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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餘光一直落在孟黎的臉上,始終未曾離開。
快到市區時,小姚記得孟黎說想在城裡逛逛,便問:“孟小姐跟我們回酒店?還是在老街那邊下?”
孟黎此刻已是渾身不自在,便說:“是不是快到老街了?那我就在這裡下。剛好雨也小了。”車窗外飄著毛毛細雨。
林一白立刻轉頭,目光牢牢鎖在孟黎身上,看著她下車,跟所有人說拜拜,然後關上車門。玻璃窗外映出一個淺灰色的身影,小跑向街道一頭。
他心中突然湧上強烈的失落,像海浪,兜頭打來。
孟黎跑進小商店,買了把傘。透明底,落滿翠綠色的樹葉。她撐開,走在老街古舊的城牆下。心情好像跟路麵一樣,濕漉漉的。
她跟自己說,林一白隻是她生活裡流星一般的過客。不用太掛在心上。於是故作輕鬆地找了家小飯館吃當地特色小吃。吃完以後又沿著老街四處瞎逛——兩道兩邊全是賣各種工藝品的小店。
下雨天,街上人不多。天色漸漸暗下來,仿古的街燈射出柔和的光。一個人,卻也自得其樂。
她走到一家較大的店裡,四處看。有京劇臉譜,有號稱印度來的香料,還有各種蠟染、絲織的披肩。價格都不貴,質量也堪憂。其中一個貨櫃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證件:美女證、好爸爸證、賤人證……
她轉了一會兒,又走到店鋪門口賣米酒的地方看看。由於遊客實在太少,見了孟黎,老板像是久旱逢甘霖一樣,熱情地招呼:“小姐,試試?我們自己釀的米酒。”
孟黎爽朗地說“好”,一手接過老板遞來的酒杯。突然聽見外邊劈劈啪啪一陣響,連忙一看,隻見雨勢又大。砸在石板路上,水花飛濺。
她再一看,不禁愣住了。
隔著茫茫雨霧,在街道那頭的屋簷下,赫然站著林一白。
他的頭發微微溼潤,目光柔和而又凝重地望著對麵昏黃燈光下的女人。下車以後,他心裡一直七上八下。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帶走了一樣。飯局才到一半,他便借故離開。
走著走著,也不知為什麼就進了老街裡。仿佛冥冥中有一個聲音,有一種力量,將他帶至這裡。
而現在,他終於知道這種力量是什麼。
可是,就像隔著這大雨下的古舊街道一樣。他和孟黎之間,隔著婚姻的城牆。
於是一個人在街這邊,一個人在街那邊。始終沒人跨出去。
孟黎側過身,將手中的米酒一飲而儘。本是帶點甜味的酒,一入喉中,卻有無儘苦澀。
她裝作若無其事般,對老板說:“給我兩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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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黎拎著酒,一個人回到酒店。儘管在傘下,大衣和發梢仍沾了雨水。進房間以後,立刻%e8%84%b1了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接到小姚的電話。
“喂,孟小姐?明天下午兩點我來酒店送你去機場,你看怎麼樣?林總也剛好是這個時間,正好一起走。”
林一白也是要回帝都。如果和孟黎同時間,那肯定是同一個航班。孟黎的心像被一隻手捏了一下,她飛快地說:“真不好意思。我忘了跟你說,我明天有點事情要提早回去,已經改了上午的航班。明天早上我自己去機場就好,不用送,謝謝你。”
原來口是心非時,%e8%88%8c頭仿若行於刀尖之上。
小姚還想說沒關係,那就早上來送。但孟黎十分堅持,說太早,不用麻煩。
兩人才掛了電話。
孟黎的心情從未如此複雜。她沒想到竟然和林一白訂到同一個航班。有一種緣分在耳邊爆開的奇異感覺。然而,這所有的喜悅終究苦澀。
她已經有顧容。要是顧容跟另一個女人,產生了所謂緣分的感覺,要是他,對另一個女人人心動,置於手掌珍之重之……
隻要想想,孟黎就覺得心如刀絞。
她怎麼忍心傷害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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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八點,孟黎拉著箱子去前台退房,然後在酒店門口等的士。
林一白站在廊柱後麵,看著孟黎的背影。她仍舊穿著來時那件淺灰色的羊毛大衣,黑色鉛筆褲。從背後看,瘦而高挑。長卷發像海藻一樣落在身後。
愛而不能得的人,會在心裡留下不肯平息的劇痛。他的眼中,露出因為過於克製而受傷的神色。
孟黎十點半的飛機,按照飛行時間來算,她應該一點到帝都。再拿行李出機場等車,大約兩點半可以到家。
她走得急,又心情複雜,連航班改了時間都忘記告訴顧容。
下午兩點時,顧容正在家裡看材料,突然接到薑婉的電話。
“喂,顧副總,你在家嗎?”
顧容覺得奇怪,薑婉怎麼會這麼問,回答在的時候不禁語調上揚,帶著些微驚奇。
薑婉清脆一笑,說到:“上回吃飯的時候,不知怎麼回事,我把你的行程本裝到我包裡了。今天上午才看見。我剛好在你家附近見朋友,就給你帶過來了。”
顧容一笑:“難怪我昨天找了一天都沒找到,還以為丟了。”他想了想,既然薑婉已經在附近,又特意送東西過來,不請她來家裡似乎說不過去。他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兩點過幾分而已。孟黎應該晚上十點才會到家,時間綽綽有餘。
於是他說:“麻煩你了,上來坐坐吧?”
