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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魔發師 阿蠻 3458 字 2個月前

之——母子重逢一景,就真是現場實況轉播哩!

並非他佟青雲缺乏同情心,實在是被好事者評頭論足,捉弄好幾晚後,又被硬安上一個「黃鼠狼給%e9%b8%a1拜年」的莫須有罪名後,他已沒有那份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耐性去搭理一個使性子的小囡兒,還是打道回府方為上上策。

反正大台北裡不乏擴大招生中的美容學校,隻要花錢注冊,老師即刻教授,強過在這兒看人臉色。

心既已定的佟青雲跨出店門,幾步來到停放腳踏車的牆壁,他正開著鎖時,一陣更大的騷動又從店內傳將出來。這回沒了女孩童稚的哭聲,反倒在諸位喘籲籲管家公、好事婆的七嘴八%e8%88%8c裡軋進了丁秀不常有的驚慌聲。

但他無動於衷地握緊龍頭把,左腳踩了踏板,右%e8%85%bf一跨便上了單車,直往夜市街頭騎去,十五分鍾後,大概是夜風把他的怒意吹涼了幾度,他腦子一轉,總覺不安,當下掉轉車頭加速踩輪,人隨單車在五分鐘內飆回理發店。

出乎他意料之外,店裡除就老板娘一人清掃地上的落發外,二十閒雜人等全做了鳥獸散。

他訝然問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老板娘也不嫌犯忌,心直口快地對他說了實,「丁秀抱著「阿香」上醫院去了!」

他大惑不已,「上醫院!上醫院做什麼?」

「除了破病去看醫生外還能做什麼?」老板娘理直氣壯,一臉「本行苦楚,不足為外人道」的表情。「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少年仔不能這麼好強,阿秀不願教你也是有苦衷的。若你的形貌,家裡的狀況應該是不壞,供得起你念大學,何苦來這裡當學徒?如果這行好做也就罷了,可是偏是苦又沒前途……」老板娘話匣子一開,就像台風天石門水庫泄洪一般,會教人滅頂的。

他趕忙從中打斷她的話,「你知道她們上哪一家醫院嗎?」

「應該是大馬路口的那-家。就近嘛!」老板娘將掃帚往剃頭椅背一擱,從頸上解下一條金練子遞給他。「你把這條金練交給阿秀,若危急要用錢時先拿去當了再說,我看阿香慘嚎抱肚的模樣,可能沒吃壞肚子那麼簡單。」

佟青雲劈頭反應是,「你不怕我拿著練子落跑嗎?」

「死囝仔脯!名字和學號都給我記下來了,還怕你跑得遠!」說著她掃帚一提,便將他掃出了店門外。

當佟青雲在急診室前的走廊上找到丁秀母女時,已是半個鐘頭後的事,隻見丁香瘦弱的身子橫躺在急救床上,蒼白的小臉蛋毫無血色。

丁秀緊握女兒的小手,抬起麵無表情的臉瞟了他一眼。他則是動著不甚靈光的%e8%88%8c頭,問著情況。

丁秀呆望了足足一分鐘後才啟齒解釋,醫生診斷丁香是盲腸發炎,必須即刻動手術,但她們沒有兩萬元保證金,所以好心的護士小姐暫時給丁香注了一劑鎮定劑,讓她睡一下。

佟青雲聽了後既沒跳腳,亦沒去拍護士長的辦公桌,隻是轉身去找公共電話。

十分鐘後他回來便對丁秀說:「馬上辦轉診手續,我找到願意幫你擔保的人了。」

丁秀不吭一聲,隻是靜望著他,擺明不信他有這種通天本事。

他隻好解釋,「我大哥佟玉樹……他是醫生……他在台大服務……」話還沒說完,即見丁秀空洞的雙眸陡地燃起希望,教他把未出口的話硬生生地勒在牙關裡。

他記得自己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內將大哥那邊擺平,是因為他讓大哥誤以為是他騎車撞傷了丁香。

當時這個語焉不詳的謊是扯得有些離譜,因為就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一輛腳踏車能在瞬間將一截闌尾撞到發炎,更彆提去說服身為專業人士的老哥。

不過嘛,病人最後還是推進了手術房,因為披著一襲白大褂的佟大醫生秉著懸壺濟世的神聖使命,二話不再多問,先為丁香開刀後,再找他這個佟小弟問個清楚。

兩兄弟後來到底有沒有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呢?

