她的身體裡蔓延。

就在她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楚淩沉的聲音淡淡響起:“回望舒宮去,往後不必再報。”

回望舒宮,往後不必再報?

阮竹愣愣聽著,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不僅撿回了一條命,而且可以單純地留在望舒宮了。

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她喜上心頭,又是磕了幾個響頭,千恩萬謝地離開了乾政殿。

乾政殿內,很快又恢複了寧靜。

安神香嫋嫋地飄散。

楚淩沉又有些犯了困,迷迷糊糊間,隻見黑暗的角落裡一個白色的毛球蹦蹦跳跳地路過。

楚淩沉睜開了眼睛,伸出指尖,對著那團絨毛勾了勾手指。

“浮白。”他道。

白色毛球是一隻兔子,聽見熟悉的聲音,好奇地豎起了耳朵,然後一蹦一跳地跑到了主人的腳邊。

楚淩沉伸手撈起了兔子,放到自己的膝蓋上,臉上的冰霜在這一刻悄然花開了點點。

“不許動。”他命令。

叫浮白的兔子訓練有素,真的就不動了。

乾政殿裡人人都知道,浮白這隻兔子,名為兔子,寫作猛獸。它自小被喂食生肉長大,是一隻性格極其暴躁的兔子。往日裡就算是日日喂食它的丫鬟都不敢伸手觸碰它,一不小心就會被咬下一塊肉來。

這宮裡上下唯一能夠讓它垂下耳朵溫軟貼著懷抱的,隻有真龍天子楚淩沉。

楚淩沉滿意地閉上了眼睛,瘦削的指尖落在兔子的背上,慢慢地往前,隨後觸碰到兩片觸?感不一樣的地方。

……

你碰到的地方,是它的耳朵。

很軟很舒服,是不是?

……

記憶中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那時他看不見,所以腦海裡關於那個人的記憶,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個子不高。

手腕很細。

脾氣極差,且不守信用。

說起話來連哄帶騙,輕而易舉地給他許諾,隻要他不死,就不會拋下他。

……

洛子裘進來時,見到的就這樣一幅場景:

黑暗中,一臉陰沉的君王抱著一隻兔子,臉上的表情是割裂的溫柔。

他這副模樣,若是讓朝臣們看見,隻怕會把那幫老頭子嚇得半死,而如今隻有他一個人看見,他便隻是歎了口氣,行禮時朝著浮白也行了個注目禮。

畢竟這江山也有浮白的一半。

“浮白身體無恙了。”洛子裘道。

“嗯。”楚淩沉睜開了眼睛,隨意應了一句。

“聽說你撤了對望舒宮的監視令?”

“嗯。”

“不查了麼?”

洛子裘有些疑惑。

楚淩沉他生性多疑,且不易放棄,若是隻是因為一個宮女的回報,就放棄了對顏鳶的懷疑……那他不如懷疑他是否已經派去了殺手一了百了。

楚淩沉低著頭,指尖在浮白的身上打圈兒。

“嗯。”

還是淡淡的語氣。

似乎這宮裡大概已經沒有能讓他掛懷的人或者事。洛子裘在心底歎息,聽聞那位皇後娘娘對他鐘情頗深,可惜了,不論她是真情還是假意,注定沒有結果。

她在秋獵場裡愛上的那個楚淩沉,早在三年前就死在了邊關。

如今眼前這位,大概隻能叫做孤魂野鬼。

“陛下,灰騎派去邊關的人回帝都了,已經安排他們在城郊麓山院落腳。”洛子裘盯著楚淩沉,遲疑道,“他們在邊關的森林已經搜尋了半年之久,如今帶回了……”

楚淩沉猛然抬頭:“如何?”

這大概是唯一一件能讓他情緒波動的事了。

隻可惜,注定要讓他失望。

洛子裘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道:“……三具屍體。”

……

望舒宮裡的院子裡,落葉終於還是被薅光了。

這幾日來,顏鳶一見落葉就悲秋,一悲秋就哭,一哭就發燒,一發燒就隻能連夜去禦醫院裡把穆禦醫從床上挖起來,幾次三番下來,穆禦醫終於不慎摔倒,把腰給摔折了。

顏鳶的戲癮終於有些過了。

她有些累了。

最主要的是,她發現那些新到的宮人的目光開始變得坦然起來,他們不再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望舒宮裡的一切,每日裡開始儘忠職守,替她和望舒宮謀劃。

顏鳶有些疑惑,不明白如的果楚淩沉真的是有意試探,是否應該派一些道行更加高深的人來呢?像阮竹之流,其實心思並不算深沉,並不難發現他們的秘密。

他這試探是鬨著玩的麼?

還是忽然沒空了?

或者是……這根本就是他虛晃一招,另有陷阱等著她?

顏鳶想不透,也就不想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楚淩沉派來的人,其實資質心境都是不錯的。

他們開始上心,首當其衝倒黴的,便是院子裡的那些梧桐樹。

“反正早晚要落的,不如早些摘乾淨。”

阮竹盯著滿院的樹木,滿臉絕情。

顏鳶:“……”

阮竹道:“這幫會掉葉子的廢物,留著也是浪費,來年我們種點爬藤的月季。”

顏鳶:“……”

阮竹此人,人不算聰明,但是資曆老,心腸軟,顏鳶深深地反省自己的戲份是不是過了,連累了這院子的樹木。

造孽啊。

顏鳶在心底歎息。

“娘娘?”

