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醫院。
她不明白為什麼不想告訴顧容。是因為薑婉的事情,導致自己心有芥蒂麼?還是因為和工作相衝突,她不確定自己到底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驗血結果不能立刻出來,要等兩個小時。她去附近的商場逛街。櫥窗裡擺著錦衣華服卻姿勢扭曲的模特。她看見玻璃上倒映出的她的身形,輪廓模糊。
一個人漫無目的走走停停,又在咖啡店喝杯東西,才終於熬過兩個小時。
她的情緒仿佛進入蟄伏,隻平靜等待一個結果。
拿到化驗報告單,不用交給醫生,她也明白上麵的數據意味著什麼。孕酮顯示她懷孕五至七周。
可是她的身體毫無反應。就像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樣。她的肚子裡,真的已經有一個生命在萌芽?
這種感覺是鈍的,連歡喜亦是不知不覺。
中午,顧容打電話給她,問她晚上回不回來吃飯。
“嗯,下午我就回來。”
——————
顧容聽見門鈴響,噔噔噔跑去開門。一看是孟黎,兩手空空站在門口。
他有些奇怪,問到:“什麼都沒買?”
孟黎隻嗯一聲,一邊換鞋,一邊問:“你在做什麼?”
“看點專業書。”顧容等孟黎換了鞋,兩人一起走進客廳。他又問:“家裡還有菜沒?晚上吃什麼?”
孟黎瞥了一眼餐桌,看見還未扔掉的外賣盒。
“還有,等會兒再做飯。”
兩人便走到沙發上坐下。
顧容見孟黎神情鬱鬱,像是有心事的樣子,伸手攬她入懷,問到:“怎麼了?在想什麼?”
孟黎靠在顧容%e8%83%b8`前,感受輕微的起伏。她愣了一會兒,突然從顧容懷裡直起身子,很認真地問他:“你以後,真的不會再跟其他女人有糾葛嗎?”
顧容沒想到孟黎突然又提起這個問題,不禁一怔。
糾葛?
什麼樣的關係算糾葛?
這一個月除了在公司遇到,他不會再和薑婉私下見麵。每當想起她,想跟她說話時,他都極力克製,像戒除毒癮一般竭儘全力。
僅有幾次遇見,他從薑婉的表情裡看出故作冷淡的疏離,還有痛苦。他覺得她瘦了,笑得也少了。
而他,變得越來越失去耐心,也越來越焦躁。
直到有一天在材料堆中看見一副簡體漫畫。筆觸粗糙的一隻碗和一把稻穀,斜倚著靠在一起。下麵有幾句話。
“小碗和小穀是好朋友。她什麼也不奢望,也不苛求。隻希望小穀家庭美滿,幸福喜樂。”
“如果小穀能聽聽小碗的胡說八道,那就更好啦~”這句話後麵還有一個做著白日夢的小女孩。
顧容不禁會心一笑。一整天的心情突然明媚。
那以後,他時常在材料中收到薑婉夾著的紙片,幾幅畫,幾句話,說的都是她一天裡發生的小事還有她的奇思妙想。
這變成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小遊戲。
他能跟孟黎說嗎?
當然不能!
他伸手又將孟黎抱進懷裡。輕輕撫摸她的頭發,柔聲到:“你的小腦袋裡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孟黎卻很執拗:“你直接回答我。會還是不會?”
顧容曲意安慰:“當然不會!”他抱著孟黎不放,這樣說話的時候就不用看她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孟黎為這樣的回答稍稍感到安心。她在顧容耳邊輕輕說:“我懷孕了。”
顧容雙手驀地抓緊她肩膀,狂喜之下反而不敢相信:“真的?可是……”他們也就上次忘記用避孕套。難道一擊即中?!
孟黎從包裡拿出檢驗單給他:“上午去醫院檢查的。”
顧容一把抓起,飛速地掃了一眼,口中說到:“怎麼不叫我和你一起去?怎麼能一個人去?”語氣裡卻沒有責怪,而是心疼惋惜。
“我擔心隻是空歡喜一場。就自己先去看看,沒想到真的是懷孕。”看著顧容欣喜雀躍的表情,孟黎這才湧出後知後覺的歡喜。這歡喜逐漸蔓延浸潤,將一顆心填得滿滿當當。
歡喜過後,顧容興衝衝地說:“趕緊給我爸媽、你爸媽都打電話通知一聲。”說著,在孟黎嘴上%e4%ba%b2了一下,又說:“你想吃什麼?晚上咱們出去吃。”
突然又想起前事,略微遲疑地問:“那你讀書的事情怎麼辦?”
孟黎望著他,溫柔而堅定地說:“不去了。”
——————
陶總聽孟黎說完之後,立刻笑著說:“這是喜事!恭喜恭喜。以後的工作可以多分給其他人去做。你雖然年輕,也還是得小心。”
聞言,孟黎才稍稍安心。
“真不好意思,本來已經報名的,現在又要放棄。給您添麻煩了。”
陶總擺擺手:“沒什麼,你不要有負擔。”說著,卻歎一聲,到:“不過也確實可惜,本來已經定了你。”
孟黎沒說話。微微低頭看著她的肚子。她告訴自己:值得的。
兩人再說幾句,孟黎便告辭出去。
——————
薑婉沒想到今天顧容居然主動來找她。還提出一起下班,送她回去。臨走前,特意去洗手間補妝。用白色小棉簽將微微暈染的眼線擦掉,再吸油,最後噴一層噴霧。才去電梯門口等。
她聽顧容抱怨過孟黎要去讀書的事情——還要去國外交換一段時間。她覺得簡直可笑,怎麼會有人在明知老公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的情況下還想一走了之!
