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字
就像我小時候到外公家裡時,神穀管家對我的稱呼。
神穀管家這麼叫我的時候,語氣中含著一種長輩的欣賞——他有這個資格,而繼母的語氣,帶一點猶疑,討好,尾音很輕,或者還有一種竭力隱藏的畏懼。
我並不喜歡她這麼叫我,仿佛我欺負了她一樣。
我儘可能地微笑著,“和子夫人,您是父%e4%ba%b2大人的妻子,應當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那怎麼行呢!”繼母慌張地搖著手,顯得格外柔弱,“這樣太失禮了。”
真好!如果我對稱呼問題不提出反對,那麼失禮的人就該是我了。
這個小女人並不是那種心機很重的人,一開始我也曾經有過疑心,但是觀察久了,我發現,她隻是本能地將我和她的丈夫女兒分隔開。她很害怕和我獨處,有時候甚至會恐懼得輕微哆嗦,但是她又時時刻刻希望能夠討好我,八年來,我收到的最多的禮物,竟然是來自我的繼母。或者在這個小女人心中,這樣做就可以讓我滿意,從而放棄和她爭奪丈夫和女兒。
嗬,真好笑!
我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她的女兒,正怯生生地往她身後藏。
以前還挺可愛的,現在麼,算了!
櫻子剛出生的時候,我倒是很希望做一個好哥哥的,隻是,她的母%e4%ba%b2似乎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最能影響女兒的無疑是母%e4%ba%b2似有若無的態度,所以,在櫻子看我的眼神越來越膽怯之後,我放棄了成為一個好哥哥。
大多數時候,不用做得很好,稱職就行了。
所謂的稱職,隻需要得體的微笑和隨意買來的禮物。
我不打算和她繼續周旋,微一點頭,“我還有一點事情,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要走了。”
在我轉身的時候,我很明顯地聽到背後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我就這麼可怕嗎?
雙手插在兜裡,我筆直向前走去。
候機大廳裡的一對母女格外搶眼,不少人都投過目光,母%e4%ba%b2和女兒的發色相同,在大廳的燈光下璀璨流動的銀藍色。
背對著我的少女身姿挺拔,僅僅是背影,就透出一股子倔強孤高的味道,站在她對麵的女人,美貌程度是我生平僅見。
我猜想她應該三十多歲了,但是看上去非常年輕,而且,她身上有一種張揚銳利的氣質,這是日本的家庭婦女絕對無法擁有的風采。在這個島國,最多的是甜美可愛的溫柔小女人,而這樣的女子,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或者說,刺痛了很多人的眼。
和母%e4%ba%b2相比,女兒要樸素得多,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但是,下一眼,我發現她的氣質並不遜色於她的母%e4%ba%b2。
隻是更加沉靜而內斂。
我很快移開了目光,這樣打量陌生人,是不禮貌的行為。
在和這對母女擦身而過的時候,我聽到了那位母%e4%ba%b2高傲得近乎挑釁的聲音。
這種語氣,無論如何不該是母%e4%ba%b2對待女兒的。
“千鶴,我要去法國。”
她的女兒低低地應了一聲。
“回來的時候,我會給你帶來一個新的父%e4%ba%b2,那個混蛋,他不配。”
少女微微鞠躬,語氣裡聽不出喜怒,“That's your Freedom,my mother。”
“好了,我走了。我不喜歡人送。”我聽到背後篤篤的高跟鞋聲漸遠。
看上去她們的關係並不融洽,我瞬間腦補出了高傲冷酷的母%e4%ba%b2和倔強淡漠的女兒的故事。
下意識地,我回過頭看了一眼。
仿佛鏡頭的慢動作回放,少女高高地仰起頭,閉上眼,然後,睜開。
一刹那,眸子流光溢彩。
我忽然覺得,這個陌生的女孩,在記憶裡的某一個瞬間,與幼年的我,身影重疊。
——————
到網球場的時候,我聽見柳的聲音,“幸村從機場回來的幾率是98”,頓了一頓,音量降低不到原來的一半,“……發生邂逅的幾率是80。”
……蓮二,你認為壓低了聲音,我就聽不到麼?
習慣地掛著微笑走進球場,秋田部長向我招手,“幸村。”
“什麼事,秋田前輩?”我注意到,很多人的目光都投向這邊,敬畏,驚訝,羨慕,不一而同。
應該是有什麼事發生,我猜想。
“坐下吧!”
“不太好吧前輩,這可是教練席。”
“沒關係的。”秋田揮了揮手,“這個學期開始,你就是新的網球部長。”
嗯?不是說好全國大賽之後,三年級的前輩退社之後,再移交部長權利的嗎?
我並不介意站在頂端,但是在日本這個國度,人前最好還是保持足夠的謙虛和禮讓的姿態。
尤其是校風傳統的立海大。
讓二年級的我取代並沒有大錯的秋田,對於原本的網球部長的威信,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雖然,在目前的網球部,我更像事實上的部長。
在這個時候接過部長的位置,更像是……踩著對方上位,尤其是考慮到在上一年裡,我和秋田在網球比賽中各自的表現。
也許屆時,立海大校園網上會出現“強力新人幸村精市過關斬將登臨絕頂,原網球部長秋田信一黯然退幕”之類的火爆標題。
我覺得我還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雖然,即使這種八卦情形成真,於我也算不了什麼,他人的言論,說到底不過是不痛不癢的玩意。
……不遭人妒是庸才。
一刹那我的腦海裡轉過了若乾個念頭,而秋田還在等我的回答。
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我輕聲問,“這是淺羽教練的意見嗎?”
