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朝著原田悅伸出了手去，她盯著眼前這隻修長纖細，骨節分明的手，看了好半晌，才聽見常陸院馨難得用十分正經的語氣說話，“把畫再給我看看。”

原田悅抬眼看了他一眼，看他應該不會突然把畫撕掉的樣子，便遲疑的將畫交了出去。

常陸院馨拿著那幅畫看了好半晌，突然問道，“呐，小悅，我是哪一個呢？”

“咦？”原田悅微微一愣。

“因為，從小到大，除了小悅以外，從來都沒有人能夠把我們分開，對吧？”他定定的凝視著天使的麵容，“這就是小悅眼中的我們嗎？那麼，哪個才是小悅眼中的我呢？”

原田悅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那我告訴了馨少爺，馨少爺可不要告訴光少爺哦？”

聽她這麼說，常陸院馨愣了一下，然後才遲疑著回答了一句，“……好？”

原田悅卻好像並沒有聽出那帶著些許不確定的上揚，她信任的探出身子，笑著在畫上點了點天使寂寞的麵容，“這個。這個是馨少爺。”

常陸院馨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努力裝作滿不在乎一般，將畫板放了回去，“咳。好吧，怎麼說呢……”他彆扭的望著一旁的石膏像，“我還挺高興的……總，總之，就原諒你擅自用我和光的形象好了。”

出了這麼個插曲，等到他們離開美術部活室，原田悅換好鞋子離開教學樓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常陸院家的專車在夜色中靜靜的停在門口，看起來已經將常陸院光安全順利的送到了家中，又折了回來。

“走吧，我送你回家。”常陸院馨笑著幫原田悅打開了車門。

但是……當車開始發動的時候，常陸院馨才覺得，第一次隻有兩個人坐在後座，氣氛有哪裡十分怪異，讓他有些坐立不安，但他看原田悅卻似乎並不覺得現在的場景和平常何不同，就和以前一樣，安靜沉默的坐在一旁，垂著眼睛，仿佛自己不存在一樣。

隻是平時她可以安安靜靜的一語不發，是因為常陸院光和常陸院馨相互打鬨嬉笑，此刻常陸院光不在，常陸院馨頓時覺得車廂裡安靜的氣氛實在是讓人難受。

“喂。”

突然，常陸院馨看著窗外，好像不經意般的出了聲。

原田悅聽見聲音，便抬頭望去，露出了認真聆聽的神色。“是？”

“那個啊，為什麼……”常陸院馨抿了抿嘴%e5%94%87，“為什麼，小悅你會把我畫成是天使呢？我和光，應該是兩個惡魔才對吧？你這家夥，其實隻是為了硬湊一個天使出來，才隨便畫成了我吧？”

“……為什麼馨少爺會這麼想？”原田悅眨了眨眼睛，疑惑的歪了歪頭，“我是真的覺得，馨少爺很適合天使的形象啊……”

以她三世的經驗來看，儘管此刻常陸院馨和常陸院光的年紀尚小，性格，形象還沒有長大後那麼分明，但卻已經有了些許的不同，就像是現在，常陸院馨會回來接她，但是常陸院光卻不會。

“因為馨少爺很溫柔。”原田悅十分肯定的笑著說道。

常陸院馨的表情一瞬間非常奇怪，他不可置信的小聲嘟嚷著什麼，“……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跟溫柔這種詞有什麼聯係……”

原田悅沒有聽清，常陸院馨又忍不住問道，“那麼……光呢？”

☆、分開的雙子

將原田悅順利送到家後，常陸院馨心情愉悅的返回了常陸院家。

他打開自己房間的房門，就看見自己的雙子戴著耳機倒在他們的大床上，一張臭臉望著天花板，眼神毫無焦距的發著呆，他緊緊抿著的嘴%e5%94%87透露出惱怒的意味，滿臉都寫著“我不開心”。

常陸院馨看了他一眼，想起原田悅的態度，剛才的愉悅瞬間就被衝散了，他忍不住微微的歎了口氣，徑直的走過他的身邊，朝著自己的書桌走去。

在此期間常陸院光什麼都沒說，隻有常陸院馨的腳步聲和拉出椅子發出的輕微響動，寂寞的回蕩在空曠的房間中。

這讓常陸院馨忽然有些煩躁，在常陸院光和原田悅吵完架後，好像什麼都不對勁了。

意識到這一點，常陸院馨放下書包，忍不住轉過了身來，看向了倒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常陸院光：“……我把小悅平安送到家了。”

常陸院光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一動也不動。

他的弟弟便微微皺起了眉頭，走過去一把摘掉了他的耳機，重複了一遍，“我把小悅送到家了。”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常陸院光有點煩躁的皺起了眉頭，他伸手就要把耳機搶回來，然而常陸院馨把耳機拿的遠遠的，常陸院光坐起身來伸手夠了半天都夠不到，頓時不開心的“嘖”了一聲，焦躁的把臉撇到了一邊去，“說得好像我很關心她有沒有安全到家一樣！”

“是嗎？那麼隨便你好了。”常陸院馨拿著耳機在床邊站了一會兒，揚了揚眉毛，“……那麼，你準備什麼時候跟小悅和好？”

“和好什麼？”常陸院光硬邦邦的說道，“我們又沒有吵架。”