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場盲腸危機過後,丁秀總算改變初衷,同意收他做學徒。

佟青雲很少去回憶這段拜師習藝的往事,尤其是當他二十三歲從巴黎返鄉探%e4%ba%b2,意外地從老板娘口中打聽到丁秀因癌症病故的消息後,便沒再去想了。

當時他還有詢問丁香的下落,得悉對方被住在高雄的外祖母收養後,心頭擔子如重石落地。畢竟,他當時的事業連雛形的邊都看不見,硬要東拉西牽去照顧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十三歲小女生,不僅不合社會常理,於法更是站不住腳,所以連去探望丁香的念頭都不曾興起過,其外祖母家的地址自然也就遺落了。

此後他在美發創作上可說是平步青雲,幸運地跟隨過多位蜚聲國際的知名大師,自己最後也青出於藍地躋身名師級地位,備受肯定。

多年苦學修練,一場接一場比不完的競賽,他好不容易才爬上嵯峨山頂、放下心安要喘口氣時,豁然發現山的另一頭還有另座更高巍的山,想要去攀登彼山時,雀躍的心卻被即將失去視力的眼給絞死了。

當一個乾發型設計的人必須暫時停止使用主觀客體的眼睛感應吸收周身環境的刺激時,他的腦袋不出個把月便會生鈍,操控剪子的手也會隨之力不從心,無法領導風尚對執美發界牛耳的佟青雲而言,和過氣、落伍是相同的一碼事——皆可鄙的不值得同情。

曆經一番思考,他漠視旁人的反對,決意自負地向雙目挑戰,心下卻是卑微地向老天爺再貸個兩年三載的時間好尋找適當的人傳授創意理念。

這事能成自然再好不過,若不成的話……佟青雲寬肩微聳,最起碼他試過,結果不近人意是怨天不得。

他歎了口氣;盯著手中的行動電話,遲疑兩秒才鍵入電話設定碼。?思?兔?網?

鈴聲一長聲後,線路便接通了。

甯霓的聲音清晰地自收話器傳出,佟青雲隨即附耳應聲,「是我,佟青雲。抱歉我昨天沒跟你解釋清楚就把你趕上計程車,因為出了一點問題,不解決問題會擴大……嗯,沒錯,是丁香……」

他稍停幾秒靜聽她說話,婉轉拒絕道:「對不起,我目前不想談她,因為一談起她就令人頭大。不成,我今晚脾氣糟透了,恐怕會是個差勁的舞伴,毀了你的耶誕舞會可不好……我知道你不介意,但這麼做對你不甚公平,我想還是過些時曰吧!不,這個禮拜天我受到齊放的邀請,得到紐約一趟,舊曆年前才會回來,屆時我再掛電話給你,好,那麼就這麼說定,保重了。」

佟青雲將機子一收,訝異地發現,他心上對甯霓的愧疚,竟不如電話上聽來的情深意切。

他在教室轉了一圈後,重新撥通電話,對著話筒開腔了,「老大,是我,青雲。咱們可不可以約個地方談談?我最近考慮過眼睛的事,想聽聽你這個醫師的意見,另外,也想跟你談談一對母女的事……是誰我們見麵時你自然知道……那麼十五分鐘後在餐廳見。」

***

甯霓將電話筒掛了回去,麵對著精雕細琢的桃花心木化妝鏡發愣,長歎一聲後才拿起沾了蜜粉的粉撲繼續上妝。

看著鏡中那張細致的臉龐,即使不化妝也還是漂亮,身材成熟誘人,肌膚則是玲瓏剔透,她知道自己若不跟人實說年紀,沒人會猜她已二十二歲了,這全是拜她前夫多金之賜,讓她能每天上美容院作保養,保養過程雖瑣碎費時,一旦習慣後,一天不做就像沒臉兒人似的,這朱門酒肉臭的俗麗貴婦生活像染上鴉片,癮頭隻有愈來愈重的份,沒得減半的。

四年前她之所以下嫁姓曹的,多少也是抱著跟佟青雲賭氣的成分在,因為他將事業擺在第一位,遲遲不願跟她定下來,加之姓曹的看來體麵光鮮,三天兩頭便以鮮花、寶石猛烈追求,時刻把她捧在心上疼,若換做是天女,恐怕也難不被他的繞指柔挑動凡心。

甯霓知道自己琵琶彆抱後,佟青雲雖試著和少數幾位談得來又看得順眼的女姓交往過,但不論女方再怎麼委曲求全、配合他忙碌的作息,他總無法定下來,因為他依然是個工作狂,想當他老婆,就得忍受跟一堆假美人頭打交道。

甯霓彆嫁兩年,兩人偶然在一社交場合相逢,佟青雲的事業已達無人可動搖的地位,他沒有以尖酸的態度對待她,反而爽快地和她敘舊,這讓她忍不住對佟青雲訴苦,吐露自己與姓曹的這樁金玉良緣並不如外界所傳的圓滿,因為姓曹的早在一年多前就搞起婚外情了,其外遇對象是一次比一次年輕,她無%e4%ba%b2近可訴,隻好跟他這個老情人提了。

她雖錦衣玉食,生活卻空虛得很,本以為這輩子有個真心疼她、在乎她的男人可靠,誰知嫁得竟這般無奈。

甯霓這才了解,人生就像是在走一遭卷上的尋寶圖,你走得慢,那圖就攤得慢,你走得快,那圖就攤得快,無論快慢與否,在岔口上所選的道路總是被有知所迷惑,被未知所牽絆,正待恍然大悟,回首已尋不著來時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