阮竹關切地為顏鳶披上了披風。

不是已經沒有落葉了麼,為什麼她還在歎氣?

顏鳶笑了笑:“本宮隻是……忽然想起你照料的那盆白色玉蘭了。”

阮竹的呼吸一頓,神色緊張起來:“娘娘怎麼忽然問起玉蘭……”

顏鳶勾勾嘴角:“沒什麼,就是忽然想起來,本宮當年也是養過玉蘭的。此花……”

她在阮竹又驚又疑惑的目光中,慢悠悠道:“著實難養,十分麻煩。”

第35章 探尋

在那之後,望舒宮裡終於風平浪靜了一陣子。

顏鳶依舊保留著晨起念經,上午抄書的習慣,隻是把午後的時間留了出來,去內務司的檔案房裡麵搜羅想要的東西。

說辭當然還是找故友。

不論如何,何苑都是真實存在的人,她又是過“深情厚誼”之人,她的行為合情合理,讓人找不出紕漏。

她借著找何苑的名義,把內務府裡的文書檔案翻了個底朝天,甚至把每一個宮人的檔籍也都翻了一遍,卻始終找不到任何關於魁羽營的信息。

曆年的索引文冊都被撕去了相同的頁數,就連涉及的宮人履曆裡也沒有記錄。明明白白存在過的魁羽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抹去了存在的痕跡。

到底是誰?

什麼樣的幕後黑手能夠把伸進宮廷的內務司?

還是原本就是宮中的人?

顏鳶站在原地愁眉不展,早就守在門口的連掌事連忙遞上來一杯茶。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我的娘娘誒,你現在該死心了吧?都已經翻了一遍了。”

顏鳶揉了揉眉心,低頭喝了一口茶。

“老奴對這裡的人員倒背如流,實在沒有那個叫何苑的女孩子,說不準,那個女孩根本沒有入宮呢。”

顏鳶一怔,問他:“連掌事這話是什麼意思?”

連掌事翹著蘭花指:“那些老百姓家的女孩子,尤其是鄉野間的窮人家的孩子,年年都有遠道而來,在路上被騙了,被拐了的,很多人根本走不到宮裡。”

顏鳶皺眉道:“你怎知是被拐騙了?”

“我……”連掌事急道,“娘娘誒,你這可折煞老奴了,老奴隻是猜想,為娘娘分一分憂。”

“宮中各司的名籍,除了這裡,還有彆處有麼?”

“那可就隻剩下聖上的禦書房了。”

還有禦書房?

連掌事說者無意,顏鳶聽者入了心。

她在連掌事如同送神一樣的目光中離開了內務司,一路上都在思索,要如何才能進入楚淩沉的書房呢?

她雖是理論上的中宮皇後,可是卻連乾政殿的門都沒有進去過。

總不能偷偷半夜翻牆進去吧?

她可沒有把握打得過乾政殿的守衛啊……

顏鳶邊走邊想,信步而行,不知不覺便朝著一處偏僻的地方拐過去,還沒走出幾步,就被阮竹拽住了。

“娘娘!等等!彆走那邊!”

“嗯?”顏鳶疑惑回頭,她沒有走錯路啊?

阮竹一臉欲言又止:“娘娘這幾日去內務司,都是走的這條道?”

顏鳶:“是啊,怎麼了?有什麼不對麼?”

這些日子她日日往來內務司和望舒宮,對這宮裡的路摸了個半熟,這條路便是她這幾日開發出來的近路,往來不僅人少,而且能省下不少路途。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阮竹拉回了原來的路上。

“娘娘以後可不要走那條路了。”阮竹低聲道,“那裡不乾淨!”

“啊?”顏鳶傻了眼。

她就這樣一路被阮竹拉回了望舒宮裡,順道聽了一路的故事。

就在她天天路過的那條路上,有一處荒廢的園子,叫做梅園。梅園前朝時原本住過一位受寵的貴妃,那位貴妃後來遭了奸人陷害,被幽禁在那邊整整七年,七年之後,貴妃終於得了失心瘋,癲狂時在宮中的井裡下了毒,整個宮上下都死了。

自那以後,梅園就鬨了鬼。

總有人在晚上時看見一個紅衣的女子在宮外的路上飄蕩,隻要是經過那裡的人,都會無緣無故得一場大病,不論男女老少都不例外,後來那園子便封了。

“娘娘千金之體,往後可不能再靠近那種晦氣地方了!”

阮竹說得振振有詞,就連小魚都跟著緊張了起來,揪著顏鳶的衣擺不鬆手,生怕她一時想不開又要抄近道。

顏鳶:“……”

顏鳶原本也不信鬼神。

她之所以鐘情於那條路,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魁羽營的被遣散之前的舊址就在那裡,緊挨著那座荒廢的梅園。魁羽營常年落鎖,她在周邊找了一圈,什麼可用的線索都沒有找到。

隔壁的梅園倒是沒有鎖,大門也敞開著,隻不過放眼望去裡頭就是雜草叢生,她倒也沒有進去過。

現在看來,是不是應該去找機會去梅園也找一找?

顏鳶走了神,小魚急得團團轉:“那怎麼辦?我們娘娘身體本來就不好,要是再沾染晦氣,落下什麼病根就麻煩了……”

阮竹道:“不如找個寺廟拜一拜?”

小魚焦躁:“可這宮裡哪有寺廟?要不然去拜一拜乾政殿行不行?天子也算半個菩薩吧?”

顏鳶:“……”

她看著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