他這樣幼稚的態度讓常陸院馨莫名的也有些煩躁起來，“好，”他的語氣變得強硬多了，“那麼，你準備什麼時候去給小悅道歉？”

常陸院光聽到這話的時候，頓時從床上站了起來，他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的兄弟，“我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做錯事的人是你。”常陸院馨冷靜的回答道。

“我說的哪裡不對？！”

“小悅跟我們一起長大！你說她隻不過是個女仆，自以為是，受著我們家的恩惠之類的話，也太傷人了！”

常陸院光張了張嘴，“那本來就是她的錯！”他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堅持道，“她媽媽是我們家的女仆長，從小到大，她以後的道路就已經注定了不是嗎？等我們長大之後，她就是我們的女仆——我們對她來說本來就應該是最優先的！”

常陸院馨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然而常陸院光更加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不也是這麼覺得嗎？馨？”

常陸院馨頓時發現自己無法反駁——他忽然意識到，常陸院光把原田悅呆在他們身邊的付出，當做了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從小到大，她一直都這麼沉默的陪伴著他們，甚至已經到了令人感覺本來就應該如此的地步。

而常陸院光說的沒錯，他也一直這麼覺得。

正因為如此，在發現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甚至有自己在意的人的時候，他們才會那麼生氣和不滿。

他們對她發脾氣，對她惡作劇，就像是希望得到更多注意的孩子。

常陸院馨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和光的那些，不知從何而起的對原田悅的惱怒究竟是什麼。

他們惱怒她有著自己的意誌，有著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他們惱怒她對他們並非全身心的寄托與付出。

他們惱怒她好像可以輕易的離開他們，但他們卻已經無法將她從他們的世界中隨意的分離出去。

他們惱怒她不像那些他們認為好對付的女生一樣，隻因為他們出色的外表就會輕易的動心。

他們惱怒他們並不是她最重要的人。

然而他們現在一直惱怒的是——她不喜歡他們。

為什麼……會生氣於她不喜歡他們？

——因為他們喜歡她，自己沒有發現，卻希望她能發現。

隻是光的表達比他更加的激烈和直白一些——雖然因為他彆扭的性格，顯得像是對原田悅極為厭惡一樣。

可是隱藏在常陸院光——不，隱藏在他們的那些行為下的，明明是極為不安的一句“彆離開我”。◇思◇兔◇網◇

突然想明白了這一點的時候，常陸院馨呆在原地，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和常陸院光在以前從沒有意識到這樣的情緒有什麼不對，但現在，常陸院光就像是鏡子裡的另一個自己，讓他把自己看的如此清楚明白。

“你不是因為我說了那些話而生氣，”就在這時，常陸院光突然說道，“你在意的是我%e4%ba%b2了她。”

常陸院馨抬起眼來愣愣的看著他。

“我%e4%ba%b2了她，你沒有。”常陸院光望著他的眼睛，“所以你才生氣。”

常陸院馨有些狼狽的離開了房間，那種落荒而逃的莫名的心虛感覺，直到他坐上了常陸院家的汽車時，才略微的減輕了一點。

“馨少爺，我們去哪裡？”

在發現常陸院馨上了車，卻一直靠在後座呆呆出神的時候，司機不得不出聲恭敬的問道。

常陸院馨這才回過神來，他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就說道：“……去原田家。”

汽車便平穩的行駛出了常陸院家，開上了街道。

常陸院馨怔怔的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突然想起了就在不久前，在車上和原田悅的對話。

——“那麼……光呢？”

他還記得原田悅的回答是：“我覺得光少爺是個，被馨少爺愛著的幸福的人。”

常陸院馨當時微微一愣，“……什麼？”

“因為我一直看著馨少爺和光少爺，所以我知道。”原田悅溫和的望著他，“即使是光少爺和馨少爺……也不會是什麼都相同的，在有些時候，也會出現分歧……”

“每次這種時候，常常都是馨少爺先讓步的。”

“而且，”想起了第一世時雙子的未來，原田悅的眼神有些飄忽起來，“總覺得，以後光少爺和馨少爺，如果喜歡上了同一個女孩子，馨少爺也會為了光少爺放棄的吧……”她輕聲的說道，“所以有時候也希望，馨少爺可以多為自己想一想，不然的話，總覺得……有點讓人心疼。”

常陸院馨怔怔的望著她，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原田悅頓時有些尷尬的低下了頭去，“抱歉，作為一個外人來說，我好像說的太過分了一點。”

“……不，”常陸院馨沉默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沒什麼。”

他似乎覺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動了動手指，“呃”了一聲，“還，還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種話。”常陸院馨遊移著視線，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他還從來沒有不敢抬頭去看一個人的時候，隻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僅僅是意識到隻有自己和對方單獨坐在車廂裡，就忍不住的感到慌亂。過了好半晌，他才有些羞澀和彆扭的望著地麵，低低的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

常陸院家的汽車沒過一會兒，就平滑的停在了原田家的門口，在得知了不用等他回去的命令時，司機望著常陸院馨朝著原田家走去的身影，表情非常微妙。

他坐在車裡，看著常陸院馨顯得有些拘謹的抬手按下了門鈴，很快，原田家的女兒便出現在了門口。

他可以說是看著她慢慢長大了，此刻揚了揚眉毛，在心底感慨了一句歲月的流逝，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