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交融。

離她越近，她卻漸漸彎下了腰，雨傘開始遮不住她整個人，衣服顏色漸深。

所以在那一刻，我才知道，並不是隻有我的時間，被困在那個軍訓的那個中午，不得寸進；而黎寧的時間也被困在了我死的那一天，她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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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違禁詞

她的身影，在愈漸滂沱的大雨中，顯得越來越模糊。模糊到此時，我才突然想到，自從我和黎寧在一起後，天空總是在降雨。

就像一個星期前的那一次大雨，大到把我和黎寧困在了家中，她把我摟在懷裡看電視，屏幕裡播放著最近大熱的某個電視劇《去遠方》

女主是出道已久，最近才剛剛火起來的明星演的，妝容精致，看起來很高冷但笑起來意料之外的又很甜,好像叫林什麼。

劇情正好發展到關鍵時刻，女主望著空處，說：“她沒有那麼勇敢，去了解已知的真相，所以逃避，去了遠方。”接著喘熄了片刻：“因此每種關係，都有違禁詞，是逝者與生者之間的遺忘；摯友與%e4%ba%b2人之間的背叛……”

屏幕裡的她與屏幕外的我相對視，她的眼裡，有著難耐的憂傷：

“以及戀人與伴侶之間的代替、隱瞞”

遠處閃雷從這無邊暗色中劈出一道亮光，劈走了纏繞於心頭的思緒，耳邊傳來了震耳的鳴聲。

所以，我還是無法拋卻蹲在我眼前的她。

————

坐在酒店房間的沙發上，也許是昨天轉鐘才睡的緣故，困倦感突如其來將我淹沒。

淺眠中，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溫柔的拂過我的臉頰。

再一次醒來，黎寧隔著木桌，坐在我的對麵。身上隻裹了一件白色浴袍，頭發濕漉漉的，發尾處凝結的水珠，順著白皙的脖頸滑落，我起身，想像平常那樣給她吹頭發，可在站起來的那一刹那，又止住了身。

這樣的舉動，算是什麼呢？做著這樣子舉動的我，又算是什麼呢？

她沉靜地看著我這番動作，時間再次凝固，直到最後：

“幫我吹吹頭發吧。”她這樣說。

好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落腳點，我長呼出了一口氣，又忙不迭地在房間中找起了吹風機，然而有些東西，在你越著急找它的時候，它越不會如你意的出現麵前。

時間過去大半，回頭一看，黎寧的頭發也乾了大半，我想笑一笑自己，忍不住停下了尋找的行為。

“在廁所架子的上麵，第三格。”還是那個清淺的聲音，在我將將停下之後，告訴了我吹風機的去處。

我在客廳裡找，黎寧告訴我在廁所，她明明知道位置在哪，卻隻是這樣看著我在沒有吹風機的地方傻傻搜尋。

拿到它以後，我替黎寧吹起了頭發，手感還是一如曾經。

在吹風機發出的嘈雜聲音裡，我聽到了黎寧呼喚我的名諱，她的頭發完全乾了，我就趁此停下了手。

在轉身之際，黎寧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為什麼把鑰匙放在鞋櫃上？”她抬頭，琥珀色的眼睛倒映著房頂的燈光。

原來，她回過家了。原來，她不是我心中所想的第一時間，就來到了這裡。

“我想……”

“跟我回家。”她打斷了我想要說的話。

“可我還是……”

“劉媛，你跟我回家！”

她看向了我，眸光中似有了然之意，閉了閉眼睛，眼神中更顯堅定：

“你，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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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續寫

她說的那麼堅定，讓語言化作一堵牆，遮擋了我前行的道路。

許是因為我的腳步，不再前行，黎寧接下來的話語比之之前的冷凝，顯得也更加溫柔，她十指下伸，牽住我的手，把我拉回了原來的地方。

“為什麼要把鑰匙取下來呢？”琥珀色的雙瞳波光瀲灩，讓人迷失在她眼裡的海。

在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黎寧真正的年齡不似她的外表，是比我大的，她明明是那樣柔和地看著我，偏生讓我覺得像是站在了老師麵前一般，緊張到手掌沁出濡濕的汗水，呐呐不敢言。

她見我一言不發，麵容倒是鬆緩了些，接著手裡傳來了一個堅硬且溫熱的東西。

“這一次，不要把它取下來了。”

她如此這般的說著，卻也讓我掙%e8%84%b1了她握著我的手，原來有時候不是掙不開，而是不想掙開罷了。

黎寧目光一怔，似乎不相信我的這番作為，我想，黎寧的人生應當過得更加精彩，而不是為了彌補，而和我在一起。

我把鑰匙重新放到了桌子上，與她作彆。

臨彆前，其實還想在擁抱她一下，但是不敢回頭。

————

待在家裡，屏幕依舊放著最近的大熱戲《去遠方》，可當初陪我一同看的人，不知道在哪一個遠方。

媽媽邊嗑瓜子邊嘮叨我，我邊看電視邊聽她叨嘮，大抵就是每日吹空調使你腰酸背痛%e8%85%bf腳抽筋，出門走一走讓你龍精虎猛包治百病，宅在家就是鹹魚這一類的話。

虛心接受，死不悔改。

正當電視劇再一次進展到要緊關頭，女主開啟光環準備嘴炮拯救所有人時，門鈴好巧不巧地響了，家中三人，我離門最近。隻好起身，打開了那扇門。

所以當時我想，假如我不選擇在客廳看電視，而在自己房間看電視就好了。

現下，我穿著隨意，打開了門，門口，黎寧穿著精致，嘴角掛著甜甜的笑，手上拎著大包小包，歪了歪頭。

“好久不見。”