如果是淺羽教練對他施加的壓力,倒也不足為奇。
“不是的。”秋田回答得很快,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很複雜,有發自真心的敬意,也有微微不甘的酸味,但是他的目光始終很堅定。“把網球部交給你,我很放心。”
“立海大的網球部,就拜托幸村你了。”
唔,這個時候再推辭,就矯情了。
“那麼,”我收起笑容,嚴肅地點了點頭,“交給我吧!”
訓練完後,網球部正選聚餐,一年級的隻有我和真田,路上,他嚴肅地對我說了恭喜。
我和真田認識很久了,他這個人一直這樣,嚴肅認真,但是古板無趣,就連給他遞交情書的女孩子,都能被那張黑臉嚇回去。
所以,剛剛過去的情人節,真田幾乎是兩手空空地回了家,最後還是一位即將畢業的高三學姐,才算打破了他淒慘的“零的記錄”。
至於我,如果沒了那幾個明明性彆為男卻羞羞答答頂著一臉小媳婦的表情來告白的生物,我十三歲這年的情人節會更加輕鬆加愉快。
雖然迄今為止我也還沒有女朋友。
我暗自猜想,到了高中之後,真田的行情應當會見漲,畢竟所謂“認真負責的家長式好男人”顯然不是十三四歲的小女生的審美觀可以欣賞理解的。
考慮一下之後,我決定把這個想法保留下來,在下一個情人節,或者國中畢業那天,用來安慰我的好友真田。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5 開學
四月,開學典禮。
立海大附屬國中,二年B組。
當幸村精市走進門的時候,教室裡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女孩子微紅著臉,不時飛快地抬起頭,偷偷地瞧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去,而男孩子的神情就更加複雜了。
幸村對這種狀況習以為常——或者說視若無睹,走到寫著自己名字的座位上,撕掉標簽,又瞟了一眼旁邊空著的座位,有些奇怪。
紙條上寫著千島伊夏,這還是他去年時的同桌,一個很不起眼的女生,但是勝在安靜。
不過,直到開始上課,千島也沒有來,她的座位一直空著。
幸村猜測也許是她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幸村不得不承認,自己幾乎連同桌的樣子都記不清,其他的更是一無所知。中午的時候,他順口詢問前座的一個褐色卷發的女孩。
“千島同學……喔,我記得,好像有人告訴過我,應該,也許是轉學了吧!”女孩雙頰泛紅,把一句“她可能轉學了”硬是拖成了結結巴巴的一長串。
幸村心中很不以為然,不過還是禮貌地笑笑,“謝謝。”
“不,不客氣,幸村君……”女孩子的臉更紅了,眸子裡似乎要滴出水來。
一句話而已,至於這樣麼?幸村想,女人的思維總是難以理解,無論年齡。
他起身,離開了教室。
幸村常去的午飯地點有兩處,花園的東南角和屋頂。不過,當他拿著便當盒來到水池邊上時,很遺憾自己的地盤已經被一對小情侶先下手為強了。
在聽到女孩子嬌嗔地說“以後每天都要陪我來這裡吃飯喲俊一君”時,幸村覺得自己的心情更加遺憾了。
推開屋頂天台的門,幸村頓了一頓,語氣裡透著一點點無奈,“蓮二,是你把他們都邀來的?”
柳閉著眼,“不,他們都是自願來和新部長打好交情的。”話音未落,一隻白毛腦袋已經伸了過來,“哦咧,幸村你當了部長,一定要照顧照顧我們同年級的人喲!”
幸村微笑,“如果仁王你做出什麼有大功於網球部的事,我一定不吝嗇提拔。”
白毛狐狸縮回了頭,居然貌似認真地思考起來,“啊,那我趕緊想想,有什麼立功的機會。”
“你不給幸村添亂就萬幸了。”紅頭發的丸井在吃飯的空隙,從飯盒裡抬起頭,抓緊時間吐槽。
看著打成一團的狐狸和豬,幸村彆轉了頭和柳說話,那邊,有真田看著就行了。
“……據數據顯示,今年我們二年級會來一個轉學生。”
“哦?從哪個學校?”幸村知道,按照柳的習慣,接下來絕對會有補充。
“好像是北海道來的,其他情況,數據不足,無法得知。”柳嚴肅地說,又加上一句,“我覺得很有可能會是幸村你的同桌。”
說到同桌,幸村又想起了無端轉學的千島,“蓮二,你知道千島為什麼會轉學麼?”
柳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不知道?”
幸村反問,“我應該知道?”
“哦咧,幸村這個人素來沒有同桌愛,我敢打賭,他絕對不知道他同桌的生日。”打完架的仁王又活蹦亂跳地湊過來。
幸村微笑,“仁王,你說什麼?”
狐狸打了個寒噤,迅速縮回,吃飯,“我什麼都沒說,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