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背包，裡麵裝滿了用紙包裹的毒粉——那是黎厭特地為這些馬而研磨的。在找到裝草料的倉庫後，他們將毒粉灑了進去，由於時間充足，他們將草料和毒粉拌得很均勻。

接著，他們來到了第二個馬房，第三個馬房……

當第一縷陽光穿破沉沉黑夜時，黎厭他們已經走上了歸程。望著背後尚未醒來的夷人軍營，黎厭眸底現出一抹期待的色彩。

這可是幾百匹戰馬，不知當夷人發現這些戰馬都成了死馬後，又會有什麼反應……

黎厭剛回到青城，還沒來得及補眠，就又被唐元叫了過去。

見到這位愛將，唐將軍一改往日的和善，皺下了眉頭。黎厭心中微訝，暗忖道，她昨晚做的事情隱蔽，應該不會有人這麼快就發現吧……

“黎厭”，唐元開口了，他看著她的麵色有點奇怪，“最近我在軍營裡麵聽到一個跟你有關的傳言。”

黎厭嘴角微微抽搐……她想她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果然，唐元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思考該怎麼組織語言，最後，他正了正顏色，嚴肅道：“有人說你是女扮男裝進入軍營的。”

這事竟然都傳到唐元的耳裡了，事到如今，再隱瞞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黎厭心下微歎，沒有猶豫太久，抬手就將自己臉上的易容卸去……不多時，一張嬌俏的容顏便出現在他的麵前。她平靜地看著唐元：“將軍，實不相瞞，我確實是個女子。”

還是同樣的臉，除了眼睛大了一點，眉毛細了一點，皮膚白了一點……好端端的一個英氣男子，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個清豔的女子。

唐元簡直驚呆了。

“這、這竟然是……真的！你既是女子，為何要進入軍營？”

“為何女子就不能上戰場？我朝可沒有這個禁令，保家衛國的事情，女人難道就做不成嗎？我既然有這個能力，自然也當為國分憂！更何況，曆史上也不是沒有著名的女將。”黎厭這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她眉眼細長，直直地盯著人的時候，自然而然就釋放出一種壓力。

在震驚過後，聽到這一番話，唐元也有點發愣。華夏朝並沒有規定女子不能上戰場，想起黎厭的表現，他終於還是釋懷了，撫須讚道：“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若我華夏男兒都能像你這樣，那夷人也不足為懼！想當初，朱將軍的女兒也是如你這般，英勇善戰，讓不少男子都自慚形穢。”

眉心一動，黎厭低聲道：“將軍謬讚了。”

“隻是……我雖欣賞你，但你的事情若是讓梁將軍知道了，他對你本就不滿，恐怕還會多生事端”，唐元歎了口氣，“罷了，我會讓士兵都收斂一點的，儘量不讓這個消息再傳到他那去了。”

“如此，那就多謝唐將軍了！”黎厭緩緩道，微垂的眼眸裡漾出一縷嘲弄：隻是，怕這個消息還沒傳道梁楊耳朵裡去，他就已經不在統帥的位置上了呢……

夷人很快地就發現他們的戰馬大批死亡了，馬在夷族是神聖的象征，驚怒的可汗立刻下令調查。在幾乎將幾個馬房都翻個底朝天後，他們也終於發現了參雜在草料中的毒粉——來自中原的毒草研磨製成的毒粉。

三天後，一隻箭狠狠地射進了青城的城牆，箭身上綁著夷人下給梁楊的戰書。

風唳雪急，而華夏和夷族的戰爭，一觸即發！

大軍壓陣，在戰爭即將爆發的前夕，幾年都沒有上過戰場的梁楊終於驚慌了。但他不急著思考如何排兵布陣，反而下令徹查是誰去毒死了夷人的馬。

他的愚蠢連他的%e4%ba%b2信都不忍直視了，在部下的反複催促下，他才將重心轉移到了備戰上麵。

外麵風雪連天，習慣了中原溫和天氣的士兵們驟然被拉出來操練，紛紛吃不消，照這個樣子下去，彆說上陣殺敵了，連能不能在雪地裡站上幾個時辰都是問題。

梁楊這才後悔前些日子的懈怠，但如今說什麼都晚了。就在這時候，他的手下又跟他想了一個絕佳的好主意。

這個絕佳的好主意，就是祈神，祈禱老天開眼，讓風雪天氣早日結束。

沒有辜負他極低的智商，梁楊很愉快地接受了這個建議。於是他下令，殺豬宰牛，布置神廟，甚至請來了高僧、道士……總之，一切他覺得靠譜的人都被請來向蒼天祈福。

不得不說，這個辦法對於穩定慌亂的軍心，也還是有一定的效果的。畢竟華夏人普遍都還是有點相信鬼神之說。

於是，在大統帥梁楊的帶領下，六萬軍士戒齋一天，誠心地向著上天祈禱，祈禱老天早日讓雪停下來。

就在大家都跪在地上虔誠地拜神時，黎厭終於看不下去這荒謬的場景了，她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軍營，來到了城門的衛兵亭。

本該士兵林立的城門口，如今在風雪中，安靜得有點蕭瑟。黎厭眉峰微動，心道若是夷人此時來犯，隻怕整個青城都保不住了。

心下擔憂，她足尖一點，就躍上了丈高的城牆。

坐到城牆上來之後，黎厭這才發現，上麵並不是空無一人的。還有個人正坐在上麵，淒厲的寒風將他的玄衣吹得獵獵作響，他的眉眼一時間在風雪中看不清楚。

“黎厭？”顧荊開口了，他的聲音低醇如酒，帶著點熟悉的笑意。

“原來是顧副將啊，你不是皈依佛門了嗎？這種時候，怎不去祈神？”黎厭挑眉，在他身旁坐下。

“大軍壓陣，就算想去求佛，也已經來不及了吧。”顧荊淡淡一笑。

“是麼？我以為你這樣一個虔誠得不忍心殺人的將軍，定會跟梁將軍請來的高僧一起論佛呢。”