薑婉會心一笑,她等的就是這句話!於是一手拿著顧容的行程本,一手拿著一盒在商場買的巧克力,腳步輕快地朝顧容剛剛告訴她的地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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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本來沒晚點,沒想到降落的時候盤旋了很久。下了飛機,正是一點半。孟黎想反正沒要顧容來接,就不給他打電話了,直接回家便是。於是跟著人流去傳輸帶上拿行李。
隻是等了十來分鐘,一件行李都沒送上來。
她拿出手機來看,兩點一刻。不禁想到y市機場離市區不遠,林一白現在應該快到機場。
小姚坐在車上,偷偷望了旁邊的林一白一眼,覺得他今天話特彆少,表情也有些凝重,像是心情不好的樣子。便不敢隨便說話。她想,林總大概是舍不得y市。畢竟y市氣候好,空氣好,好吃的也多。
到機場之後,她熱情地送林一白去辦登機牌。辦好之後,兩人互道再見。小姚卻突然拿出手機,笑著說:“那天在園林,我拍景色的時候剛好拍到一張您跟孟小姐的合影。剛好現在發給您。”
林一白的目光迅速落在小姚手機屏幕上。隻見萬裡晴空之下,他和孟黎相對站在一棵小樹兩邊,兩人相視而笑。都是側顏,眼中卻亮得如有星辰。
小姚加了林一白的微信,一邊操作,一邊說:“我等會兒還要給孟小姐發一遍……”
林一白心中一顫。拿起手機突然打了個電話:“喂,幫我訂一張明天去法國的機票。”
小姚一聽,眨巴著眼望林一白,%e8%84%b1口而出:“林總要去法國呀?”
林一白收了手機,點點頭:“法國有個小酒莊,我要去看看。”其實有什麼好看呢?大冬天的,葡萄葉都掉光了。不過是給自己找一個躲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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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容給薑婉開門。她進來,看見顧容穿著家常毛衣和牛仔褲,臉上表情也很放鬆,比起在公司時的職場精英模樣,隨意得多。
她笑著隨手將巧克力放在茶幾上,然後坐下。四下望了望說:“裝修得好漂亮!我能參觀參觀嗎?”
諾達一間房,鬆軟得像床一樣的沙發。顧容再次感受到曖昧的氣流,在他和薑婉之間湧動。
薑婉並不知道顧容的家庭背景,更沒想到他竟然在高檔小區買了這麼大的房子。就算顧容工作好,但畢竟在國企,薪水肯定支撐不了這樣的房價。她猜,顧容家裡必然也是條件很好。
家世好,自身優秀,長得也好。跟自己又互有好感。薑婉突然心裡酸酸的,為什麼最早遇見顧容的,不是她?
顧容一邊介紹房子,一邊順口問了句:“你來這邊見同學?”◤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薑婉卻突然麵有難色,扭捏了一下,才說:“見我前未婚夫的。”
顧容一驚,詫異地盯著薑婉。
她不禁微微臉紅:“這幾天他一直在找我……想複合。”說著,目光堅定地望著顧容:“我,其實不想再和他糾纏。”
薑婉的臉,脂光粉豔,落在顧容眼裡,卻是白裡透紅,眼角眉梢帶著羞怯之意。他有多久,沒在孟黎臉上看到過這樣讓人欲罷不能的表情?
☆、第十四章
薑婉突然上前,一手攀上顧容的肩。臉也湊過來,幾乎貼在他%e8%83%b8`前。
顧容一瞬間差點忘了呼吸。他聞到薑婉身上完全不同於孟黎的香氣,帶著甘甜的果味。
薑婉的幾縷頭發擦著顧容的肩頸而過。他感到皮膚上一陣麻癢,正驚異又心思湧動間,薑婉卻突然微微抬頭,雙眼灼灼地朝著他笑:“衣服上沾了片羽毛。”
家裡沙發上的抱枕是羽毛芯,時常透出來沾在衣服上。
她指尖夾著一小片潔白的羽毛。呼吸輕輕吹在顧容嘴邊。他們曖昧了這麼久,卻始終不曾有過真正的肢體%e4%ba%b2密。
屋裡安靜得能將心跳聲聽得一清二楚。
薑婉看到顧容眼中流動而隱忍的情*欲。她想,時機恰恰好。於是微微闔上眼,等著顧容俯身而下。
顧容靜靜地站著,掌心裡似有火燒。他知道,隻要一低頭就能嘗到薑婉的嘴%e5%94%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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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黎氣急敗壞地拿出手機一看,居然已經過了半個小時!哪有下飛機之後半小時行李還沒出來的!
她將外套抱在懷裡,找到行李詢問處。隻見小小一間辦公室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這才知道同一個航班的旅客紛紛發現不對勁,已經圍在這裡質問。
有個大約是頭等艙下來的中年男人,一臉激憤,指著牆上的掛鐘喝問辦公室的員工:“我等了四十分鐘了!我的一分鐘你們浪費得起嗎?!行李呢?哪家航空公司像你們這樣?”
櫃台後一共三個工作人員,兩個正忙著打電話,還有一個在耐心解釋:“十分抱歉,我們同事已經在打電話詢問到底怎麼回事。請再等一等……”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正在打電話的年輕男員工驚詫地重複了一句:“貨已經送上來了?!我們這邊一直沒有收到?你知不知道當班司機是誰?”
這話一出,人群中就跟炸了鍋一樣。隻聽一個尖利的女聲衝著另一邊喊到:“行李丟了!不知道送哪兒去了!”
三個員工都有點慌,可又不敢在旅客麵前表露。
頭一回遇到這麼不靠譜的事情,孟黎也不免動氣,上前正要質詢。
隻聽男員工繼續對著電話說:“你怎麼不可能知道當班司機是誰?!算了,我再問。”接著又打了好幾個電話。
最後好像是問