她並不覺得和顧容來往有錯。像鄭蘇那樣,非得在未婚裡麵挑男人,那選擇麵多窄?!既然有離婚這件事存在,為什麼不允許和已婚男人戀愛?愛情豈會因為那個人已經結婚就不再發生?
更何況,顧容對她動心。
她正想著,聽見腳步聲,張眼一望,看見顧容從走廊另一頭走來。他本就高大挺拔,質地精良的羊毛大衣又一絲不苟,手上提著黑色公文包,眉目之間讓人感覺有些疏淡。
她立刻笑了。
她和顧容之間,好像無限%e4%ba%b2近,又隔著若即若離的距離。他們分享秘密,他們有不為人知的私密遊戲。他屬於她,又不完全屬於她。這種禁忌的感覺刺激得薑婉欲罷不能。
沒想到的是,這次見麵居然並不如她期待的那樣。
顧容上車之後,一踩油門,便說:“我老婆懷孕了。”
薑婉嘴角一僵,很久才醞釀出一個欲哭的笑意:“那恭喜你。”帶著微微負氣的意思。
顧容卻沒察覺,接著說:“你這麼漂亮,又這麼善解人意,將來一定會找到很好的男人。再和我做朋友,會耽誤你。”他即將為人父,怎能再和其他女人糾纏不休?他不能埋下隱患。
薑婉的眼淚一顆顆往下掉。心裡痛得如被淩遲。一瞬間怒氣和哀怨上湧。她和顧容曖昧這麼久,哪怕是做小三,她卻連個小三的名分都不曾得到!
這就是男人的精明與自私!以朋友為名,吊著女人玩一場禁忌遊戲。踩著危險邊緣,打一場擦邊球。等夢醒,還想片葉不沾身地回歸家庭,重新當好丈夫、好爸爸!
可是,為什麼,看清了這一切卻仍然願意陷進去?為什麼有了怨恨卻還想死死抱著顧容不放?
薑婉突然側過身,伏在顧容肩頭。用他的衣袖將自己的眼淚一點點擦去。最近時,兩人呼吸相聞。
顧容陡然覺得心中一震,萬分留戀不舍驟然湧出。
“你說怎樣便怎樣。”薑婉回答得一如既往地柔順。受害者委曲求全的姿態像一根針紮進顧容心裡,讓他又痛又癢。
這一刹那,他願意做任何事來彌補薑婉。於是說:“我有個禮物送給你,在你前麵的盒子裡。”
薑婉依言打開——湖藍色的包裝盒,係著絲緞蝴蝶結——是一條鑽石項鏈。
最後居然是這麼俗氣的結尾!
“我有最後一個要求,你能答應我嗎?”
“好!”
“我從小有一個願望,就是長大之後帶著我愛的男人回到老家,給他看看我長大的地方。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思@兔@在@線@閱@讀@
——————
一周後。田曉蘭帶著大包小包的燕窩補品來看孟黎,又做了晚飯兩個人吃。
她邊吃邊抱怨:“你懷孕是大事,小容怎麼還去出差?等他回來,我得跟他說,以後出差什麼的儘量讓彆人去。”
孟黎笑著說:“工作也沒辦法。他說後天就回來。”
臨走前,田曉蘭不放心,囑咐孟黎許多事情,還說:“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才回家。
孟黎其實毫無反應,能吃能睡,跟懷孕前毫無兩樣。隻是不敢再像以前那樣整天對著電腦,回家以後幾乎不怎麼上網,大多在看書。
剛翻了兩頁,聽見電話響——是個陌生號碼。
“喂,你好,哪位?”
“喂。”一個清甜的女聲:“我是薑婉。”
孟黎心中一沉,遍身陡起生理性厭惡,語氣十分不快:“乾嘛?”
“聽說你懷孕了,恭喜你。”
“哼,謝謝。”
“其實你沒必要討厭我,我從來沒想過要顧容離婚。我們之間的感情很純粹。我希望他好,所以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你家的裝修太素白,顧容其實不喜歡。你的個性又太剛烈,讓他很累。甚至你們常用的避孕套,顧容也不喜歡。他希望你在床上能更活躍。”薑婉停頓一下,馬上接著說:“這兩天他陪我來我老家,我……”
怒氣緊緊扼住孟黎的嗓子眼,她渾身發抖,雙手打顫。
所以,根本就不是顧容說的那樣!薑婉來過這裡,來過他們的家!他向她傾訴一切,甚至包括床事!而且他們也上過床!
怎麼會沒上過?!顧容說他去出差,其實是和薑婉一起回老家!
孟黎惡狠狠吐出一句:“你這麼下賤!你老家人都知道嗎?!”
她啪一聲掛上電話,迅速按下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傷心、憤怒、絕望裹挾成萬鈞之勢。
“顧容!我隻問你一句話,你現在是不是跟那個賤人在一起?!”
顧容驚慌得完全說不出話。一瞬間天崩地裂。
“你聽我解釋……”
一串忙音。
☆、第二十一章
顧容一顆心像沉進湖裡,洶湧而來的湖水將%e8%83%b8腔裡的氧氣一點點擠出。他從來沒有這樣恐慌過,好像身後無援,回頭路斷。
他一把拖起尚未打開的箱子,穿上外套,開門外出。
一開門,外麵卻站著薑婉。像是在徘徊了一陣的樣子。
她詫異抬頭,又盯著顧容的箱子,泫然欲泣:“你要走?”
顧容已經沒有心情再注意薑婉的傷感,隻點點頭。正要邁步,卻被薑婉攔住了:“我不是想攔你,但現在這個時間,飛機、火車,都沒有,怎麼走?你要是真的想走,最早也要等到明天早上,有八點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