“佛在心中，嘴裡不說，也是虔誠”，顧荊嘴角一勾，扯開了話題，“你這次去毒死了夷人的戰馬，做得很好。”

“都是將軍指點得好。”黎厭謙虛道。

壓根什麼都沒指點的顧荊：……

知道這人可能還在意他說破了她的性彆，他歎了口氣。看向遠方幾萬大軍跪地祁神的場景，顧荊忽然開口問道：“你相信這世間有神仙嗎？”

如果這話是在黎厭重生前問的，她絕對會不假思索地說“不信”，但作為一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麵對著這樣的一個問題，借屍還魂的她終於還是斟酌了一下。

“這種事情，誰說的清楚呢，不過比起虛無縹緲的神明，我更相信的還是自己”，黎厭複又反問，“將軍，你呢？”

“我相信這世間有神明，但我也更相信自己。”想起重生投胎的朱茗，顧荊的暗沉的眼裡流轉過一抹光華。他必須相信自己，不然怎能找到朱茗？

二人終沒有再說話，隻是遙望著風雪中的城外。直到，遠方忽然現出一抹黑線，密密麻麻的人影，忽然朝著城門這邊緩緩靠近。

“夷人來了。”黎厭眼眸微眯，沉下聲來。

作者有話要說：

☆、交戰

夷人的首領是西素，他生的魁梧強壯，再加上頭腦也不錯、作戰勇猛，憑借著幾十年來在華夏西部燒殺搶掠得來的豐富經驗，他也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將領，起碼，和梁楊比起來……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網②提②供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西素一直以來就想和華夏開戰，沒辦法，夷族所處的地方不大好，不能種莊稼，大家也都不擅長做手工，各種生活必需品都急缺。為了生存，他們必須向中原擴張。但當他有這個願望時，華夏卻又兩員很難對付的大將——定遠侯和鎮安侯，他們戍守邊疆，讓他屢次碰壁；當好不容易熬到這兩個人都死了，夷族又內亂不止了……

如今，他以強力暫時鎮壓了內亂，終於可以重新將目光瞄向華夏，讓他們族人的鐵騎踏上那片肥沃的土壤……

對於華夏派來的主帥，西素一開始也還有點忌憚，但當他屢次試探，那人卻始終不曾有所作為時，他就知道這人是個廢物。既然是廢物，那就開打吧。

按照西素一開始的打算，是想等到最冷的時候向華夏發動攻擊的，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華夏居然派人毒死了他幾百匹戰馬……出離憤怒的西素，終於坐不住了。

得知收到戰書後的華夏主帥居然開始在青城大搞祁神拜天的把戲，西素知道，機會來了。

於是，三萬勇猛的夷兵冒著風雪，來到了青城。

“咚咚咚”的鼓聲在城牆上散開，猶如雷鳴一般炸響在青城上空。敵軍來襲的過於突然，讓正潛心祁神的一乾將士都驚慌不已。

“你先下去吧，梁楊那個廢物估計已經懵了。”黎厭開口，嘴角的弧度泛著點冷意。

“他對我素有成見，必不會聽我所言。但以他的頭腦，估計隻會讓青城失陷，我觀你在唐將軍的軍隊裡威望極高，到時候，你可不必管他的命令，萬萬要率兵保衛好青城。”顧荊沉聲道。

對於他的囉嗦，黎厭隻說了兩個字：“放心。”

顧荊不再多言，轉身就下了城樓。他是這次的右副將軍，能做的事情很多，要組織軍隊、安定軍心、激發士氣。

梁楊果然有點慌亂，但他畢竟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在最初的驚慌之後，他終於還是平靜了下來。於是，他開始發動站前演說：“此次敵軍來襲，乃死戰！若有後退者，立斬，株連九族！”

底下的軍士們哆嗦了一下，心下浮現出不甘和無奈。此次他們來到華夏西寧地區快一個月了，從來沒被好好操練過，如今敵軍來襲，就要以命去拚。

趕過來的顧荊也皺了皺眉，他開口補充道：“城門外的夷人，幾十年來在西寧邊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養軍千日，用在一時，朝廷給大家發銀餉，為的就是今天。希望諸位都能為我華夏斬儘夷人，成為華夏的功臣……另外，我會上報皇帝，若在戰場上作戰勇猛者，殺兵，賞銀五兩！殺將，賞銀千兩！”

他的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加上銀子的誘惑，頓時讓底下的一眾士兵激動了。見顧荊做的比自己好，竟這麼快地就調動起士兵的情緒，梁楊的麵色不大好看了。

但讓他更氣憤的還在後麵。當他得知敵軍隻有三人，且不是騎兵，他頓時又有了勇氣，覺得這是一個立功的好機會！可當他好不容易整頓好了軍隊，要派四萬人出城作戰時，卻遭到了顧荊的強烈反對。

“敵軍來了，不出去打跑他們，難道讓他們自己走嗎？”梁楊嗤笑道。

“將軍如此好戰，固然勇猛，但這四萬軍隊如若敗了，要撤退回城，又當如何？我們如何難道要打開城門，將西素和他的夷人軍隊一同放進來嗎？”

梁楊愣了愣，旋即他反應過來，立刻說道：“西素這次隻帶了三萬人，我們總共有六萬人，難道我們六萬人打不過三萬人嗎？”

顧荊的眼裡現出嘲諷。如果帶兵的是梁楊，隻怕給他十六萬人，都打不過人家的三萬人……

“西素這次有備而來，帶的都是精兵，而我們這幾日荒於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