“……”

沒有人告訴我這種情況，該作何反應，黎寧看著毫不動作的我，笑意漸收，最後隻是斂眸問道：

“還不讓我進來嗎？”

媽媽催促的話語，也悄然飄至耳邊，我隻能側了側身，讓出了一個位置。

家裡多餘的拖鞋皆是要比黎寧的鞋碼大很多，思來想去，我還是遞給了她一對鞋套。黎寧見此，停頓了片刻，咬著%e5%94%87一臉複雜的看著我。看多了，會心疼，所以我假裝看不見。

她進了門，嘴角挽起，神態自若的和爸爸媽媽打著招呼，媽媽一看是黎寧，笑意燦爛，連忙起身招呼她，%e4%ba%b2密到仿佛我才是家裡的外人。

“阿寧最近真是好久沒看到了。”媽媽執著黎寧的手，把她領進客廳。

“所以劉媛這就邀請我來您家玩了。”黎寧說罷，蹙了我一眼，眼中略有嗔怪之意。

她笑著把手上的禮物放下，又和爸媽寒暄了片刻，剛好也到了該吃飯的時間，媽媽收拾了一下進了廚房，客廳裡隻剩下我和她二人。

我和她皆坐在沙發上，可有著足足一臂距離之遠。

我看著電視，假裝看不清落入我視線範圍的她的衣角。

“你不來找我，那我就來找你了。”她抓住我縮進角落裡的手，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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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避

其實不管怎麼樣，我都無法阻擋她對我的靠近。

無法阻擋她對我笑時的心悸，阻擋她對我哭時的心痛，阻擋她對我耳語時的衝動。

她靠近我，我嗅到了那一股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帶著久未聞到的馨香。今日的黎寧，褪去了前兩次我見她時的頹廢，容彩煥發，勢在必得，一如曾經。

爸爸在書房裡看書，媽媽在廚房裡，玻璃門被關上。客廳成了被隔絕的存在，黎寧扣住了我的手，看著電視：

“我記得上一次我們一起看電視的時候，也是這部電視劇，林雨嘉在裡麵說了一句台詞，”她接著扭頭看向我，目光清淺，不帶絲毫情緒：“逝者與生者之間的遺忘、輪回，戀人之間的代替、隱瞞。你是怎麼想的？”

“……”

她說的那般認真，像是她才是電視劇中的女主，而我是那個負心逃離一切責任的配角。縮了縮手，她狠狠握住，不允許我有絲毫逃避，一臂的距離縮小成我們緊緊的貼在了一起——是戀人之間才會有的距離，這種距離朋友沒有，家人也沒有。

所以劉媛和黎寧曾經有這麼貼近過嗎？近到可以感受到雙方的呼吸。我有過，很多很多次，她會不會嫉妒我？我好笑地想，卻忘了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倆就是一個人。

聲音繼續從耳畔傳來。

“所以，你就認為你是……她的代替品了嗎？”她挑著眉，直視我。

難道不是嗎？黎寧會說謊，可文字不會說謊，本子裡的語言，就是最好的解釋。我不欲作答，正好耳邊也傳來了媽媽招呼我去廚房幫她的聲音。

她鬆手，我起身，眼角餘光掃過，她低眉斂目，看著玻璃杯中蕩漾的水，平靜的仿若剛剛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

吃飯的時候，我像成為了一個局外人，看著黎寧和爸媽一起聊著時下最熱的消息新聞，她說話的方式，讓我想，雖然黎寧未曾寫下，但那一年中，她肯定不少次數的來了我家，八丨九不離十的了解了我爸媽的偏好。

話題轉向了我，媽媽說我坐在那隻知道吃菜，像一根木頭，肯定是天天在家宅著的緣故。

黎寧目光一轉，看向了我，淺笑間眼睛裡流露了過多的溫柔。

飯後，媽媽抓住黎寧的手，和她談天說地，講話過半，我看著時間已然不早，黎寧再不回家的就晚了，就走到了她們跟前。

媽媽似乎看出了我的來意，向我說著一通長篇大論，恍惚間總結了一下就是黎寧今晚住在我們家了，和我住在一起。

反對無效，走進房間時，黎寧坐在房裡的沙發上，手上端著本書，眼神卻凝在了我身上。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話，隻得提前上了床，拿被子蒙起了臉。

“所以說從那天開始，你一直以為自己是她的代替品？”

莫名的，這成為我一直想要逃避的話題。可今天，躲不過去了。

“不僅是我以為，你也是這樣看的吧。”蒙在被子裡的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終於說出了心中憋了很久的語言。

有時候想想很有意思，雖然是我主動離開，可是決定這份感情能否走下去的，其實一直是她。

所謂的離開，也不過是害怕她說出來的那番話，然後從我的世界消失。想想也覺得自己很自私，因為害怕她會消失，所以我就提前消失，這樣的自己，還是比不上那個人的吧，我想替她，及時止損。

“畢竟你和她擁有那麼多曾經，而且你也不喜歡我，你沒必要……沒必要為了她死了，就強迫自己和我在一起，我不需要你這種莫須有的補償。”

準備了很久的漂亮話，終於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畢竟我也沒死，我也……不是她。”

房內一片寂靜，隻聽到了空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